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姍闌
漣漪淬不及防,嚇得抖了一下,珠簾從手里滑了出去,碰撞在一起出“嘩啦”的聲響。
“發生什么事?”隆哥兒喊了一聲。
“沒事……”花菱剛想進屋說點什么,就被漣漪攔住了去路。
“不過是個丫頭罷了,也不知道仗了誰的膽子,一點規矩都沒有!”甘媽媽也不管門旁站沒站人,對著珠簾就是一揮,把漣漪打了個正著。
漣漪朝后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一屋子人誰也沒吭聲,都跟著甘媽媽魚貫進了房。
等我告訴二太太,看太太怎么收拾你們!漣漪暗暗惱怒,對著搖擺不停的珠簾,不出聲地“啐”了一口。
“甘媽媽好。”隆哥兒見甘媽媽進來,趕緊下榻穿鞋,作揖行禮。只是那語氣雖客氣,卻聽著有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
甘媽媽沒應話,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看來你在二太太身邊過得不錯。”甘媽媽瞇著眼看著隆哥兒良久,一字一句說得清楚。
“母親對我照顧有加。”隆哥兒揚了揚頭,回道。
“母親?”甘媽媽瞇著眼喃喃道,眉宇間隱隱藏著怒氣,“我看你連你親娘都不認了……”
話音未落,漣漪就從外面沖進來:“三爺,您可得為我做主呀……”說著,她掩面而泣。
“這事怎么回事?”隆哥兒皺了皺眉頭,看向花菱,不耐煩道,“你向來知道她是個嬌脾氣,干嘛又惹她?”
花菱被訓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抿了抿嘴,低聲說了句:“好好的,誰也沒招惹她。”
“三爺,這事不怪花菱姐姐。”漣漪聽到這,抬起頭來,嬌嗔道,臉上看不到一絲眼淚的痕跡,就連眼睛都還是明亮明亮的。
說著,她看了甘媽媽一眼,提高聲音撒嬌道:“方才我被那婆子打了,三爺你可不能不管……”
隆哥兒瞅了眼甘媽媽,不咸不淡地道:“你八成做了什么惹人不高興的事。甘媽媽是王姨娘的管事媽媽,不會是個以大欺小的人。”頓了頓,他又轉向甘媽媽道:“還不去給甘媽媽見禮。”
言外之意,不知者不罪。屋里都不是糊涂人,誰都聽出隆哥兒對漣漪的偏袒。
漣漪也不傻,趕忙向甘媽媽行禮,道:“方才得罪媽媽之處還請媽媽見諒。”只是那語氣透著百般不愿。
杜熙月脧了眼甘媽媽,就見甘媽媽臉色沉了下來。
“她是……”甘媽媽話未說完,杜熙月就伏過去,在甘媽媽耳邊道:“她就是漣漪,我在華巷跟您說過的,二太太選給隆哥兒做偏室的丫頭。”
杜熙月說著就感覺有道不善的目光向自己投來,她抬頭,就見隆哥兒正瞪著她,似乎在說誰要你多嘴……
甘媽媽把隆哥兒看在眼里,雖未說話,臉色愈發不好看。
房間的氣氛一下凝結起來。
好在沒過一會,有個小丫頭進來傳膳。
“你隨我來,把菜端進里屋。”花菱吩咐了聲,借機躲了出去。
小丫頭應了聲,跟著她出去了。
半晌,甘媽媽終于哼了一聲,對杜熙月說道:“不過是一頓飯,哪里吃不是吃,走走,我們回華巷去,我要小廝們去酒樓端幾盤菜回來。”
說著,也不等隆哥兒說話,就帶著杜熙月和幾個丫頭魚貫著出了門。
“三爺這么多菜,怎么辦?”漣漪等隆哥兒反應過來,遞了杯茶水過來,小聲道。
“都吃咯!還能怎么辦?”隆哥兒沒好氣地接過茶,看也沒看地擱在桌上,杯身一歪,茶潑灑出來。
從隆哥兒屋里出來后,杜熙月以為甘媽媽是氣話,原本想請她去榆萌苑坐會,哪知甘媽媽竟直直地往垂花門的方向走去。
“你去西院跟二太太說一聲,就說王姨娘身子不適,隨我去趟華巷。”甘媽媽停了停腳步,對杜熙月道了句,又叫含巧也跟著過去,請示了趕緊回來。
現在去,二太太能同意嗎?杜熙月有些狐疑,但架不住甘媽媽的催促,帶著含巧去了西院。
二太太那邊似乎異常順利,杜熙月沒進屋,只是周福荃家的在中間傳了話。不一會,周福荃家的出來對杜熙月笑道:“太太說二姑娘想過去就過去吧,記得宵禁前要回來便是。”
杜熙月言了謝,出了西院的門。
周福荃家的見她走了,趕緊回了屋,見二太太倚在榻上假寐,便小心翼翼地走到旁邊,低聲問道:“太太怎么這么快就同意了?”
二太太眼皮動了一下,翻了個身,道:“難道你還真想她們在隆哥兒屋里吃飯不成?”
