坦白來說,林如海和賈敏對賜婚這件事情并不算很滿意。.
一來是他們素來把黛玉捧在手心慣了,前段日子賈敏還跟林如海談起,讓林如海在秋闈的舉子中留意著。黛玉日后的夫家不拘門第,只要黛玉日后平安康順便足以,如今冷不丁一道圣旨下來,賈敏往日的思量全都化作泡影,如何能教賈敏心中不苦悶。
二來便是他們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
林如海在今上還未登基之前便表現出了忠誠,今上對他也足夠信任。不然在前幾年江南官員大換血的時候,林如海也不可能穩坐尚書之位。況且林家只有一個嫡出的姑娘,自然不可能像大家族一般四處聯姻,到處都留一手。
這一道圣旨下來,倒是讓林如海有些摸不著頭腦。趙淵是今上的心腹,日后必然是留有大用的。今上賜婚,不知是對林家的器重,還是對林家有所保留。
其實說來說去,賈敏心中不滿的便是她和護國公府以及趙淵接觸的不多。護國公已經老邁,賈敏見的多的還是護國公府的二太太齊氏,但兩人攏共也沒說幾句話。而趙淵她只見過一次,便可以知道這孩子心思很深沉。黛玉本來便是個心思重的,將來兩個人又該如何相處?
只是不管這么樣,這是賜婚,即使有再多的不滿、揣測和擔憂,圣旨是不可違逆的。
于是禮部來林家宣旨之后,黛玉便被關在府里繡嫁妝。
盡管圣旨已經下了,兩家結親已經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了,但是這“六禮”的過場還是要走一遍的,即“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盡管賈敏已經做了準備,卻沒料到趙家竟然那般迅速,禮部宣讀圣旨還不到半個月,趙家便象征性的讓官媒上門,然后便是派了人來“納彩”。黛玉原以為這古代的婚姻都是內宅里的事情·這個時候才知道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原來這“納彩”倒是男主人來操辦的。
因為是在外宅操辦的,又是黛玉的婚事,因此倒是對黛玉一個人瞞得緊。等賈敏說起的時候·“納彩”的程序早已經過了一遍,黛玉這才知道這次護國公府來的人便是趙淵的二叔趙時。而更令她驚訝的是,這次的贄禮竟然是一對活的大雁。
雖然禮制中“納彩”是以大雁為贄禮,但大雁飛的高而廣遠,京中除了大雁南北遷徙時能看到一些,平日里哪能看到大雁的影子,又談何活生生的大雁。//
只是轉念一想·雖然護國公府在京中,但是趙淵似乎跟吳家人走的近一些,吳家的本家又在西北,這大雁便不算稀罕了。
只是這一雙活雁到底讓賈敏緊繃了半個多月的臉有了一絲松動,她想著既然趙家能這般做,自然是看重林家這門親事的。
離成婚不到兩年,自然程序上都要趕一些。“納彩”之后不過幾日,趙家又讓人來林家換庚帖并合八字。
大興朝素來便有在互換定帖之后“相親”的習俗·這是許多人家定親的最后一關,即使互換了定帖,“相親”不滿意·婚事還有可能不成。只是這到底是賜婚,再怎樣趙林兩家人也不可能在其中折騰出來什么,便只有趙淵的嬸娘齊氏象征性的來了林家。
這不是黛玉第一次見齊氏,只是前頭幾次她認為日后跟這位夫人沒有多少交集,因此便沒有刻意觀察。
齊氏出身并不算太好,其父出身行伍,齊氏也自小在邊關長大,直到十幾歲時才舉家回京。當然這些都是賈敏打聽好了的,如今坐在她跟前的齊氏,模樣溫柔大方·談吐舉止并不如京中世家出身的夫人們差上多少,語氣也是一派的溫和。
跟齊氏一起過來的是趙家的一個嬤嬤,齊氏喚她高嬤嬤。雖然那高嬤嬤始終沒有說一句話,但是黛玉卻能感覺到她眼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比齊氏還要長。
這個高嬤嬤她記得自己似乎聽誰說起過,像是趙家的大姑娘在趙梓清跟前提過一次,趙子清似乎很忌憚那個嬤嬤。
黛玉便不再看·等齊氏把一只金釵插到她發間。黛玉這才松了一口氣,尋了借口出了花廳,讓齊氏和賈敏在花廳里說話。
等齊氏走了之后,賈敏的神色倒是沒多少變化,只是晚間跟林如海說起來的時候,便道:“雖然面上還好,但是底子里還是小家子氣,到底不是大家出身的。”說完之后她臉上又出現了一絲歡欣,“這倒是不打緊,只是嬸娘而已,也不用像正經婆婆那本對待。”
