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曰:、、、、、、、、、
王范到了東郡,見到曹操,述說來意。曹操大喜,當即答允與陳買結盟。
卻說那陳買的青州刺史,本是荀貞表他的,結果他就任沒多久,反而成為了荀貞的敵人。
這也不能怪是荀貞無識人之明,亦不能怪陳買忘恩負義。
畢竟荀貞與陳買間,此前的結合,只是為了各自的利益。荀貞是想用陳買來幫助抵御袁譚對青州的侵占,而陳買則是想借助荀貞的上表,望能實現他靖難的志向。既然是利益的結合,那么當彼此不再需要對方的時候,雙方本質上的矛盾自然而然地就會迅速激化。
一時間,北邊青州陳買、西邊東郡曹操、西南陳留郡張邈、南邊汝水以南的呂布,四個大小不一、背景不同、志向也不相同的勢力,——若再加上平原郡的田楷,那就是五個勢力了,竟是組成了一個“反荀”的同盟,或者準確點說,組成了一個“反荀孫聯盟”的同盟,對徐州、兗州五郡和豫州形成了一個半包圍的態勢。
由此也可看出,至少在青、兗、豫、徐四州,荀貞的實力已是一家獨大。
定下了與陳買的結盟以后,曹操去信陳留,把此事告與了張邈。
陳宮看信過后,與張邈、張超等人說道:“陳買乃荀貞之所表,而轉眼就與荀貞之成仇,足可見荀貞之不得人心的程度!此回反攻濟陰等郡,我軍原本就極有勝算,而今加上陳買的青州兵脅徐、兗之北境,我軍的勝算就更加大了!”對即將開始的反攻戰役充滿了勝利的信心。
張邈沒有征戰天下的雄心,他只是想保住他現有的地位和權勢,對反攻兗州的態度原本是比較猶疑的,但現下得了陳買的加入,他倒是也較為堅定了反攻的決心。
他問陳宮,說道:“公臺,方下聯盟已成,我聯軍何時發動攻勢為好?”
陳宮說道:“馬上就到三月份了,過了三月,就是夏季。今夏也不知會不會多雨,如果多雨,道路泥濘,不利行軍,將會不利於我軍的攻戰。明公,既然聯盟已成,以宮愚見,現在就可與曹公、呂布相約日期,一起發動攻勢了!”
張邈以為然,問道:“從何處首先發動攻勢為上?”
陳宮早就熟思已定,他說道:“最好是先從汝南發動攻勢,檄呂布西攻潁川郡。潁川郡是豫州最西邊的郡,北接河內,西接河南尹,此郡一旦失陷,則孫堅與河內、河南尹就會被隔斷聯系,料孫堅必定是會立即馳援潁川的。呂布,悍將也,而孫堅輕剽,他甚至很有可能會親自帶兵往援。適其時也,明公便可遣陳留勁兵與曹公部兩面俱進,共攻濟陰了!
“同時,明公再遣別部,攻豫州之梁國,一方面是響應呂布,另一方面則是梁國與濟陰郡接壤,如能將梁國攻克,明公就能從南面威脅濟陰郡,將會大有助於我部與曹公之部對濟陰郡正面戰場的攻勢!”
不得不說,陳宮的這番用兵謀劃,還是相當不錯的。
首先,用呂布打潁川郡這個孫堅的必援之地,以牽制住孫堅部的兵力;其次,進攻濟陰郡正面之同時,再進攻梁國,既響應了呂布,又對濟陰郡形成了兩面包擊的進攻態勢。
他的這個謀劃如能順利執行的話,的確是會對濟陰郡造成極大的壓力。
大戰在即的緊迫,若能打贏這場仗,就能把光復兗州這個遠大的目標實現第一步而產生的興奮,似乎成為了四方勢力的總指揮、總軍事而帶來的豪情,種種情緒混合一起,陳宮無法安坐於席上,他昂然立在堂中,臉上煥發出明亮的神采。
恍然間,陳宮忽然覺得,他就像那戰國時身配六國相印的蘇秦,以縱橫之術,連接諸國,共抗“暴秦”。只與蘇秦不同的是,蘇秦為的是榮華富貴,而他陳宮,為的是兗州諸郡的士心民意。
張邈的信很快就送到了呂布軍中。
信中,張邈詳細地敘說了陳宮的整個戰略安排,詢問呂布的意見,并說呂布如無異議,那就可以按此行事。
呂布看信罷了,與堂中的諸將說道:“這些所謂的士大夫,真的是滿口謊言!”
魏越問道:“明公何出此言?”
“前次邈張孟卓與我相約訂盟,說好的是共攻豫州,……”呂布離席起身,把張邈的信丟給魏越等將,說道,“你們瞧瞧張邈的這封信,卻是請我於十日后,獨自進攻潁川,而他則率部攻打濟陰。”
魏越等傳看張信。
一一看完。
魏越說道:“張邈信中不是說,他會遣派別部,進擊梁國,以為明公的呼應么?”
呂布嘿然,冷笑說道:“‘別部’、‘別部’,既云‘別部’,就不會是主力。察張孟卓信中意思,他此回約我出兵,其目的分明是為了奪下濟陰,占據兗州;此前他所謂之與我‘共取豫州,事成,表我豫州刺史’,於今看來,不過是為了當他進戰濟陰之時,免得受到孫文臺的從后襲擾,故而用此言語哄騙於我,……,什么‘勞我西取潁川,他以別部攻梁國,以為我牽制豫州兵’,說白了,其實他是想用我來為他牽制孫文臺部,而絕非是他為我牽制孫文臺!”
