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玉好奇的看了一眼在前面帶路的澄江,周鐸正蔫蔫的跟在那澄江身后,皓玉站在原處,一時之間倒是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去。
正踟躕著,周鐸便回頭看了一眼,粗聲粗氣道:“傻站在哪里坐什么,我不是讓你跟著一起過來嗎?”說完便轉身對青山說道,“你先把他帶到隔壁去,我就去說幾句話就出來,千萬不要讓他跑了。”
說完也不管皓玉什么反應,跟著已經拉開一段距離的澄江,急匆匆的上了三樓。
皓玉心中惱火,但是周鐸的侍從還在他身邊,他不管怎樣也不能表現的太過。
“林公子,世子他的確是有重要的事情,您先跟我去那邊等一會兒,世子一會兒便到了。”見皓玉臉色并不怎么好,青山的表情卻是笑嘻嘻的。
皓玉暗地里嘆了一口氣,便認命的跟著青山上了三樓。
這三樓和二樓自是不同,都是一間間的廂房,比起二樓的隔間來,環境更加幽靜和隱蔽。皓玉被青山帶著進了靠著走道的第二間,又有小二端了茶水和點心進來,青山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便只剩下皓玉和林管家二人。
和林管家面面相覷的看了一眼,皓玉剛想說話,便見到林管家神色奇怪的往門外看了一眼。他頓時止住了話音,林管家便輕聲說了一句“外面有人”。
皓玉這次是真的郁悶了起來。周鐸走之前便吩咐青山看著自己,別讓他跑了,皓玉并不怎么在意的。畢竟,他可不想讓西寧王世子有遷怒他的機會。卻沒想到周鐸的這么一句玩笑話,青山還真當一回事的在門外守著。
而此時周鐸已經跟著澄江進了臨街的正中間那一間廂房,屋子正中央擺了一道桃木四扇圍屏,圍屏后面便是臨著平德南街的一道走廊。站在那道走廊上,平德南街大半的景況都可以收入眼簾。
即使沒有進去,周鐸也能想到那人必然是在廊椅上坐著的。
今日從卯時起,他們便來了這間廂房,為的卻也只是等今上的御輦經過那一刻鐘都不到的時間。雖然今日今上游巡說是與民同慶,但是先前幾個皇子在京中經營了那么多年,各方的勢力都在權衡著,這場游巡終是免不了擔著風險。
況且,今上這次游巡,也很難說是不是把自己當做誘餌做的一次冒險。
那些百姓只看到大典之下的繁華,爭相涌著要一睹天顏。卻不知就這短短的小半個時辰,除了御林軍出動大部分,就連今上的暗衛也幾乎全部出動了。
就在一刻鐘之前,這平德南街的每座酒樓,幾乎都有暗衛出沒,卻又不知道何時暗暗撤離了。
偏偏西寧王爺不準他進宮,硬是讓自己跟過來體驗一番,是以周鐸已經在這間屋子里困了一個早上了。趁著暗衛紛紛撤離的時候,周鐸便渾水摸魚偷偷溜了出去。
本來以為過了這么久,那人已經離開了,卻沒想到他還記著西寧王爺說的話,怎樣把周鐸帶出王府的,便怎樣把他送回去。
“世子爺可真是藏的深,余煉幾乎要把這條街翻過來了,沒想到你卻好端端的待在二樓。”周鐸聽到圍屏后面的人說話,便認命的轉了身往圍屏后面走去。
“趙淵,你別欺人太甚了。”周鐸踢了一腳阻了他路的椅子,便在一旁坐了下來,直直對上了坐在廊椅上的趙淵。
趙淵卻并沒有因為周鐸那句怒氣沖沖的話有任何反應,他抬頭看了周鐸一眼,平靜般的陳述道:“確實,王爺只是讓我平安帶著你回王府,但是并不包括我要給你收拾爛攤子。”
周鐸猛然間站了起來,梗著脖子說道:“我哪有讓你收拾什么爛攤子,說話做事要講道理。”
聽完周鐸說的,趙淵似笑非笑的覷了他一眼,才點點頭道:“好,既然世子要跟我‘講道理’,我便只跟你說這一次。”趙淵在“講道理”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大概是想到這三個字能從周鐸口中說出來,臉上便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笑意。
“澄江,你剛才在哪里找到世子的?”趙淵卻不再和周鐸說話,而是抬頭問圍屏后面的澄江。
澄江隔著圍屏說道:“在二樓的隔間里遇到的,是呂順在的那個隔間,還有指揮僉事和威烈將軍府里的公子。
我瞧著,還有一個似乎是衛指揮使府的姻親,還有幾個瞧著面善,還要回去進一步確認身份。”
說完這些話,澄江猶豫了一會兒,才繼續道:“世子揪了指揮僉事府幼子的語病發難,我進去的時候,世子似乎正在盤問呂順。”
不待澄江說完話,周鐸便打斷了他的話:“這件事情我可沒做錯,指揮僉事和后部右侍郎都在那個名單里面。”說完他面上就帶上了一分得意,“要不是你匆匆把我叫上來,那呂順說不定早就狗急跳墻了。”
趙淵卻沒有反駁,只是面無表情的盯著周鐸,而周鐸的聲音則是越說越小。
他囁嚅了幾聲,才小聲道:“難不成,我又做錯了什么?”
