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真真事后才知道,孟子惆果真是打了一個大勝仗之后,便不眠不休地回援。//在他的計劃里,就算無水無糧,他的精兵強將支持三天也沒有問題。當然,有了水源和糧食,自然更是意外之喜。
而他,也確實是在第三天便趕到了山谷,內外夾擊,又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可以說,直到此時,他的戰略目標才算真正完成。
可是嚴真真的反應,卻讓他無奈。他是臨川王,凡事總要從大局考慮,怎能因小而失大?可是嚴真真卻偏偏不愿意理解他的苦衷,一路上神情淺淡,不到萬不得已,甚至不對他開腔。
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孟子惆,對上了嚴真真,還真是無計可施。若要放下身段,大軍之中不免讓人笑話,再者他也不慣做小伏低,又不認為自己真的做得錯了,只得悻悻地時刻觀察著她的臉色,不敢上去自討無趣。
嚴真真很少下馬車,偶爾掀起簾子,也只是托了腮幫子出神。她的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了哪里,孟子惆敢斷定,她根本就不是在看街景。
事實上,嚴真真是想找龍淵的蹤跡,不過明知道他不會輟在隊伍后,因此倒并不失望。
“還有一日,便抵太臨川,那里……是我的封地。我孟家的先輩跟著太祖皇帝打下來的天下,終于還是被我奪了回來。”孟子惆也不管嚴真真給出什么表情,顧自地敘述自家祖輩的豐功偉跡。
嚴真真似聽非聽,一雙眼睛下意識地向四周瞟去。
“當年父王殫精竭慮,卻最終喪身京都。我裝傻賣癡十五載,才算漸漸組建了自己的勢力。卻還要故作放浪,這種滋味。可不好過。”孟子惆喃喃低語,并不在乎嚴真真在看街景,還是聽自己說話。
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心里話,他從不曾想過要與青梅竹馬的齊紅鸞,也沒有想過與溫婉解語的安容雅說,唯有對著嚴真真,才令他有傾訴的愿望。
她的眸子清澈見底,盡管淡漠。卻讓他覺得安寧。齊紅鸞也好,安容雅也好,都不是他想要的。一個是迫于陳太妃的壓力,一個則是直接由皇帝賜下的。嚴格說起來。嚴真真也不是他想要的。那是他昏迷時被抬進王府來的。
“現在不是苦盡甘來了么?”嚴真真勉強咧嘴,轉首看他,卻一下子撞進了一汪深潭。他的眸子。凝視著她的臉不放,仿佛忽然之間,開出了一朵喇叭花似的。
好吧,喇叭花其實并不稀奇,也許是“十八學士”這種茶花名品,更能吸引眼前這位綢衫薄甲的貴公子。
“甘是來了。可苦還未盡呢!今兒我反出京師,三大異姓王算是跟朝廷撕破了臉皮。往后……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呢!”孟子惆卻殊無歡喜之色,眉心間的隱憂,讓嚴真真啞口無言。
萬里長征,這才僅僅是邁出了第一步。外表看著,雖是光鮮已極。可實際上,恐怕不比龍淵的殺手生涯來得輕松。
“既然已經跨出了這一步,也不必后悔。即使王爺無所動作,皇上那里,也不會任由王爺坐大。除非王爺愿意一輩子這么渾渾噩噩,否則,這樣的沖突早晚會有。”嚴真真嘆息著安慰。
這個男人,包下整間酒樓,為的便是從這里可以眺望離江。越過這條江,便進入臨川地界。
“往后,恐怕要幾年之間回不得家,你……怨我么?”孟子惆得她安慰,只覺得適時示弱,還是能得到不少福利的,因而變本加厲。
“回不得便回不得,母親的東西我已經拿回來了,誰樂意去嚴家?”嚴真真不假思索地回答,卻又想起被她藏于空間里的寶貝,還是那位皇帝替她找回來的呢!心里一滯,便再說不下去。
孟子惆頓時寬了心:“那便好,大不好日后尋個機會,把你父親接了出來。他若是對榮夫人念念不忘,一同接出來也使得。”
嚴真真對嚴侍郎一家,可沒有半分好感,聞言冷笑道:“他哪里有一點做父親的樣子?更別提當年母親的去世,恐怕還與他脫不了關系。我認了他,便是對不起母親。”
“不管怎么說,他也是你的父親,若是視作仇人,言官們……”孟子惆盡管殺伐決斷,毫不含糊,可對于自古傳承的忠孝禮儀,還是根深蒂固的。這番話,他倒不是為了自己沽名釣譽,嚴侍郎雖然攀了他這個親,可入了王家,自然不會像升斗小民那般,認作岳父的。嚴侍郎見了他,仍要行禮。
“你不是已經出了京城么?”嚴真真詫道,“京里的言官們再怎么彈劾,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孟子惆啞然失笑:“可不是?我還當是在京里,怕你被皇后叫去訓話呢!”
