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蕭瑟的寒風吹亂墨云的青絲,墨云一頭墨發披散下來,被一條白色絲帶系住。(看小說請牢記)
他怔怔地站立于庭前,目送著木香緩緩離去,目光里是無限的留連。
哪怕是在辰溪的面前,他也是這樣毫無忌憚地深情凝視著木香。
過去關子興在的時候,他會收斂一點,如今關子興死了,他是一點也沒有將辰溪放在眼里了。
辰溪涕淚漣漣地走過來,恨恨地說:“夫君,你還是想著她,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
墨云側目瞥了她一眼,厭煩地說道:“你總是一副哀怨的樣子,煩不煩?”
辰溪哭著說:“夫君怪妾身哀怨?可是夫君可有真心愛過妾身么?夫君連睡夢中,也在呼喊著木香的名字為何夫君不可以愛我一點點?”
“你說夠了沒有?”墨云咆哮道,轉身要走,辰溪卻拉住他。
她卑微地說:“夫君,你又要去哪?你就一刻也不愿意呆在妾身身邊么?”
墨云冷冷地說:“一面對著你,你就要對我哭,奚落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辰溪譏笑道:“我知道你要去哪?你要去綺芳樓你要去青樓在你眼中,我連一個青樓女子都不如”
墨云氣得滿臉的肌肉抽動,他指著辰溪說:“若不是因為你肚子里懷了我的骨肉,我早便趕你出門了”
辰溪的心被擊成碎片,冷笑道:“對,我關辰溪就是你的一個工具,過去是你生財的工具,現在是你生孩子的工具。你愛的不是我,是我的錢。”
墨云聽了,陰陰一笑:“錢?你現在還有什么錢?關家的一切都已是我的了,你還是乖一點,說話的聲音學得輕一點,不然的話,我若是休了你,你還會有什么?”
辰溪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她深愛的夫君嘴里說出來的,她哭得像個淚人似的,在一邊一直緘默當看客的楚云看不下去了,扶著辰溪說:“嫂嫂,你不要過于傷心,會影響到胎兒的。”
辰溪咬了咬唇,說:“他不喜歡我,我還留下他的孩子作什么?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他這樣對我,我也不會讓他的孩子在這個世上出生”
楚云忙說:“嫂嫂,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呀”
墨云聽辰溪這樣說,有些害怕辰溪真的撞死,緊繃的臉和緩下來,說:“辰溪,你不要沖動,我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這一切都是你想象出來的。我還是愛你的。”
辰溪冷笑道:“你不要再騙我了,你根本就不愛我。我再也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了。”
墨云忍不住又生氣了,一個婦人,總是想要控制他的心?他有什么錯,不就是不愛她么?
可是多少男人不愛正妻,更愛小妾?
可是這個關辰溪是怎么回事,總是要求他愛她?
墨云怒道:“我告訴你,這么多男子三妻四妾,我卻只有一個你,你還想要我怎么樣?我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賢淑通達的女人的”
辰溪又哭開了,滿院的人都在看。
楚云說:“哥,你少說一句嫂嫂可是懷了你的孩子呀你氣壞了她,影響的可是你自己的孩子”
墨云只好說:“來人,快扶夫人進屋去”
左右上前扶著辰溪回房去了。
楚云嘆了口氣,對墨云說:“哥,嫂嫂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你,你不應該對她這樣不好。”
墨云攤了攤袖,說:“楚云,想不到連你也會這樣說哥哥。我怎么對她不好了?我到現在還只她一個人,都妾室都沒有納,我就不知道,她到底還要什么?”
