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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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勛抵達南京之后并沒有驚動多少人,除了悄悄前往太平里見過徐迢,又暫時借住在常府街傅府,他便常常白天或是帶著陶泓,或是帶著阿寶出門閑逛。圣堂傅容倒是提過一次讓徐勛帶兩個護衛隨身,可被婉拒之后也就再沒有提,甚至私底下還囑咐陳祿莫要派人盯著。
而這些天里,那場發生在貢院的風波不可避免地傳遍全城,附帶著連昔日徐勛把家產都捐了出來修繕貢院的事都被人翻了出來津津樂道,
日子一晃又過了四五天,傅容才讓陳祿一大早護送了徐勛前往龍潭碼頭,讓這位避人耳目地上了官船。盡管徐勛這一消失就是好幾天,可沈家父子不便多問,徐良和沈悅都心里有數,下人們因嚴令更是不敢多提一個字,自然沒引起絲毫動靜。只是龍潭到南京外金川門碼頭之間水程極近,他只來得及坐下擦了一把臉,陪著父親妻子沒說上多久的話,外頭就傳來了如意的聲音。
“老爺,少爺,少奶奶,船已經到碼頭了。”
見徐良立時站起身來,徐勛一面起身,一面笑吟吟地說道:“爹,你和悅兒不妨猜猜,今天這碼頭上都會有誰來迎?”
“有誰來迎?”徐良愣了一愣便若有所思地說道,“你既然說之前已經見過傅公公和鄭公公,他們是肯定會來的,你六叔總歸少不了到場,此外魏國公多數也會給你這個面子。至于其他人,成國公畢竟和你沒什么交情,倒是說不好,章大人應不會在人前湊這個熱鬧……”
不等徐良說完,徐勛就笑了起來。沈悅見徐良惱火地瞪了徐勛一眼,她少不得輕咳一聲道:“爹,你別上了他的當!皇上有意給他撐腰,他這一趟怎么說也是欽差呢,而且您看他這得意洋洋的樣子,多半之前偷偷摸摸先到了南京還搗了什么鬼,不用說岸上肯定都是人。”
徐勛見沈悅拆穿了自己,只得訕訕地上前扶起了徐良的胳膊,仿佛沒看見徐良那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他就在旁邊自顧自地說道:“爹,別聽悅兒在那瞎掰,我能搗什么鬼。皇上是讓咱們衣錦還鄉抖抖威風的,這要是船到碼頭冷冷清清沒個樣子,豈不是抖威風變成了殺威棒?所以嘛,我這個當兒子的少不得未雨綢繆。我要真的想擺譜,還不如離京之前找皇上要來全副欽差儀仗,鳴鑼打鼓在碼頭停船,南京大小官員除非找得到借口,誰要不來點個卯,我就扣一個大不敬的罪名過去,誰敢不來?”
徐良聽著徐勛這解釋,一是哭笑不得。然而,當走上船頭,看到那邊一大片身著各色官袍足足有三四十人的官員隊伍時,他仍舊嚇了一大跳。不但是他,就連戴上了帷帽隔著好幾步的沈悅都有些不可置信,更不用提完全被這大陣仗給驚呆了的沈光和沈恪了。
“勛兒,你真的是放出話去誰敢不來迎你就是大不敬?”
“爹,我是那么胡鬧的人么?”徐勛嘿然一笑,隨即淡淡地說道,“南監的監生們在南京貢院鬧了一場事,一連幾天,有三個原本想對章先生不利的言官就掛印求去了,因為章先生提了一句要到外金川門碼頭來接我,有些人自然就跟了來看看風色。除了和章先生交情好,有心來看看我究竟是不是到京城后多長了兩只眼睛一張嘴,這才能青云直上的幾位大佬,更多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一個不好自己也成了那些監生的靶子。”
盡管徐勛說得輕巧,可徐良哪里不明白徐勛造勢的本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到最后只得低聲提醒道:“如今不比從前,你可別把事情做得太過火。”
“爹盡管放心。”
踩著船板從船上下到碼頭,徐勛見魏國公徐俌成國公朱輔和傅容鄭強一塊領頭迎了上來,他自然緊趕兩步,卻是壓根沒有端出什么欽差架子的意思,笑吟吟和四人廝見了,隨即又對徐迢點了點頭,告了一聲罪把徐良留給了他們,自己則快步朝拄著拐杖的章懋迎了過去。
“章先生!”
