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點感冒,眼疼不舒服,又很困,不知怎么睡著了,睡到十點多,爬起來碼字。
第一更。
得了荀貞的吩咐,說第三明不可小看,許仲、程偃諸人在接下來的打探中便越發之謹慎與小心,一件件、一樁樁有關第三氏的報告如流水一般,送到荀貞的案上,雖一時還沒有找到足以致其族滅的大罪,但已經將第三氏的族人數目以及門下賓客、劍客人數查得清清楚楚。
許仲、程偃等人奔忙,荀貞這幾天倒是過的悠閑。
他遣人把唐兒接了來,——第三家的賓客那天在鄉亭里看到的牛車美婢就是唐兒了。他白天在官寺辦公,晚上有美人相伴,紅袖添香,說不盡的風流倜儻,又赴了高素的一次宴請。在高素面前他嘴巴甚嚴,雖是喝得大醉卻半句不提第三氏,便是在被高素義憤填膺地主動詢問“樂進被劫”事時,也只是勸酒說笑,岔開不提。
眼看光和三年就要過去,光和四年即將到來,正旦的前兩天,文聘又來了。這回他不是一個人來,而是與荀攸聯袂而至。聽得他二人來到,荀貞迎出寺外。
荀攸輩分雖低,年齡較長,今年二十四歲,身長七尺六寸,略比荀貞低了一點,相貌上也繼承了荀氏良好的基因,朗目疏眉。文聘騎馬,他乘坐軺車,此時站在車上,扶軾而立,穿著黑色的衣裳,邊角有紅色繡飾,頭戴高冠,腰纏美帶,佩劍懸玉,觀之氣宇軒昂。
見荀貞迎出,他不著急下車,先揚鞭笑道:“貞之,今你也是一鄉之宰了,卻怎么還是不注意威儀,平幘,不帶冠?”荀貞好帶幘巾,在族里邊都是有名的。雖說現在不比往日,便是一些大名士也多喜好平幘,很少帶冠,但幘巾畢竟平實,不如高冠好看、威風,如荀貞這樣正在年少愛美之時,卻幾乎從來不帶“冠”的,至少在潁陰縣來說還是少見。
荀貞哈哈一笑,拍了拍腰邊的印囊,說道:“百石小吏而已,半通印一枚,要甚么威儀?再說了,鄉下地方,便有威儀,又給誰看?”“百石吏”剛剛進入“官品”,在“有秩”中,是最下等的,所以帶的官印只有正常官印的一半大小。正常官印是正方形,半通印是長方形。
文聘早從馬上跳下,拉開車門,請荀攸下車。荀攸扶著他的胳膊,從車上下來,負手抬頭,觀望面前官寺。只見這官寺占地頗廣,圍墻甚高,門前立了一個桓表,門檐飛翹,前有瓦當。荀攸眼神極好,看得清楚,瓦當上寫了四個字,一個字模糊看不清,剩下的三個字是:“并天下”。
荀攸奇道:“近世以來的瓦頭,似少見有寫這幾個字的。前頭那個模糊不清的字是什么?……,‘并天下’、‘并天下’,……,是‘漢并天下’么?揣摩這幾個字的意思,古樸雄渾,慷慨激烈,有自豪之意,如聞戰場廝殺,如見旌旗所指、千萬勁卒吶喊擊敵、席卷海內,令人心神搖動,倒似是先漢之風啊。……,”
如前文所述,荀氏族中有一個與荀貞同輩的人喜好瓦當,收集了許多上至周朝、下到前漢的各色瓦當,看得跟寶貝也似,等閑不拿出來給別人觀瞧。大家都同住一個里,抬頭不見低頭見,彼此難免會受到影響,也因此搞的荀貞、荀攸這些新一輩的年輕人對瓦當都略有了解。
荀貞仰頭看了兩眼,笑道:“公達你若不說,我還真沒注意。”伸手把看門的鄉卒召來,問道,“這瓦頭是什么年間的事物?”