楚云年輕的眼睛透著盈盈深情:“哥,你不懂愛。嫂嫂要的東西很簡單,她要你的心,可是,你卻不愿意給。”
“心?”墨云冷笑道,“楚云,你不明白,作為一個女人,不能太貪心,想從男人那里得到太多。男人已給了她名分了,她若是還嫌不夠,那么,她最后會什么也得不到。”
楚云說:“哥,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我只知道,辰溪對你真的很好,我希望哥哥不要再想念得不到的那些人,而珍惜眼前人。”
墨云說:“她對我好?她若是真的對我好,就不應該將我身邊的奴婢全都遣散,只要我多看了哪個奴婢一眼,第二天那個奴婢就會被賣掉她只是想控制我,我與她在一起,真的是太累了。”
墨云想要的,是辰溪永遠不能理解的東西,而辰溪想要的,也是墨云永遠不能理解的東西。
楚云聽了,苦笑道:“哥,你對嫂嫂做過什么,別人不知道,可是我知道。”
“什么?”墨云一怔。
楚云勇敢地說:“哥哥,關子興是怎么死的,我想哥哥比我更清楚。”
“你——”墨云大驚,瞪著楚云。
楚云的臉上,不再是過去那單純稚氣的面容,卻染上了一些陰沉和心機。
“我只希望哥哥能對嫂嫂好一點。”楚云深深地看著墨云,“哥哥應該知道,弟弟我有多么愛嫂嫂,看著嫂嫂這樣難過,我別提有多難受了。”
墨云怔怔地凝視著楚云,自嘲一笑:“楚云,哥哥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為何你還會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對哥哥?”
楚云眼中滾落一滴淚,說:“哥,那是因為,你作的壞事,真的太多了。可是,縱然你可以對不起天下人,弟弟只有一個要求,求哥哥不要讓嫂嫂傷心。不然,弟弟不會原諒哥哥。”
楚云說完,便走了,留下墨云一個人,孤寂地站于風中。
木香回去后,周湯正在練字,看木香從外面回來,笑道:“去了趟關家,可有打聽到什么?”
木香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去了關家?”
周湯放下筆,抬眼笑著看她:“我還不了解你性格?你這個人,好奇心特別強,而且不拘禮節,我沒發現你在府上,便知你一定偷偷跑到關家去了。”
木香低下了頭,看著周湯紙上剛剛寫的字,笑道:“什么也瞞不過夫君。”
周湯微笑道:“可有打聽到什么?”
木香搖搖頭:“只看到關辰溪很傷心,很生氣,別的沒什么。”
周湯眉毛一挑:“嗯,關子興對他的這個獨女可是鐘愛有加,關子興也是難得的重情重義的商人,他中年喪妻后便沒有再娶,當時多少媒人過來說親,硬是讓他全給推去了。只是沒想到,這樣的人,也會死得這么不明不白。”
木香聽了,心想,關子興與關辰溪這對父女對待感情,可真像,執著得要命。而關辰溪之所以不允許墨云納妾,可能也是受了關子興的影響。
在關辰溪的眼中,自己的父親對母親是這樣的專一,不納妾,她便也幻想著自己的相公也會這樣對她。
卻不知,紀墨云是一個不喜歡被女人控制的男人,不拘如風,喜歡游蕩于花叢之中卻不喜獨戀一花,關辰溪怕是尋錯了做夢的對象了。
“在想什么?”周湯見木香在發呆,笑問。
木香抬眸看到他深深的眼睛,幽黑的眼瞳亮得發光,亮到她心里邊去,下意識地問道:“瑾玉,你會只娶我一個么?”
周湯眼中閃過一絲寵溺,鄭重地說:“木香,我與墨云是不一樣的,我答應過你的,難道你忘記了么?”
木香會心一笑,低頭看向案上的宣紙。
那些字墨跡還沒有干,木香拾起研臺,一手按住研臺,另一手在輕輕研墨,周湯笑看著她,沾了點墨又開始寫起來。
二人一個研墨,一個寫字,真的很有閨房之樂。
窗外的斜枝,負上了一層白白的霜,一只烏鴉飛落于枝頭,渾黑的羽毛于風中顫動幾下,“哇——哇——”發出幾聲悲鳴來。
這幾聲鳴叫叫得木香心里不安得緊,她自言自語地說道:“夫君,這樣的幸福,會一直有么?”