兩年不到,徐勛已經竄高了將近一個頭,越發英挺俊朗,而章懋卻是較之當初又消瘦了幾分,原本花白的頭發里甚至找不出多少黑絲,額頭上的皺紋更深沉得讓人心悸。此時此刻,章懋見徐勛上前深深一揖行禮,面上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卻是伸出了雙手去扶他。抓著那堅實的臂膀捏了兩下,他才放開了手,輕輕頷首道:“想當初你在我家里養傷的時候,看上去身體還羸弱得很,如今果然不愧是打過勝仗回來的,結實多了!”
“在軍中都快兩年了,要是還那副見風倒的樣子,誰能服我?”徐勛主動撩起袖子,露出了右臂上精壯的肌肉,因笑道,“為了這副身板,我也苦練了不少日子。我爹那弓馬功夫我雖還學不了十成,可七成總是差不多了,否則也不敢奢談帶兵打仗。”
說話間,徐良等人也走了過來。聽到徐勛說這話,徐良就笑道:“章大人你別聽他吹噓,這小子騎馬倒是一學就會,但要說射箭就比我當年差遠了,最好的成績也就是百步之內十箭中六,就這么點本事還拿出來說道。倒是章大人送給他的書,他都一一看完了,陸陸續續倒是寫了好幾大本的筆記,回頭還請章大人指點指點。”
“好,好!”
章懋聽到徐勛在文武上頭都肯用心,不禁連連點頭。見徐勛要攙扶著自己走,他連連擺手說道不用,卻拄著拐杖引他來到另外兩人跟前:“這兩位我從前給你引見過……”
徐勛剛剛看見章懋時就已經認出了他們,因笑道:“章先生也太小看我的記性了,我雖離開南京快兩年,可兩位老大人我又怎會不認得?南京吏部尚書林大人,南京刑部尚書張大人,我在京城也常常拜讀二位進上的建言,果然是老當益壯……只是怎么不見林都憲?”
張敷華素來不齒閹宦,因而知道徐勛在京城期間與天子身邊的那幾個中官打得火熱,今天原本是不想來的,然而,林瀚邀他過來一塊見見人,又說是章懋看人眼光不錯,再者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他沉吟再三便來了。此時聽徐勛提起他們最得意的常常建言于上,他面色稍霽,可一聽到最后一句話,他的臉立時就陰了。
結果,還是章懋嘆了一口氣道:“林待用先丁母憂,再丁父憂,原本就在月前,一眾言官交口舉薦,已經進了他右副都御史巡撫江西,結果還是未能成行。”
徐勛聞言也是扼腕嘆息:“我聽說江西盜匪橫生,原以為林都憲巡撫江西,百姓總算有福,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巧……他不能成行,百姓哀嘆,恐怕寧王要高興了。”
南都四君子之中,今天唯一缺席的林俊和封藩南昌的寧王可以說是老冤家對頭了,這事情張敷華林瀚章懋自然都有數。此刻聽徐勛感慨,章懋固然點頭附和,其余兩人不知不覺也都看徐勛順眼不少。因而,當魏國公徐俌過來笑說已經在金川門內大街的一座酒樓定下了幾桌席面,打算給徐良徐勛接風,請他們一塊前去赴宴的時候,張敷華和林瀚猶豫片刻,竟答應了。有他們這兩個大佬打頭,其他文官面面相覷之余,竟有一多半應了下來。
早早到了南京,暗中放消息煽動監生鬧事給章懋解圍,徐勛卻耐著性子一直都沒去見人,這會兒動身之際,他便理所當然地硬是蹭上了章懋的那輛車。(724小時不間斷更新純TXT小說)上車之后,不等章懋開口詢問,他便主動說起了自己當初到了京城后的情形,尤其是自己怎么陰差陽錯和朱厚照劉瑾相識的經過,他更是一五一十地道來,只隱瞞了朱厚照車中所言生母疑云,連借章懋的書獻給弘治皇帝都沒漏過。章懋一直沉默地聽著,突然開口插了一句話。
“徐勛,你既然能和皇上常常相見,為何不提醒皇上親賢臣,遠小人?”
