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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術命呂布預做準備,等到時機來至,就進攻汝南郡的軍令,下到呂布軍中之時,呂布正在和陳宮鬧別扭。
這場別扭不是新近而起,已經持續一段日子了。別扭之緣起非因它故,卻是朝廷召袁術覲見劉協之同時,給呂布也下了一道令旨,亦是召呂布覲見,別扭便是因這道令旨所致。
與袁術分毫沒有把召他覲見的令旨看在眼中,壓根無意到許縣覲見劉協不同,呂布在接到令旨之后,倒是頗為意動,但卻被陳宮幾次三番的苦苦出言勸阻,兩人因此就產生了這場別扭。
亦正是因和陳宮在鬧別扭之際,故在接到袁術的檄令之后,呂布就沒想叫陳宮來問問他的意見,還是高順向他進言,說道:“明公,圣上現已移駕到許,若於此時配合郭汜,進攻汝南,以做策應,則與反叛無異也。順之愚見,左將軍此令欠妥,斷不可從!陳宮,遠見高明之士,明公何不召他前來,聽一聽他的意見?”
呂布哼了一聲,說道:“遠見高明個什么?至尊招我入朝覲見,他卻阻撓不休,只沖這一點,他就稱不上什么遠見、高明。更且別說,自他投我,雖屢有劃策,然皆無用!子向啊,我實話告訴你,我忍他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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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順勸慰呂布,說道:“明公,順之愚見,按陳宮的說辭來講,他勸阻明公入朝覲見圣上,也不能說是沒有道理。”
呂布氣哼哼,說道:“他有什么道理?”
高順說道:“陳宮說孫堅為明公所殺,荀貞與孫堅情同兄弟,孫策,孫堅之子也,現下許縣朝廷為荀貞、孫策所控,明公若貿然入朝覲見圣上,只怕明公或會被他兩人扣留,甚至可能會為他二人所害。明公,若其二人蓄意加害,明公縱勇武無雙,亦恐有不虞之患啊。”
呂布啐了一口,說道:“我有誅殺董卓之功!李傕、郭汜圍攻長安時,又是我浴血奮戰,護衛圣上與朝廷諸公,我給圣上、給國家立下了這么多的大功勞,只是殺了一個孫堅罷了,……且這孫堅還不是我親手所殺,那就算是入到朝中,難不成荀貞之和孫伯符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擅殺我不成?陳公臺再三阻我入朝覲見,依我看,他不是擔心我的安危,他是因為深恨荀貞之,是以不愿我與荀貞之言和盟好也。”
高順說道:“明公,公臺深恨車騎,此固有之,然其所慮,順之愚見,確也不可不防。”
呂布不以為然,說道:“此所謂杞人憂天!”
高順問道:“明公何有此言?”
呂布有理有據,一本正經的說道:“荀貞之若是有害我之心,召我入朝覲見的令旨中,又豈會拜我為平南將軍,并因溫縣現為張揚所據,我不得封邑錢糧,改封我為順陽侯,這般看重於我,如此體貼?荀貞之怎么可能會有害我之心!”
高順說道:“可是明公為何就能如此篤定,荀貞之并無害明公之心?”
呂布說道:“這還用說么?子向,為何朝廷下給我的旨中,對我這般籠絡?這顯然是因為荀貞之看中了我的勇武,想讓我助他一臂之力。子向,他現下雖迎圣上與朝廷到了許縣,然其北仍有袁紹為敵,南亦有袁術為敵,關中并涼之地,以及益州,有更多的割據群雄,要想一一削除,大大的不易也。得了我的相助,若袁紹諸輩,荀貞之自就無需再慮。”
說著,他從席上起身,下到堂中,昂首挺胸,負手踱步,姿態傲然,接著又說道,“別的不敢說,若論勇武,試問天下,誰人敢與我比?荀貞之求賢如渴,愛才如命,非是因私怨而壞大事之人。昌豨作亂,陳容被害,劉備險死,陳容者,荀貞之的故吏愛將也,劉備者,荀貞之待之如弟,而卻平定昌豨亂后,他仍然重用臧霸諸將!藏霸之流,與我較之,土雞瓦狗罷了。待臧霸諸將尚且如此,況乎於我?今我如入朝覲見,料荀貞之見到我,重我武勇,必是歡喜尚且來不及,且孫堅之死,又非是我親手斬殺,又怎么會記恨於我,又怎么會害我?”
高順說道:“便是誠如明公所料,車騎因愛重明公之勇,而對明公未存相害之心,可是孫策……,明公,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孫策卻必定是朝思暮想,欲殺明公,以報其仇。”
呂布不屑說道:“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何懼之?況荀貞之是其父輩,他還敢忤逆其意么?”