周湯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會”字。
她見了,低頭含笑,如綻開的花。
這時,院子里傳來一陣陣笑聲,木香來到窗前一看,只見柳青柳紅和幾個丫環聚在一起,手上拿著一包什么東西,在笑談著。
木香隔著窗簾叫道:“柳青。”
柳青便走了過來,手上捧著一個盒子。
“你手上的是什么?”木香問。
柳青雙手將盒子遞上去,說:“少夫人不知道么?方才來了好些官人,都是老爺的部下和同僚,聽聞少郎和少夫人成親的喜事,便都趕著送禮來了。老爺和夫人那里嫌禮太多,便分了我們一點。這是關東牛肉脯。”
木香從盒子里掏出一顆,這些牛肉脯用牛皮紙包著,看起來很精致的樣子,便吃了一顆,味道果然不錯。
周湯聽說家里來了客人,還是為了他成親而來,便說:“想必是爹爹的那些同僚們都聽說我們成親的事,卻來怪爹爹不告訴他們,不請他們過來,但還是送來了禮物,表示祝賀。”
木香一怔,問:“父親和母親既然接受了這些賀禮,就是表示已向大家宣告,同意我這個兒媳婦了,對么?”
周湯點點頭:“不管怎么說,既然這些禮物是為了我們而送的,我們大可以去父母親處,也順便再討點好吃的,我想,這些當官的送的禮物,一定不會差。”
木香便同意了,二人便往玉滋院走來。
玉滋院里,周安和陳玲剛剛送走了客人,周安負手在廳上走來走去,眉毛皺成一團,十分生氣,陳玲則對珠兒說:“將這些賀禮給清點一下,放入庫房里去。”
珠兒領命,于是對著案上那一大堆包裝好的賀禮點了起來。
周安氣呼呼地說:“如今可好了,人人都知道我們周家,娶了這門見不得人的兒媳婦過來?你倒是說說來,這下可如何是好?”
陳玲嘆了口氣,說:“妾身也不知,這次湯兒會用這個辦法,逼迫我們接受這個狐貍精。如今若是不承認,反而更加讓人笑話了。”
周安氣極:“什么笑話不笑話?娶了這樣的兒媳婦過來,我怕是過節也不敢去赴宴了我的臉面倒是給這個逆子給丟盡了”
陳玲說:“可是老爺,如今已入冬了,每逢冬季,都會有很多節日宴席,你總不能不去?無錯。”
“還去什么去?”周安氣得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要去你自己去”
陳玲也直皺眉毛,看到珠兒點得太慢,便拿珠兒出氣:“珠兒,你倒是快點清點完呀平時見你手腳挺伶俐的,怎么今日這樣笨手笨腳的”
珠兒忙說:“夫人恕罪。”加快了速度,可是動作越快,就越慌亂,一不小心,便將一壇禮酒給打翻了,酒灑落一地。
“叫你快一點,你倒是給我看臉色了不成?”陳玲大怒。
珠兒連忙跪下求饒,陳玲直呼心疼:“如今這府上真沒一個利索的人利索的人都被趙姨娘給使喚去了”
周安聽出陳玲的話外之間,忙說:“你說什么呢?你這話是說給誰聽的?”
陳玲擦拭著眼睛,說:“妾身只是隨口說說,老爺不要胡亂繞了去。”
周安氣得將茶杯給摔在地上。
就這樣吵吵嚷嚷的,周湯和木香便進來了。
周安和陳玲本就是在氣頭上,一見他們來了,氣上加氣,指著木香罵道:“要不是你這個狐貍精進了我們周府,我們周府現在也不會這得一團亂了”
木香見地面亂糟糟的,茶杯碎片也有,酒壇子碎片也有,便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了。
于是便作了一揖,說:“父親、母親恕罪,兒媳婦告退。”
這時,有人來報:又有一個周安的同僚在府外等候,說是為周安嫡子成親一事送賀禮來了。
周安大怒:“不見不見送什么賀禮何賀之有”
陳玲冷靜下來,說:“老爺,這些都是老爺官場上的摯友,不能得罪哪”
周安氣得拂袖而去:“要見你自己見去你就說我今日病了,不得見客”
陳玲無奈,見周安已氣呼呼地進入內室去了,只好對周湯說:“你帶著木香,和我一同接見客人。這些客人不能得罪。”
周湯嘴角浮現笑意,說:“是,母親。”
客人進來,送了賀禮,陳玲無奈之下只能引見了木香,便說:“這便是我的兒媳婦。”
客人笑問:“少夫人果然國色天香,知書達禮哪,敢問是哪家的閨秀呀?”