“章先生,倘若是別人問我,我必然會想都不想地說,皇上身邊沒有小人。但既然是您問我,我也不妨說實話。自當今皇上登基以來,對那幾個中官的彈劾多了,何以半點用處沒有?原因很簡單,皇上雖是一國之君,但猝然年少登基,于皇上來說,一面是除卻講讀之外鮮少接觸的朝臣,一面是從幼年開始朝夕隨侍身側的內官,親疏不問自知。因為幾個連面都不曾見過的人,而疏遠甚至貶斥自小在身邊的忠仆,您說皇上可會答應?”
見章懋皺眉,徐勛便趁熱打鐵地說道:“再者,當年先帝爺在世天下升平,因而先帝爺也被人稱之為中興明君,可即便弘治年間,權閹李廣也不是被群臣的彈劾給壓倒的,而是小公主的去世和太皇太后的一句話方才讓他憂懼自盡。我雖然得皇上信賴,但和這些中官相比,依舊有親疏之別,所以,與其我如同那些朝臣們一樣去對皇上說這些不中聽的,不如設法引導皇上自己去留意。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于君父而言,同樣也是這個道理。”
章懋當年不過是因為建言成化皇帝莫要在元宵節于宮中張燈,省此資費賑濟災民,就挨了廷杖貶為縣令。盡管那一頓板子為他贏來了翰林四諫的美名,但也讓他明白了仕途兇險,所以從南京大理寺左評事做到福建按察司僉事,當母親重病的消息傳來之后,他便毅然辭官歸家教書育人,這一隱就是整整二十多年,哪怕人稱中興之主的弘治皇帝期間,他也一直沒有復出,最后還是捱不住數次征辟方才出任南京國子監祭酒。
理想和現實的距離,在官場民間沉浮多年的他早已經看得透徹,因而前頭那番親疏之說他當然能夠明白。然而,徐勛最后兩句話卻讓他悚然動容。他沉默良久,這才問道:“這就是你頻頻引著皇上出宮的緣由?”
果然連這種事也同樣傳出來了!
徐勛暗幸自己沒有在章懋面前隱瞞,當即坦然說道:“不錯。章先生,讀書人有一句老話,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皇上深居宮中足不出戶,看到的東西都是朝中臣子稟報上來的,但這些寫在奏折上的語句哪怕再慷慨激昂,再婉轉動人,可比起周圍親近人的只言片語,效果就要差上一大截。而再比起自己親眼目睹,就更加不如了。我知道古語有云,圣君應當垂衣裳而治天下,可我想請問章先生,就是當年先帝爺日日上朝之際,每朝只奏五件事行禮的時間更多于議事的朝會,難道不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
章懋何嘗不知道這種道理,可有些事情是可以勸諫的,有些事情是不能夠觸碰的,因而他盯著徐勛看了老半晌,不由得搖了搖頭道:“我從前就覺得你大膽,現如今看來,你比我想的更加大膽……徐勛,難道你在皇上面前也是這樣說話的?”
“皇上少年意氣,不慣繁文縟節。”
盡管徐勛沒有正面回答,但章懋已經完全明白了。他同時也醒悟到朝中閣部那些大佬為何會對徐勛這樣忌憚,又緣何會有與其說不利于他章懋,還不如說不利于徐勛的流言在南京流傳——一個可以如同閹宦一樣時刻出現在君前,而且對小皇帝偏生還影響極大的寵臣,是如今執掌閣部的大佬們所無法忍受的,因為這樣一個人意味著太大的不確定性。
這一次,章懋再次沉默了良久,旋即才低聲說道:“禮部侍郎兼北監祭酒謝鐸謝方石,如今出掌弘文閣,這是怎么回事?”
