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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曹操寫來的。
那幾個送信的騎士是曹家的門客,大老遠地來送信,日夜兼程,又累又冷,鼻涕橫流,荀貞命人帶他們下去,溫些熱湯飯食,使其食用。
荀貞回到帳中,展信細閱。
荀貞剛到潁川時,給曹操去了封信,告訴曹操自己已經到了潁川,準備屯軍陽翟,順便問了下曹操的近況。
曹操信中便先感謝了荀貞的關心,回答說道:“我在陳留得衛茲之助,在己吾募兵,募得了不少壯士,加上我從弟曹仁等人的相助,我手下現有五千余步騎,和張邈一起抵達了酸棗。”
酸棗在陳留境內,張邈、曹操近水樓臺,他兩人是最早抵達酸棗的。
隨后,曹操簡單介紹了一下酸棗諸軍的情況,他寫道:“在我寫這封信的時候,各路起兵的部隊大多已經到了,只有青州刺史焦和受黃巾之阻,還沒能到來。現下酸棗的諸路軍馬計有兗州刺史劉岱、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行破虜將軍鮑信,還有張邈和他的弟弟張超等部,眾各數萬,合兵步騎十余萬,旌旗連道,營寨百里,聲勢浩大。”
諸路人馬各有數萬之眾,包括鮑信也帶了兩萬余眾,只有曹操的兵馬最少,只有五千人。
曹操下邊又寫道:“諸牧守大會酸棗,設立了壇場,將要盟誓,但諸公更相辭讓,莫不敢登,都不愿做主盟之人,遂共推孟卓主簿。孟卓主簿,雄烈士也,并不推辭,登壇主盟,發表盟誓,辭氣慷慨,聞其言者,無不激揚,我也非常的振奮。”
原本該是臧洪主的酸棗盟誓,而今廣陵太守換了荀貞,臧洪跟著荀貞來了潁川,卻是沒法兒再去酸棗主盟誓了。
不過卻與原本的歷史一樣,酸棗的諸多牧守卻仍是無有一人登壇,依舊是由一個郡中的下吏做的主誓之人。荀貞對此很能理解。各路牧守地位平等,自是誰也不愿對方去做這個主盟誓之人,如是個牧守來主盟誓,那他就儼然就是酸棗的盟主了,可讓一個郡吏去做則就不同,便好比后世的聯合國主席,此職從來不從五常出人,而多由小國擇之,這都是一樣的道理。
寫完盟誓的經過,曹操信中一轉,卻是發起了不滿,他寫道:“盟誓的時候,諸位牧守都很激昂,可盟誓過后卻無一人肯議出兵。我和鮑信多次找張孟卓商議,請他出面組織軍議,張孟卓雖然應允,卻遲遲不見動作。聯軍十余萬,舉義兵以誅暴亂,大眾已合,而卻皆持疑不進,虛耗錢糧。我寫信給了已駐河內的本初,讓本初來號令酸棗,可本初回信說,韓冀州督糧在鄴,明面上答應給他供應糧秣,可實際上卻用各種借口減扣,他既軍糧不足,難以進擊,恐亦無法號令酸棗,使酸棗聯軍先行。嗟乎,英雄一呼,關東響應,以此之勢,如聯兵擊之,分道聚合,會於洛下,董卓雖強,一戰而可定也,卻各軍留駐,無人先進,坐視良機消逝。”
抒發過對諸軍坐視良機消逝的痛心,曹操又寫道:“酸棗十余萬眾,日耗甚巨,諸軍來時雖皆帶有糧秣、輜重,可一旦糧盡,以陳留一郡斷難供應,待到那時,恐諸軍便會各自散去。討董云云,也就成了一場空話。我與鮑信商議,如果再說不動聯軍出擊,我就和鮑信獨領軍出戰,如果能取得到一場勝利,那么或許就能夠打消掉聯軍諸公的遲疑,使他們分別振奮起來,隨之聯兵進擊。”
說了自己和鮑信的商議、計劃,曹操又寫道:“卿為當代名將,軍略勝我,孫堅是世之虎將,猛鷙無雙,不知你兩人愿意不愿意和我共起兵擊董?”
