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妻不下堂正文
眼看到了年底,府中事漸漸多起來。)。費老夫人每天都將素言帶在身邊,美其名曰幫忙,實則是想教教素言如何主持中饋。
素言不敢懈怠,盡心盡力的跟在老夫人身邊學習。
那些管事媽媽們都是人精,眼見的跟在老夫人身邊出去進來的不再是先前的媚娘,心里都有了底,只怕將來管家的是這位大少夫人了。
雖然心有不屑,可是有老夫人做靠山,又兼聽府里的丫環們傳著,說是大爺最近一直歇在少夫人的歌華院,媚娘那邊竟是連去都沒去過,一方面鄙薄大少夫人善妒是一回事,艷羨她專寵則是另一回事。
是以面上各個都恭敬到底,至于轉過臉則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只要不當面給素言沒臉,老夫人就不追究。
老夫人一來精力有限,不可能事無俱細的都照顧到,另一方面,也要看看素言為人如何,因此只冷眼瞧著她如何行事,到底值不值得她出手相幫。
素言全然不將這些小動作放在眼里,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只拿規矩說事。
費家這么大,行事若無規矩,也到不了今日,她雖然沒有經驗,卻也難不倒她,遇到實在拿不定主意就去問過老夫人,因此老夫人交待她的事竟無一差錯。
畢竟這些管事媽媽們不敢欺她太狠。
這日打發了管事媽媽們,老夫人歪著喝茶,叫素言:“立了這半日,你也累了,坐下歇歇吧。”
素言坐下,笑道:“還好,素言不累,不過老夫人倒是挺花費精力的,您要當心身子才是。”
老夫人接過素言遞過來的話梅,含了一個,眼睛里有了些神彩,道:“睡不醒的冬三月,你們年輕人最是痛恨這冰冷的大清早了。我卻是老了,常常早早就醒,翻來覆去,只是睡不著……”
竟是拉起了家長。
素言只在一邊靜靜的聽著。
“從練了你教我的太極拳,飯量上來了,氣色也好了不少,只是這幾天因為事多費神,這失眠癥又來了。”眼神灼灼盯著素言,似乎在等著她接話。
素言抿了抿唇,最后只是笑笑道:“素言雖有孝心要替老夫人分憂,只怕才疏學淺,辜負了老夫人的一番心意……”
老夫人微微嘆氣。讀看看)
這米氏是個極謹慎的性子,若是換了別人,早該爭著搶著要這份差事了。
素言想的又是另一番心思。這位置是極光輝極耀眼的,可是,未必適合她,而且,她也不確定自己真的能在這待下去多久。
三個月,或者,一年?
不過素言心里已經有了明確的想法,如果賭約無效,她還是會離開的。她深信一個理念:如果她嫁給的那個男人給她的愛是不對等的,她不會以婚姻的名義束縛著彼此。
這是她的執念,就如同曾經的素言對費耀謙的愛一樣。
老夫人笑笑,道:“我不是逼你現在就挑起這個擔子。只是,你總要成為耀謙的賢內助,替他打理好府中的一切。我總有老去的那一天,只有你能擔起來了,才能走的放心。”
素言笑起來,道:“老夫人,您在說什么啊?你現在不過四十左右,起碼還能活六十歲呢。”
老夫人也笑了,說道:“你這丫頭,還真是會哄人。”
“不是的。”素言很認真很誠懇的說道:“我們那……呃,是我聽過奶娘說過,她們那的人都很長壽,四十歲算是中壯年,到七八十歲是很正常的事。”
“真的?”說人不怕死那是假的。老夫人聽素言這么一說來了興趣,問:“他們怎么能活這么長,可是有什么秘決不成?”