嚴真真的唇角,浮起了一抹笑容:“這就是出京的好處了,免得處處束手束腳。明明不想見他,可嚴侍郎遞了帖子求見,還不能找借口回絕。如今可好,即使他不遠萬里去臨川,我不想見,就是不見!”
她說的有些囂張,可孟子惆卻偏愛她的這副神態,一張俏臉,被窗口的陽光照著,更顯得瑩白嬌艷,仿佛透了明似的,讓人很想輕輕地咬上一口。咬是不舍得的,大概只是拿牙齒稍稍一叩,便至。
“咱們在臨川安頓好……”孟子惆看著她的臉,竟有種就此善罷甘休,從此做個逍遙王的念頭。可是,半句話出口,還是嘆了口氣。
人在江湖,固然身不由己。身在政途,更是騎虎難下。若是存了不爭不進的心思,英氣下一步便是身首異處。孟府百年基業,毀于一旦,再無翻身的余地。
“不知道臨川有沒有金陵繁華……”嚴真真沒有想到孟子惆的潛臺詞,只是關心臨川的投資環境,是不是還能再現金陵的盛況。
孟子惆怔忡半晌,才嘆息道:“當年的臨川,又稱中州,處于大陸中心地帶,自然繁盛。只是自祖父歿后,父親年幼,屢屢被太后召入京中。臨川又有京里派來的昏官,竟是弄得商業蕭條,民不聊生。不過,近年來,我也致力整頓,大面上有朝廷的官員壓制著,也不能有太大的動作。至今起兵,倒是可以放開拳腳。因此,我才需要用你的聯華超市,來打開臨川的商業大門。”
嚴真真恍然大悟,自己可把人想得太市儈了。孟子惆可不是只想貪圖她的幾兩銀子,人家在意的,是重塑臨川的繁華啊!
“那沒問題,聯華超市在京城的生意,日后總要受人聯壓。我們不如把總部自京城搬至臨川,再慢慢扶持其他的行業。商人的資本,自古以來便具有逐利性,只要我們打造一個良好的投資環境,相信臨川很快便能重回繁華。況且,臨川有著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乃是金陵與京城的中轉站。以商業帶動農業,假以時日,便可直追金陵。”
她自信滿滿的話,吸引了孟子惆。這本來就是他的打算,但只是一個大概的框架。看著她眉飛色舞的敘述,孟子惆也不由放開旖念,一本正經地與她探討起臨川的商業構架來。
這一頓飯,直吃到夕陽西下,孟子惆仍覺意猶未盡。看向嚴真真的目光,滿是欣賞。這樣的女子,不僅僅是一個王妃頭銜的擺設,也不僅僅是內室中中床伴。她能夠帶給他的,將會有更多的驚喜。
翌日黃昏,終于抵達了嚴真真但聞其名不見其形的臨川。城門顯然年久失修,城磚處甚至長有青苔,看起來透著一股子破敗。街道上的行人,少有衣裳不打補丁的。即使偶有幾個衣飾光鮮,那式樣也比不得京城和金陵。被稱為貴人最愛的蜀錦,更是行了一路,都不見一件。
孟子惆早有說明,臨川商業蕭條,百興待興。但看到整條主干道上,只稀稀落落地開著幾排店鋪,嚴真真還是震驚了。這哪里是個蕃王的封地,分明是窮鄉僻壤嘛!
這還是古代以繁華著稱,被稱為古中州的臨川?嚴真真半啟著唇,轉頭迎上了孟子惆苦澀的笑意:“你也看到了罷?若是再晚得幾年,恐怕臨川真要僅僅成為一個地名。”
嚴真真看著他蕭索的神情,忍不住振作了精神:“怕什么,當年有個小漁村,最后也變成了一個國際性的大都市……呃,我是指一種理想的發展狀態,沒有什么實際意義的。”
她急忙轉口,差點拿現代的深圳現身說法。
“哦。”孟子惆正絞盡腦汁地在腦海里搜索,卻沒有任何一個漁村發展成都市的信息,聽了嚴真真的解釋,這才釋然,“你呀,腦袋里到底裝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
嚴真真卻從蕭條的街道中,發現了商機。想當初,上海還不只是一個破敗的縣么?臨川的地理條件和基礎,比當年的上海好多了,她這個現代人,難道還怕改造不出另一個繁榮的城市么?也許,有朝一日,臨川會成為整個大陸的中心。
她摩拳擦掌,很有一顯身手的意圖。看向坐于車轅上的螺兒,見到一張興奮的小臉,頓時得意:果然不愧是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英雄所見略同啊!(。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