徐勛不料章懋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一閃念間,他便毫不猶豫地沉聲說道:“正如章先生所想,先帝爺在世的時候,說是四海升平,政治清明,但虜寇常常擾邊,民間亦是時有巨盜悍匪出沒,李閣老請旨回鄉時,甚至還在路上看到過餓殍。而朝堂中暮氣沉沉,更令人不齒的是,還有一樁古往今來少見,說是科舉弊案,說到頭卻只是黨爭的案子。所以,如今皇上想從翰林之中銳意簡拔一些人才出來。北監有謝大人,南監有章先生,從前頹勢盡顯的兩京國子監這幾年間很是有一些扎實的人才,皇上自然對謝大人委以重任。”
章懋聽得霍然動容。盡管南京官對小皇帝即位之后便重用身邊的閹宦,借口國喪不上朝也有些不滿,可真正說起來,放到南京來任官的,全都是朝堂上的失敗者。也許有人有朝一日能夠回到京城中樞,可大多數人就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南京蹉跎下去。南都四君子的名聲看似好聽,可除去他這個歸隱多年后才起復的,張敷華也好,林瀚林俊也罷,在南京已經熬了多少年了,清名能名在外卻怎么都盼不到回朝的機會!
接下來這一路上,章懋再也沒說話,只有徐勛在低聲說著京城中的那些事。他口才極好,對于近來京城發生的諸多大事,從閔珪去位,到壽寧侯父子被拘,一樁樁一件件都說得栩栩如生,一直到外頭傳來呼喚聲,他去攙扶章懋下車,這才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讓老夫先好好想想。”
章懋能有這樣的表態殊為不易,因而徐勛自然不會操之過急,笑著應聲就打起車簾。見車門已經打開了,他就貓腰先下了車,隨即又把章懋扶了下來。見這座酒樓的門口赫然掛著國色天香的招牌,他不禁微微一愣,這時候,一直沒逮著機會說話的徐迢終于靠了過來。
“這國色天香,說的是這家店釀的酒辛醇無比,所以才取了這樣的名字。”
徐勛一點頭,還沒應聲,他就只聽耳邊傳來了徐迢那極低的聲音:“平北伯,有一件事我也是才聽說的。因為南監祭酒章大人曾經提過你若是走科舉之路,他愿意收下你這個弟子,讓不少人深為不忿。據說今日酒宴上頭,有人要當眾發難,激你作詩。”
作詩?
徐勛聞言一愣,見林瀚和張敷華已經邀了章懋一起入內,想到這三位身份不同,這等小事料想不會得知,他不由得眼睛微微一瞇。
他這一回下江南邀了唐寅同行,然而船到鎮江就放了人下去,以便唐寅回蘇州去接女兒。也就是說,倘若沒有徐迢這番提醒,到時候又沒有唐寅這樣的急才在旁邊提點,猝不及防下,不知道會鬧成什么樣子。沉吟片刻,他便問道:“多虧了六叔能打聽到這事情。六叔可知道,他們想以何為題?”