周福荃家的一時半會沒明白二太太的意思,喏諾道:“那就這么放二姑娘去華巷?”
二太太緩緩睜開眼,表情淡淡道:“隆哥兒要娶親了,就應該少跟些閑雜人接觸才是。你以為我喜歡他和王姨娘的人多接觸?”
周福荃家的一怔,頓悟過來:“太太的意思是,怕甘媽媽她們攪了三爺的婚事?”
二太太沒再說話,算是默認了,依著靠枕上小憩起來。
華巷這邊,杜熙月正陪著王姨娘和甘媽媽吃飯,甘媽媽把杜熙月的事大致說給了王姨娘聽,然后在飯桌上就把月巧撥給杜熙月的主意定了下來。
王姨娘沒反對,只說:“一切聽乳娘安排。”
吃完飯后,月巧跟著杜熙月回了屋。
“姑娘看還是有什么需要帶的,我這邊幫姑娘都準備了。”月巧詢問道。
杜熙月輕搖了下頭:“我倒沒什么,你只把你要帶的清理一下就可以了。”
月巧道:“我清理幾件衣服過去就行了。”
杜熙月笑了笑:“你準備好就行,回府后我找個時間把你帶去見見二太太。”
月巧屈膝福禮,道了句:“一切聽熙姑娘的安排。”
杜熙月笑道:“去了府里,你叫我二姑娘就行了。”然后把榆萌苑的情況跟月巧詳詳細細說了一遍。
月巧聽著,一一記在心里。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有個小丫頭慌慌忙忙跑進來,驚呼道:“二姑娘,快去看看含巧吧!”
“怎么回事?”月巧正色道,又看了看杜熙月,“二姑娘,我這就去看看。”
杜熙月頷首,到底是甘媽媽培養出來的丫頭,那股機靈勁不比蜜秋差,而且她也想了解一下月巧到底如何?
出門時,杜熙月又聽見她對小丫頭道:“下次別再這么慌慌張張,沒個規矩,擾了姑娘的休息。”聲音雖小,可字字句句聽得清楚。
杜熙月暗暗一笑,沒想到月巧對自己的新職位轉變得夠快的。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月巧就回來了。
她沒等杜熙月開口問,就說道:“方才甘媽媽派人跟含巧說了,要把她留在這兒。含巧哭鬧得厲害,又吹了夜風著涼,發了惡疾,已經去請了大夫,看樣子今天是沒法和我們回去了。”
杜熙月聽罷,悶嘆口氣道:“她不是身體不適,而是得了心病。這樣也好,來得路上我還在想找個什么理由把她留下來,這下倒省心了。”她思忖了會,道:“不然明兒一早你就跟我去西院見見二太太。”
月巧應了聲。
杜熙月想,自己屋里已經沒個使喚的人了,二太太那邊定是一時半會撥不出兩個人來給她,這幾天月巧跟著自己也不會有非議。過陣子,王姨娘也許就要回去了,到時肯定會跟老太太再敘述一番,月巧留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回過神,杜熙月心情似乎好轉起來,王姨娘回去了,二太太便不會這般清閑了,老太太那兒怕是又會多個說話的人。
這般想過后,她拿起甘媽媽給她打好八寶翠金簪子,細細地看了會,又放回朱漆盒子里去,跟月巧吩咐道:“做好的衣服,打好的首飾暫時都放在華巷,一件都別拿走,今兒就這么回去罷。”
月巧沒問,應了聲,把首飾、衣物又收了起來。
直到臨行前,甘媽媽才進來,似乎有些話想單獨跟杜熙月說,月巧識趣地退了出去。
“隆哥兒的事,二太太說沒說什么時候辦?”甘媽媽剛坐下來,就開門見山道。
“倒沒說什么時候。”杜熙月輕搖下頭,想著總不能把前世的事原原本本地說出來,便推測道,“以,二太太的性格,我猜不會過超過一個月。”
甘媽媽點了點頭:“和我猜得差不多。”頓了頓,她話鋒一轉:“前幾日孟老頭來說,有個嚴四公子與你關系相好,可有此事?”
原來孟老頭把金價的事情都推到了嚴輔蒞上身……杜熙月淺淺一笑:“是上次在王府和逸哥兒他們一起認識的。”
“這樣啊。”甘媽媽笑得有些深,“可是你姑姑嫁進那家嚴府的?”
“是。”杜熙月乖巧地點點頭。
甘媽媽笑道:“你母親見過,倒是個不錯的人。”
杜熙月微怔,王姨娘見過?怎么甘媽媽從來沒未透露過……
難不成王姨娘也在為她早早挑選親事了?
回過神,杜熙月低頭,臉一紅:“倒不是甘媽媽想的那樣。”
甘媽媽笑意更濃,拉著她的手,只道了句:“你的終身大事,你母親自是要費心的。”
果然……
杜熙月只笑不語,心里卻提了一下。
王姨娘介入,二太太那頭呢?
今世的命運不同,她是不是就能隨心所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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