這一句叫陳玲給咽了嘴,哪家的閨秀?她怎么能說呢?只好笑著將話題給轉開,王顧左右而言其它去了。
客人卻不明內情,仍舊不依不饒地問周湯:“周少郎,敢問少夫人是哪里的千金呢?”
陳玲連忙朝周湯擠眉毛作眼神,可是周湯只是淡淡一笑,大方答道:“我娘子姓木,是一名庶商。”
客人傻了眼。
木香有些尷尬,可是周湯卻依舊談笑風生,客人接下來便不敢再問及木香的事了,忙不迭地走了。
陳玲太息:“湯兒,你真將我們周家的臉面,給丟盡了”
周湯堅定地說:“母親,這些俗人之見您何必去理睬呢?只要孩兒與木香幸幸福福的,不就成了?”
陳玲連連嘆息,拂袖而去。
周湯看著案上那些彩禮,有酒,有肉,還有一些特產,十分高興,便拿了幾樣,與木香一同提著,到了自己院子里,分給柳青柳紅們吃。
周安一連幾日都不見高興,這天,卻收到了王醉送來的賀禮,雖然也是關于周湯成親一事的,可是王醉是王衍的兒子,他竟愿意送賀禮給他周安,這說明王醉是想與周家攀交了。
要知道,王醉素來是瞧周安不起的。
周安問陳玲:“你說這王醉為何忽然送賀禮給我們呢?莫非真的是為湯兒成親慶祝?”
陳玲眉眼帶笑:“老爺,這可是好事一莊哪。這王醉送禮向我們示好,無非就是為了我們府上一人。”
周安明白過來了,笑道:“你是說,王醉看中我們的女兒紫煙了?”
陳玲點了點頭:“正是。老爺,你大概不知道,自從那日紫煙及荓時見過王醉,那個王醉便時常來打聽咱們紫煙的事,他一定是看上我們紫煙了”
周安大喜:“這就好了若是紫煙能與王家攀親,也算是沒白養了那丫頭我們周家仕途晉升,就大有希望了”
陳玲也喜笑眉開:“是哪,老爺,這幾日您一直愁眉不展的,今日總算逢到一件能令您開心的事了”
周安聽了,眉毛一擰,說:“只是,看紫煙這丫頭,也許心大得很,咱們將紫煙許給了王醉作側室,會不會太委屈了她?”
陳玲尖著嘴不屑地說:“老爺,難不成,你還想讓紫煙作皇后不成?什么樣的出身就是什么樣的名分,紫煙能成為王醉的側室,萬一有一日,王醉的正妻得了什么病,不在了,紫煙不就是正室了?這是多好的福氣哪,就紫煙那弱不禁風的樣子,還能怎么樣?”
周安點點頭:“那我們就等著王醉來提親,陳明他的心意了。”
他們兩個人美美地想象著,絲毫沒有想過,紫煙愿不愿意。
陳玲說:“這事,妾身認為,光等也不行。最好是能為他們兩個人,安排個見面,如此,必然能讓王醉早點過來提親,我們也好放下一顆心。”
周安問:“那你有什么好計策?”
陳玲說:“幾日后便是下月月初了,我想帶著紫煙去城郊大相國寺上香,還愿,還請老爺到時候,給王醉寫封信,叫王醉也過去。”
“好主意”周安撫須同意了。
到了晚上,木香在整理著周湯的衣服,說:“夫君,母親要我們明日與她,同去城郊大相國寺里上香。你知道了么?”
周湯將爐火里的炭拔得亮一點,說:“母親告訴過我了。我們明日可要起得早一點。路有點遠,我們一天內要來回。”
木香說:“這我知道。我就是覺得奇怪,母親怎么突然態度起了個大轉彎,竟主動邀請我們一同去?”