“周鐸,你也知道呂順會狗急跳墻,若不是澄江匆忙間把你叫上來,你恐怕不能這樣毫發無傷的站在這里說話了。”趙淵站了起來,突然間說道,“你過來。”
周鐸撇了撇嘴,最終還是往趙淵的方向挪了幾步。
屋子和走廊被一道珠簾隔了開來,所以從外面看,這間屋子里的事物便是朦朦朧朧的看不大清晰。
趙淵把珠簾掀開了一道縫,指著對面街角的拐彎處對周鐸說道:“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周鐸順著趙淵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卻見街角的隱蔽處,依稀能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想到先前呂順的異常,周鐸便怒了:“他想來找我麻煩,還要看有沒有這個膽量。”
趙淵抿著嘴沒有說話,澄江也不知何時進了圍屏內側,便解釋道:“余煉和其中一個交了手,受了輕傷,已經回府休息了。世子想呂順狗急跳墻把自己暴露了,說不定到時候也會賠上自己的性命,這樣未免得不償失,我們爺跟西寧王爺也不好交代。”
“你以為知道了那份名單,只要對付那名單中的人便足夠了么?”趙淵的顏色冷了幾分,“這件事情明面上不能做的太過,不然只會打草驚蛇,你若是畫虎不成反類犬,恐怕西寧王爺頭一個就不會放過你。”
周鐸明顯的瑟縮了一下,才不服氣般的反駁道:“怕什么,反正整個京城誰不知道我周鐸跋扈慣了的,即使鬧了一場又怎么了?”
趙淵則是突然笑了出來,他看了一眼周鐸,戲謔道:“你倒是清楚的很。”
周鐸正想說話,趙淵臉上的笑意就收了起來:“只是今日你已經‘體驗’的夠久了,這呂順也是個睚眥必報的,即使不能拿你怎樣,揍你一頓出出氣也是好的。青山在不在?”趙淵皺眉說了一句,便對澄江道,“你便送世子回西寧王府吧,送去之后便立即過來。”
周鐸還想著要反駁,只是趙淵軟硬不吃,他平日里囂張的氣焰早就被趙淵打擊的所剩無幾,便只能垂著頭不說話。
“也像你說的,你素來跋扈慣了,況且這理由有充足的很,目前他們多半不會懷疑。”話音一轉,趙淵的臉上便帶了三分警告,“我不知道西寧王爺把那份名單給你看是什么用意,但是這不是你應該攙和的事情。”
周鐸這下是徹底的蔫了下來,他看了趙淵一眼,才悶悶的說道:“我現在不能回去,我還要去見林家那個小子呢。”
“我答應了西寧王爺平安把你送回府去。”趙淵沒有理會周鐸的話。
“喂,趙子深,本世子忍你很久了!”周鐸忍了許久,終于還是爆發了出來,“這件事情算是我莽撞了,但是你也不能這樣限制我的自由,本世子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父王都不管,你也沒這個權力。”
見趙淵只是冷冷的看著自己,周鐸覺得自己剛剛升上來的氣焰瞬間就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想了想,又說道:“況且,林家的這個小子你也應該見見的,這個林家,也算是救了你一條命。”
趙淵眉頭一挑,便問道:“是巡鹽御史府中的人?”
周鐸得意的點了點頭:“林家的那個小子只有五歲,但是性子卻跟你一樣不討喜。我瞧著他,瞧著他倒也有趣,便想著留他說說話,現在正讓青山守著呢。”
趙淵低下頭不知想了些什么,半晌之后才抬頭,但是語氣中是不容反駁:“跟一個五歲的小孩子有什么話好說的,你也太魯莽了,若是呂順連著林家的人也報復,你今日可不就闖了禍。”
“怎么會啊。”只是邊說著,周鐸的臉色也變得慎重一些了。
那呂順睚眥必報,況且今日他是當著那些人的面維護了林家的那個小子,若說呂順找不著他,但是找找林家那小子的晦氣倒也不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