素言知道古代中國人命短,尤其是古代的女人。一是因為過分早熟,十四五歲就嫁人生子,操勞家務,再加上醫療條件差,飲食不衛生,也不注重健康飲食,平時大站不出二門不邁,身體素質差,稍微重一點的病就會致人死亡。
像費老夫人這樣的貴婦,致命的弱點就在于心思繁復,久坐不動,長時間積累下來脾胃虛弱,失眠多夢,所以身子就差。
說到底也不是什么大病。
素言就著重舉了幾個長壽之人的例子,特別講他們如何注重飲食,如何勞作鍛練:“我聽娘娘說過,他們那邊吃飯特別有講究,比如說:早餐吃的要像皇帝,午餐吃的要像平民,晚餐吃的要像乞丐……”
說的老夫人連連點頭:“你說的這個,我深有體會。以前都是晚飯吃的豐盛熱鬧,不是魚就是肉,一來是難得一家子聚在一起,難免就做的多些。可是吃了之后又很快就歇息了,脹脹的很是難受,所以早上起來不想吃,更懶的動,常常喝些稀粥了事。到了中午就我自己一個人吃,孤零冷清,沒有食欲,等到了晚上又開始魚肉……因此成了惡性循環了。”
素言接過話道:“是呀,吃飯要吃七分飽,穿衣要受三分寒。像現在雖然天寒地凍,但是中午的時候多穿些衣服到園子里走走,打打拳,比吃什么補藥都好。”
老夫人不住的點頭,道:“我是聽說了,你每天早晚都在園子里跑步。”
素言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之色,隨即面露赧色,低頭道:“我也知道跑起來不大合規矩,可是我就是嫌從前太胖了,身子又虛,所以下狠勁多用了些功夫。”
老夫人拍拍素言的手臂:“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你特意挑在早晚,就是不愿意別人看了說閑話,我豈有不知的道理。其實女子的禮儀也不在于就非得靜如嫻花照影,行如弱柳扶風就是合科規矩了……其實我小時候,聽祖母講過故事,那會正是戰亂時期,祖父一人在前線帶兵殺敵,是祖母一人帶了父親兄妹五個夾在難民里逃亂……”
素言的腦子里不禁映出了逃難時的場景。一個纖弱的婦人,背包挽裹,還拉扯著五個孩子……不由得嘆口氣,說:“尊祖母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老夫人倒不由的驚訝了一下。她很少同人說起往事,只是年少時同閨中姐妹們講過,她們無一例外的是捂住胸口大驚失色:“啊,好險。”要不就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之類空洞無意義的安慰。
她還頭一次聽小姑娘如此中肯的評價她的祖母。在她心里,祖母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不只是她在戰亂中將父親、姑姑等人平安的帶到安全之地,還在于祖母是個堅強、樂觀、善良的女人。她對祖母感情極深,因此素言這句發自內心的贊美深得她心,一時竟然只覺得心頭涌動,頗有些感慨之意。
素言一時失言,不知道自己的話是不是有些放肆,便抿了瞅著老夫人嘴訕然的笑。
費老夫人不以為意,道:“你說的沒錯,我也是這么認為的。你想啊,如果祖母不是身體好,還顧念著什么禮儀風范,哪里逃得出去?”
素言感激的望向老夫人,道:“素言也是這么想。”
婆媳兩人同時相視一笑,竟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老夫人語重心長的對素言說道:“素言,你以后就常過來陪我說說話,我人老了,常常覺得寂寞,有個人在跟前做伴是求之不得的事。從前我對你未免太苛責了些,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素言忙欠身,道:“不敢,老夫人這話可是折殺了素言。您是長輩,素言是晚輩,哪里有做的不對的地方,全指望著您教導呢。”
老夫人見素言不像是作假,倒真的把虛情假意都收了,把從前的齷齪不堪也都扔到爪洼國里,只一心一意的教導素言如何行事,如何做人。
這下管事媽媽們心下納罕,再不敢背地里對素言多有微詞,就是穆媽媽和任媽媽,對素言也更恭敬了幾分。
婆媳之間的微秒變化,連費耀謙兄弟都察覺到了。
雖然晚餐分開用,素言卻親自調整了菜單,葷素搭配,直等服侍了老夫人用完飯才回歌華院。
平時又不厭其煩的陪著老夫人打拳、散步,親密的倒像是母女。
自那日費耀宗與素言不歡而散,再見面時,費耀宗若無其事,素言卻有了惱意。除去必要的面子上功夫,她竟然對費耀宗不假辭色,輕易連句話都不多說。
老夫人雖然看在眼里,卻只裝作看不到。她越來越發現素言有更多的優點。不僅穩重,人還謹慎,又不驕縱張揚,很得她的歡心。
只是看著素言和費耀謙似乎還是那個樣子,急在心里,面上卻不動容。她甚至頗為期待,也許過段時間,兩人能打破現在這樣的狀態,能夠做一對名至實歸的夫妻。
媚娘接二連三的請醫問藥,老夫人不時的譴人問詢。可媚娘一方面深恨費耀謙和素言當著她的面狼狽為奸,又恨老夫人縱容素言專寵擅房,又聽說老夫人和素言好的像親母女,更是氣沖斗牛,因此病好了也只裝病,壓根不來長青院給老夫人請安。
也沒人挑她的理,只隨著她去。
這一來,她竟是一個多月不曾出來見人了。
一直都是孟光舉案齊眉,以示妻對夫的敬重。今孟光接了梁鴻案是反語,指反常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