徐迢見徐勛絲毫未疑自己所言真假,心里別提多高興了,但還是解釋道:“這是應天府尹陸大人無意中聽到的,應該不會有假。據說是即興賦詩。到時候會有人挑著你進京不到兩年便官居超品,讓你賦詩。他們會以醉酒當由頭,即便到時候讓你下不來臺,他們也能以醉酒之名全身而退,就是你事后因此報復,反而助長了他們的名聲。”
他這人一向不太樂意拿別人的智慧充作自己的,沒想到反而讓人小看了他!他本以為之前那些監生已經給了這些人一個教訓,可事實證明,他實在是低估了某些人的野心。
因為徐迢這番話,當徐勛登上被整個包下的三樓,目光從那一個個文官臉上掃過時,眼神自然而然就帶出了幾分冷冽。于是,魏國公徐俌親自邀請他在主桌坐下,他一面笑吟吟地應付著多方勸酒,一面留意旁邊章懋林瀚張敷華等人,心里倏忽間就打定了主意。
就在他微微分神之際,他突然注意到面前多了一杯酒,抬頭一看見是魏國公徐俌,他慌忙站起身來。魏國公徐俌比從前發福了些許,但眉宇間卻精神奕奕,這會兒便笑著說道:“平北伯,當年我本是想讓你把世坤帶了進京,讓他好好磨練磨練,不想給那個小子帶來了這么大的機緣。他若是將來光宗耀祖風風光光,全都是多虧了你一番提攜。”
“哪里說得上提攜二字,王兄性子爽利人又聰穎,入了謝大司成之門勤學苦讀,將來必然有金榜題名的這一天。”
徐勛信手拈來兩句漂亮話,見徐俌高興得舉杯先干為敬,他自然也跟著滿飲了。待到放下酒杯,他正要說兩句王世坤如今的情形時,旁邊就傳來了一個突兀的冷笑聲:“金榜題名要真是那么容易,全天下豈不是得要進士滿地走,舉人不如狗?”
此話一出,整個三樓頓時一片寂靜。徐勛聽徐迢的話,本以為發難的必然是南京那些科道言官,卻不料那滿臉醉意搖搖晃晃站起身的人在四周各式各樣的目光下,從容拱了拱手,隨即打了個響亮的酒嗝。
“平北伯的大名聽得我耳朵都能起老繭了。平北伯進京之后扶搖直上,從三品指揮使到府軍前衛掌印,再到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封平北伯,說是少年英雄也不為過!不才聽說南監章大司成曾經說過,倘若您愿意走科舉之道,他甚至打算收您為弟子。在下雖只是區區一個舉人,可為了這個功名,寒窗苦讀十年,縣試府試院試鄉試又是整整十年,自然遠遠不及平北伯聰明天成。既然如此,想來您這詩詞歌賦四書五經都是極熟的!今日南京文武上下,連帶兩位守備公公,都在此設宴為您接風,不知道平北伯可能以此青云直上衣錦還鄉賦詩一首,讓大伙沾一沾這喜氣?”
見四周鴉雀無聲,徐勛環視一眼周遭眾人,見章懋皺眉,林瀚詫異,張敷華若有所思,父親徐良滿面擔憂,仿佛要站起身來,可卻有人按著他的手,赫然是徐迢,而傅容鄭強對視一眼,仿佛想要阻止,而回座的魏國公徐俌滿面驚疑,成國公朱輔則是嘿然冷笑,他這才收回了目光,又往其余幾桌掃了一遍。果然,一雙雙眼睛都死死盯著他不放,若是他想打岔,今日這接風宴只怕就會淪為別人的笑柄。
于是,他微微一笑,隨即就不緊不慢地說道:“作詩我素來不太拿手。”
那醉意醺然的舉人立時嘿然笑道:“可我聽說,早在應天府徐經歷的高升宴上,平北伯便送了一副橫卷,道是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說是先生所作。若有如此名師,哪里會不擅長詩作?”
這是你自找的!
徐勛一時眼神冷凝了下來:“既如此,今日這大好日子,回絕此議不免太過煞風景。我便信口胡謅幾句,也請在座諸位方家品評品評。”
魏國公徐俌對徐勛的急智早有所領教,此時便頭一個笑著附和道:“世貞大作,我等自然洗耳恭聽。”
拿著酒壺在面前已經空了的小酒杯中緩緩斟酒,眼看已經滿溢而出了,他這才放下了酒壺,拈起小酒杯一飲而盡,也不去理會前襟濺上的酒液,隨口曼聲吟道:“暮色蒼茫看勁松,亂云飛渡仍從容。天生我才必有用,無限風光在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