這卻是在邀請荀貞和孫堅也加入到進攻董卓的隊伍中,想和荀貞、孫堅一起出兵,分擊董卓。
孫堅將到潁川與荀貞合兵的事情,曹操是早就知道了的,也正是通過曹操,荀貞才得與袁紹共表孫堅為行討逆將軍,——袁紹公卿子弟,在他眼里,孫堅雖有勇名,但也只是“一介武夫”,他現為聯兵盟主,盟中英才濟濟,俱天下名士,對孫堅并不重視,只是為了給荀貞個面子,所以才同意在荀貞上奏朝中表舉孫堅為行破虜將軍的表中署上他的名字。
荀貞自己其實也是可以表舉孫堅的,但加上袁紹的名字,分量顯然不同,更重要的是,有了袁紹的名字在上,就可以更進一步地避免孫堅被袁術拉走。
看完了曹操的信,荀貞心道:“也不知是不是和我那封稱贊孟德獨占天下五斗英雄氣的信有關系,孟德近來幾封信中的言語都比以前顯得更與我親密了。”
這不是說曹操以前信中的言語與荀貞疏遠,以前也很親密,但現在更親密了。
他思忖了會兒,提筆給曹操寫了封回信。
在信中,他寫道:“兄奮厲威猛,銳意進取,我不才,愿與兄共擊董卓,只是文臺路遠,現尚未到潁川,我軍中也乏糧,暫不能立刻就起兵出戰。等我從豫州借來了糧食,再等文臺到了,我和他商議過后,短則十日,長亦不出半月,我想我就能整軍從兄進戰了。”
又在信中安慰曹操,叫他不要心急。
信寫成封好,命人拿給那幾個送信的曹家騎士。
這幾個騎士在荀貞營中只休息了半天,下午便離開回酸棗去了。
數日后,他們到了酸棗,曹操正在軍中操練兵卒,聞得荀貞有回信來,馬上回到帳中,頭上、臉上、身上雖滿是塵土,卻顧不上洗,先取信觀看。
看罷,曹操拍案說道:“酸棗諸公各有盛名在外,而論之膽略忠義、英雄豪氣,卻不及貞之半成!我當日就不該來這酸棗,而該是去潁川與貞之合兵。”
得了荀貞回信,曹操胸腹中的郁氣稍散。他把信放下,叫人去請鮑信來。
趁鮑信未到的空兒,他問這幾個送信的騎士,問道:“汝等是在陽翟見到的貞之,還是在營中見到的貞之?”
“我等先到了陽翟,聞荀侯在軍中,又到了營里。”
“可見到了貞之帳下部曲?”
“見到了些,我等走時,正好路經荀侯帳下部曲的操練之地。”
“如何?”
“有精卒,亦有新卒。”
“新卒不說,貞之帳下精卒的戰力較之我部如何?”
這幾個騎士面現難色。
曹操說道:“直言說來。”
“荀侯帳下的精卒都是壯勇之士,我等雖只在路經時看了幾眼,但他們陣法嫻熟,進退有據,聞金鼓而動,隨號令而行,分合變化間隊形嚴整,甲械曜日,殺聲振地,軍旗趨前時如萬流匯聚,極有一往無前之威,銳氣逼人,將軍帳下,恐略不及之。”
曹操笑道:“聞汝等之言,這等精卒堪稱天下強兵,我帳下多是新卒,又何止略不及也。”
曹操是個豁達之人,有一是一,有二是二,并不自欺,只是想及或許將要和荀貞聯兵進擊,那孫堅也是世之虎將,他心中想道:“此次進擊是我提議,我卻不能在戰事上弱給了貞之。”站起身來,令道,“等允誠來了,請他去校場見我。”
他卻是一刻都不想耽誤,要加緊操練部卒,以在未來之戰場上與荀貞、孫堅爭個頭功。
曹操這邊不必多說,卻說那日荀貞給曹操回了信后,連著兩三日無事,他或在軍中督促各部操練兵卒,或去陽翟與郡吏、士人相見,有時夜赴他人之宴請,有時自趁良宵設宴請人。
月底,得了消息,孔伷到了潁川。
荀成、郭俊在郡界接住了孔伷,奉迎他來陽翟。
孔伷部眾四萬余,遠比荀貞到潁川時聲勢為大,人方入郡,消息就四處傳開。
樂進、杜佑、王蘭等人在得了消息后立刻趕來營中求見荀貞。
他們來見荀貞,荀貞也正想找他們。
一見他們來到,荀貞不等他們開口,就笑道:“孔豫州抵郡,卿等不在縣中準備迎接,卻來見我作甚?”
“正是為迎接一事,所以才求見君侯。”
“噢?”
“豫州將至,郡中吏、士必是要相迎的,只是不知君侯要不要和我等一起?所以我等特來相問。”
為免潁川在這場討董戰事中毀於戰火,避免在陽城出現過的慘狀,杜佑、王蘭等人既然在韓馥和荀貞間選擇了更能讓他們放心、更能保護他們利益的荀貞,那現下名義上的豫州刺史孔伷帶著四萬多步騎聲勢浩大地來了,他們自然會過來探探荀貞的口風,看看荀貞有何打算。
荀貞開口待要回答,忽然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曹操的此前寫來的那封信,驀然有感。
他心道:“此次關東討董,看似聲勢盛壯,然冀州一路,韓馥與袁紹貌合神離,酸棗聯兵,俱自保實力,袁術獨在南陽,無人理應,我這潁川一路,孔伷還沒有到,我就費盡心思地想要把他壓制,如此聯軍,怎能告捷?聯兵如是,這各郡各縣的士人也如是,杜佑、王蘭、郭俊諸人為何愿擁我暫掌潁川?還不是因我是潁川本地人,孔伷名為州刺史,卻是外郡人,他們唯恐孔伷會在攜大軍入境后征糧、要錢,傷及他們的利益,故此才會抬舉我這個本地人上位。說來董卓操持朝廷,廢立天子,鴆殺弘農王,確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憤慨,可有這樣的聯兵,有這樣的各地士人,便是起兵的諸侯再多上十路,又能怎樣?最終必還是無功而返。”
見他沉吟不語,杜佑又問了一遍:“豫州將至,不知君侯要不要與我等共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