高順其實也知,呂布之所以想要奉詔到許縣覲見劉協,別的都什么不是,根本的緣故便是在這道詔書里邊,拜他為平南將軍、封他為順陽侯的這兩個任命。
如前所述,呂布盡管是個武人,但他卻是一個有政治追求的武人。
殺了董卓以后,王允奏請朝中拜呂布為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共稟朝政,這只是表面上的尊崇而已,可是呂布卻就信以為真,還真的就想和王允一起共同秉持朝政,而王允實際上素輕呂布,以劍客來看待他,兩人由是漸漸失和。
后來的失和且不講,只說還處在和王允的蜜月期,還與王允共秉朝政時,那段掌握朝權的日子盡管短暫,然給呂布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從長安出奔到現在,已經一兩年了,他時不時地還會想起那些日子。
與三公平起平坐,只要是朝廷大事,上到天子,都要客客氣氣地征求他的意見;那些海內冠族出身的高官,師承名門的飽學碩儒,見到他,無不禮敬有加,何等風光?何等尊榮?早年在并州做輕俠,偶爾干一些劫道買賣的時候,又何曾會想過竟有今日?
呂布沉浸在過往的榮耀中不可自拔,所以在看到朝廷拜他為平南將軍,改封他為順陽侯的這兩條旨意之后,他就立刻動了奉旨到許縣覲見劉協的心思。
發了一通牢騷,與高順說了半晌對陳宮的不滿,呂布坐回席上,問高順,說道:“陳公臺的意思先不必問了。子向,你剛才說左將軍此令不妥,以為不可從之,我亦是此意,
則亦卿意,接下來我當怎么做才是最好?”不等高順回話,摸著胡子,自言自語似的,又說道,“我如果把左將軍給我的這道軍令,密報給朝廷,請圣上與荀貞之知曉……”看向高順,問道,“子向,你以為何如?”
高順聞言一怔,趕忙勸阻,說道:“這……,明公,以順愚見,恐不妥!”
呂布問道:“為何不妥?”
高順說道:“順斗膽直言,朝廷與車騎對待明公的態度究竟是何,尚未明了,明公若就把左將軍的此令泄與朝廷和車騎知曉,事情傳出,必會惹左將軍大怒!明公,此是尚未有所得,而已將有所失,不足取也。”
呂布抬起臉來,想了一想,說道:“你此話有三分道理。做人做事,確乎還是謹慎點為好。”自責說道,“我啊,平時吃虧,就吃在我不拘小節,總是與人為善,的確是該改改我這個大缺點了!”做出決定,說道,“也罷,有道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昔王司徒尚與我共秉國政,我有除董卓之再造漢室的殊功,又有無人可擋之勇,逢今海內動蕩,朝廷正需賢才之際,只一個平南將軍,豈足封我?就且等到在朝廷那邊再得些實惠以后,我再把袁公路的陰謀,盡數稟與圣上與荀貞之,以顯我忠直赤誠之心也。”
這卻是因“平南將軍、順陽侯”的這兩道封拜,而居然生起了恃武逞驕,待價而沽的心思了。
呂布心念至此,遂不再說現在就密報袁術此令之事,話轉回去,問高順,說道:“子向,則以你之見,對袁公路的這道軍令,我該當如何處置?”
高順說道:“順愚見,對於左將軍的這道軍令,明公亦不必直接回絕。我軍兩次與黃祖大戰,兵將多有折損,糧草亦已吃緊,明公不妨趁此機會,向左將軍再討要些兵馬、糧秣,等至左將軍正式命令明公進攻汝南之時,再尋借口,加以推辭。”
這袁術還真是個冤大頭,每次用呂布的時候,呂布都會獅子大開口,問他索要兵士、糧秣,索要也就索要了,可問題是,每次還都不肯盡心盡力地為袁術辦事;這回更好,索性連袁術的這道軍令,高順都建議呂布不要聽從了。
呂布聞之大喜,說道:“此策甚妙!子向,你剛才請我召陳宮過來,問問陳宮的意見,便是召他來了,也給我獻不出比你此策更高明的了!好,就按你的此策行事!”
呂布便召主簿入堂,吩咐給袁術回書。書罷呈上,呂布卻是瞧也不瞧,只落了印,即遣人送去宛縣,交給袁術。此且不必贅敘。
只說從堂中辭拜出來以后,高順猶豫再三,還是覺得袁術的這道軍令關系重大,——不僅是因為命令呂布策應郭汜,更主要的是因為袁術想要攻打潁川,策應郭汜的命令,呂布可以不從,但攻打潁川這事兒卻不是呂布能夠做主的,一旦真的發生,可以想見,定會造成嚴重的后果,乃至不可收拾,末了還是決定去見見陳宮,問一問他對此的意見,遂往陳宮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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