這鄉卒歷經了多代鄉有秩,對官寺中的一磚一瓦都很熟悉。他聽到了荀攸和荀貞的對話,恭謹地答道:“這官寺自前漢就有了,至今二百多年,中間經過了多次翻修。最近的一次是二十年前。當時,小人剛來當門卒。聽老人們講,這官寺外的墻垣、官寺內的屋舍多是后來推倒重建的,唯有此門,歷代來都是只是修繕,不曾改造。這瓦當也許是從先漢傳至今的。”
荀貞點了點頭,打發他回去門外塾中。荀攸喟然嘆息,說道:“想前秦之末、先漢之初,海內豪桀爭并,陳、吳登高一呼,影從千萬。項羽霸王之威,令諸侯匍匐跪行,而終天下歸漢。武帝擊匈奴,大將軍七戰七捷,冠軍侯封狼居胥,威震大漠。一時人物,英雄如許!”
聽到荀攸評點前漢的英雄人物,文聘年少氣盛,最好談論這些內容,他接口說道:“較之高皇帝,光武皇帝亦不遜色,隗囂所謂‘復反勝邪’?馬伏波南定交趾,老當益壯;竇車騎北擊匈奴,勒石燕然。以在下看來,本朝人物,絲毫不讓前人啊。”
荀攸扭臉看了眼他,說道:“光武皇帝才明勇略,非人敵也,此殆天授。馬援良臣擇君,平定南蠻,也是人杰。竇憲身為外戚,不遵法令,膽大妄為,遣劍客於屯衛之中刺死都鄉侯,罪當死,為贖死,自請擊匈奴,僥幸成功,不知悔改,反更跋扈恣肆,最終竟欲欲謀反逆,雖有擊匈奴之功,非為臣之道,哪里能與衛、霍相比?”
“竇憲所為固然大逆不道,非為人子,萬死不赦,但是衛、霍以強漢之資,前后七征匈奴,長驅六擊,大小數十上百戰,國耗大半,中原為之一空,而不能獲得全勝,竇憲卻只以區區北軍五校并及緣邊十二郡騎士,驅使胡、羌之種出塞,只一戰,便在稽落山大破匈奴,一舉掃清朔庭,追擊到比鞮海,飲馬水畔,去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刻石勒功,單就戰功而言,卻是勝過衛、霍了。”
荀攸不以為然,說道:“竇憲出塞時,雖只帶了北軍五校、緣邊十二郡騎士,但是助戰的胡、羌,包括南匈奴在內,卻有四萬余騎。他勒石燕然的功勞,泰半都是靠這些胡人、羌人得來的。當年衛、霍出塞北擊時,才距白登之圍不遠,匈奴勢正強時,可沒有這么好的條件。”
文聘欲待反駁,又覺得荀攸言之有理,可到底年少,不甘服輸,吭哧了好一會兒,臉都憋紅了。荀貞笑道:“仲業,我族中后輩之中,若論對軍事戰陣之了解,無出公達之右者。你跟著我仲兄學經也有多時了,難道沒有聽仲兄說過么?還是快快認輸的好!”
荀攸早孤,多年來一直跟著他的叔叔荀衢住,盡管現在分家別居了,但還是常去荀衢家的。文聘從荀衢學經,經常能與他相見,只是兩個人年齡相差好幾歲,地位也有不同,沒有正正經經地說過話,雖也曾有聽過荀衢、荀貞對荀攸的稱贊,不過對荀攸并不了解。這會兒聽了荀貞的話,他縱使還有不服,也只能唯唯諾諾,不再言聲了。
荀攸是單人獨車。文聘和上次一樣,帶了三四個隨從。他們這好幾個人或軺車高冠,或駿馬甲兵,荀貞又是一身官袍,站在官寺門口很顯眼,引得來來往往的路人皆注目不已。荀貞不是個好聲張的人,又擔憂高素聞訊后,會再來找文聘的麻煩,便伸手一引,笑道:“公達、仲業,這瓦當也看過了,竇憲也議論過了,還站在門口作甚?請進寺中吧。”
他與荀攸同族,相識十余年,交情極好,熟不拘禮;又是文聘的“長輩”,既是“叔輩”,又是“師兄”,更不必拘禮,當下也不客氣,當先引路,帶著他們進入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