林如海點頭稱是。
這段時間想的久了,賈敏倒還真的覺得比起西寧王府這樣復雜的環境,護國公府說不定倒是一個好的選擇。
先不說賜婚本來就是長臉的事情,便說這護國公府護國公已經老邁,趙淵是大房的長子嫡孫,況且還是和佳公主的嫡子,今上的親外甥,將來這爵位是跑不掉的。二房原先就是分府另住的,只是因為趙淵和趙三姑娘無長輩照看,這才又讓二房搬了回來。
黛玉只要嫁進護國公府,只要老護國公不偏袒著二房,這家便是由黛玉做主,而且還不用在婆母跟前立規矩。雖然林老太太去世的早,但是賈敏作為新婦,還是在林老太太跟前立過規矩的,那滋味可不好受。
“老爺說說,等玉兒嫁過去之后,護國公會讓二房再搬出去嗎?”賈敏思量了半晌,最終還是撞了撞林如海的手。
林如海嘆了一口氣:“這事還真說不清楚,當年的事······護國公素來就偏愛幼子,當年本來是想把爵位給二房的,只是沒想到長子尚了公主,那趙季這才保住了爵位。”
賈敏心中有些不以為然,當初誰都知道那趙季是個草包,護國公把爵位給了他這才是腦子糊涂了。只是那到底是趙淵的生父,賈敏的話便咽進了肚子里。
“依我看,護國公府的爵位,那孩子還不一定看的上。”林如海笑了笑。
賈敏眼睛一亮:“老爺今日里可是見過了?”
“倒是刻意在我跟前晃過幾次面,是個沉穩的,這事已經成了定局,夫人也別整日的想。”林如海知道賈敏因為黛玉突然被賜婚,心中未免有些失落,只能出聲寬慰。
賈敏雖然嘴上應了,卻還是更加賣力的暗中留意護國公府的種種。
等趙家下了小定之后,便已經進了十一月,天氣也一日比一日冷。趕完了小定,趙家的動作終于慢了下來,也讓賈敏好好的喘了一口氣。
這一年是個暖冬,京中攏共就下了四場大雪,又很快放晴。賈敏連莊子都沒來得及去,最冷的時候便過去了。
嵐哥兒近來已經走的很利索了,根本不用讓人扶,也不用擔心他何時走不穩便摔一跤。黛玉讓人搬了一張實木的椅子到院子里,曬著冬日的暖陽昏昏欲睡,即使嵐哥兒繞著她在院子里瘋跑也沒有吵醒她。
黛玉卻沒有睡著,只是閉著眼睛想起近來的事。
肖家近來喜事不斷,先是肖展在今年大婚,然后就是肖家的大姑娘趕在冬日之前出嫁了。肖霖云也是明智之人,肖家這兩門親是低娶低嫁,卻都是書香之家。
然后便是肖凌薇,聽賈敏說肖夫人已經相看好了不少人,只等著春闈過了。
說到這里的時候,賈敏語氣中難免有些不甘心。若不是被賜婚打亂了步子,現如今賈敏也會同肖夫人一般時刻關注著春闈的舉子們。
雖然嫁妝里的針線不用黛玉全部親自做,但多少也是要動手的,這便成了黛玉冬日里最能消磨時間的一項活動。她如今躲在林家的內宅里,外面的一切都和自己無關,其實多少是有一些躲避的意思在里面。
黛玉以前連未來那個人是周鐸的可能性都想到了,無外乎就是耐心點,順著周鐸的脾氣來,周鐸也是講理的。等他再大一些,便什么都好說了。
只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人會是趙淵。
趙淵,她倒是琢磨不透了。
于是漫長的冬日她做著針線多少也會陷入回憶里。她雖然救過趙淵,但也是為了利用趙淵,況且趙淵讓林如海心中有了一絲警惕,這才在最后時刻站了隊。也不知賴嬤嬤打那一巴掌的時候,趙淵的神智是不是清醒的。
而中秋宮宴的時候,聽趙淵話里的意思,那時他多半就已經知道賜婚這件事情了。趙淵在今上心中地位特殊,黛玉相信若是趙淵反對這件事情,今上也不會強求他。
那他當時幫了自己,是因為他不反感和林家結親,還是因為和今上有什么其他的考量?
這一切,她雖然好奇,卻也只能等日后再一一探究清楚。
冬日很快就過去,一晃便是萬物復蘇的季節,迎春的婚事定在二月。因為她和古家那個哥兒年紀都大了,也不好再拖,因此便有些
賈敏再怎么反感賈元春,但是對賈家其他的姑娘還是沒什么遷怒的,自然黛玉這一日要親自去賈家給迎春添妝。這也是賜婚之后,黛玉頭一次踏出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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