魏越等將想了一想,深以為然。
魏越說道:“如此,那明公就不必理會張孟卓的此信便是!”
呂布把張邈的信拿回,又看了一遍,卻是不贊同魏越的意見,說道:“不然。我還是給他回信為好,不僅我要給他回信,而且我還會答應他信中的請求。”
魏越等茫然不解呂布之意。
魏越問道:“明公,這是為什么?”
呂布拿出老謀深算的樣子,捻著頷下的硬須,說道:“你們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那句話么?”
魏越心道:“你說的話多了。”
不知為何,他卻心思別轉,竟由呂布的此問,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妻子對他講的幾句話,那幾句話全是對呂布的夸贊之詞。呂布帳下的諸多戰將,現駐守於外的不少,他們的妻子家眷都留在呂布的大營之中,沒有從戍在外,或是出於關心諸將的緣由,呂布對他們的妻妾十分照顧,經常派人給她們送些吃、穿、日用之物,并且時不時地還會親登她們的家門,殷勤詢問她們生活的近況。諸將的妻妾互相都有來往,這些事情,被魏越的妻子得知。因是,魏越之妻,深感呂布的仁愛之情,忍不住就埋怨魏越了些許,怪他不解風情,并對呂布稱贊不已。
魏越也是納悶,他怎會突然想起此事,忙晃了晃腦袋,把這些雜念趕出去,問道:“哪句話?”
呂布哪里知道,魏越的肚子里會轉這些腸腸,順著自己的話,說道:“就是我說那些士大夫仗著有些名聲,看不起吾輩,以武夫視吾等,拿咱們當鷹犬,咱們現今手上有兵,而今天下大亂,兵強者為雄,吾等何嘗不能也拿他們當狗那句!”
魏越說道:“這句啊,末將記得。但是,明公,怎么拿他們當狗?”呂布說道:“我等皆并、涼之士,不被豫人敬重,要想立足於豫,只靠吾等,是不行的。張孟卓素有美譽,今吾等正可借其虛名,招徠豫州士人,助我掌控豫州。此即我明面上從張孟卓之約,而實是拿他當狗,為吾等謀豫之本意也!是以,他的此信我不止會回,還會答允!”
呂布雖無自知之明,昔在長安之時,殺了董卓以后,嘗真的以為他可以與王允一起執掌朝權了,此固不明形勢,狂傲自大,但大約也正是因了那段經歷,對他卻造成了兩個不小的影響。
一個是,自那以后,特別是后來幫助了袁紹,又差點被袁紹暗殺之后,他便似董卓拉攏士人不成,反受其辱的結果一樣,開始轉而痛恨士大夫,對士人們滿是不信任的態度了;一個是,殺董后,有過一段短短的時間,上至王允,下到朝中諸臣,都對他夸贊有加,無不對他“敬重有禮”,那短暫的榮光揮之不去,“出將入相”的政治幻想,由是塞滿了他的胸懷,換言之,他從那之后,就并不像魏越等,單純地以“武人”自居了,而是開始懷抱一定的政治憧憬了。
——對他造成的這兩點影響,本質上說,其實是矛盾的。
一個是不信任、厭惡士大夫,一個卻是享受被士大夫們擁戴的滋味,可放在當下的時代背景來講,這個矛盾偏又是那么的自然。畢竟,士大夫們歷來掌控輿論,早已成了正義、清流的代名詞,深入人心,就以董卓、呂布而言,私心里也是極為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認可的。
不得不說,呂布的這個“憧憬”是天真的,可也因了他的這份憧憬,是以,他現如今是迫切地期望自己能在政治上有所作為的,遂便有了“借張邈之名,為自己謀豫”的念頭。
魏越贊道:“明公此計大妙!”
呂布自得攬須,笑道:“我卻不僅此一計。”
魏越問道:“敢問明公,還有別的何計?”
呂布說道:“張孟卓約我攻豫,我就把他的這封信轉給袁公路,看看袁公路會做什么表態!我已經幾次問他要糧、要兵,他推推拖拖,好不容易給我一點,也是零丁星碎的。哼!他如再是如此,說不得,我也只好舍他,而真的與張孟卓、陳公臺結盟了!”
說到袁術,聯想到袁紹,呂布頗是感慨,由衷地說道,“袁本初狹忌之徒,袁公路亦小氣之人,時無英雄,竟使此二豎子成名哉!”
他步至堂門,手撫門框,眺望藍天白云,按劍慨然,說道,“今我借張孟卓之名,取豫之后,憑此為資,南擒公路,北滅本初,再挾數州之兵,東定徐、兗,然后迎天子還於舊都,我并州呂布之名,如何不能垂於青史?便是汝等,也可因我而貴,富貴於今世,名傳於后人矣!”
魏越等望其背影,但見陽光灑落,仿佛映襯得他衣甲生輝,如似神人,不覺心折,都起身拜倒,齊聲說道:“愿附明公鳳尾,富貴於今時,傳名於后代!”
傳不傳名於后代什么的,魏越等,十個里邊,九個不在乎,但那“富貴於今世”,誠為其盼。
於是,呂布就寫信一封,回與張邈,答應了十天后出兵潁川。
同時,他遣軍吏把張邈此信送去南陽,面交袁術,隨張邈此信,并有他的手書一封。在書中,呂布寫道:“張孟卓敬布威名,央布相助,共取豫、兗,許表豫州刺史與布;布豈無義之輩?雖已允之,而實是欲借其名攬士,為將軍取豫州也。奈何兵馬不足,糧草匱乏,望將軍撥送一二。待布盡取豫州,豫州富庶,自有十倍之報,還於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