周湯凝視著爐子里的火光,說:“你不要想太多了,木香,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會在你身邊,保護著你。”
木香聽周湯說得這樣嚴肅,轉過來不解地說:“怎么好端端說得這樣嚴肅了?難不成明日會發生什么事?”
周湯捧著她的臉吻了一下,眉毛卻擰了一下,說:“我不確定母親想要做什么,但是母親叫我們去,我們不好不去,只要我們小心謹慎,就什么也不怕,難道不是么?”
木香點了點頭,這時,柳青來說:“少郎,少夫人,小姐來了。”
話音剛落,紫煙便進來了,手上拿著一件淡金色的花襖。
“嫂嫂過門,我竟還沒有送什么給嫂嫂,這幾日做了件花襖,還望嫂嫂笑納。”紫煙遞上去。
木香歡喜地接過了,“紫煙,你太客氣了,不過你這件花襖實在太好看了,我可舍不得不要。”
紫煙說:“嫂嫂當然得要了。這是紫煙的一片心意。”
二人坐定,紫煙眉毛不覺皺了起來。
木香說:“看起來紫煙好像有心事?”
紫煙嘆了口氣:“我還能有什么心事?只不過活一天算一天罷了。”
木香拉著紫煙的手說:“紫煙休要說些喪氣話,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說說,我們也不是剛認識了。”
雖然紫煙過去要害她,可是都過去那么久了,木香并不想與紫煙成為敵人。
因為,紫煙也是一個可憐的人,而且,紫煙指不定往后會嫁給哪個高官呢,權勢一定很大,也是得罪不起的主。
紫煙見木香這樣關心她,便說:“今日母親提起了王醉,問我的心意。我猜母親可能是,想讓我做王醉的側室了。”
周湯聽了,說:“怎么?你不愿意?”
紫煙眼神凄涼:“我過去是對自己的終生大事不緊張,反正嫁給誰也是嫁,可是自從哥哥和嫂嫂那日勸了紫煙之后,紫煙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要做側妃的好。做側妃實在是太受氣,況且王醉這個人是花花腸子,我對他是一點心思也沒有。”
周湯攬衣坐到了木香身邊,“既然如此,可是要早作打算才對。你知道,父母親向來是不愿意讓你自由婚嫁的。”
紫煙嘆了口氣:“還能怎么樣?我生來就是這種命”
木香說:“沒有誰生來就是哪種命的。其實你若真不想嫁給王醉,我倒有個辦法。”
紫煙一怔:“哦?嫂嫂有什么辦法?”
木香問:“用了這個辦法之后,可能王醉就當真不要你了,你當真不后悔?”
紫煙點點頭:“我當然不后悔了”
木香于是附耳對紫煙說了幾句,紫煙臉一紅,說:“這當真能行么?”
木香笑道:“如今也只能試試了。”
紫煙便說:“那在此先謝謝嫂嫂了。”然后便走了。
周湯問:“木香,你給紫煙提了什么計策?”
木香也臉紅了,說:“這呀,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
周夫人來到云娘房內,云娘一身樸素的青衣,挽著衣袖在制作藥材。
周夫人說:“云娘,那些刺客都找好了?”
云娘點點頭:“夫人,全部安排妥當了。”
周夫人大喜:“云娘,你辦事就是利索”
“夫人委托,奴才不敢不竭盡全力。”
周夫人看了看月亮正掛在柳梢頭上,說:“云娘,你千萬要囑咐那些刺客們,我若是沒有放煙火,他們不可殺害湯兒和木香。”
云娘點點頭:“奴才已對那些刺客們說好了,這些人都是做慣了殺手的,不會有差錯。”
周夫人點點頭:“我只是想,湯兒是不是愿意為木香而死,如果湯兒真的會為了木香到這種地步,那么,湯兒是決不會送木香入宮的,這一切都是湯兒在欺騙我們,那湯兒就是忘恩負義,就讓那些高手們殺了他和木香好了,但是,如果他并沒有將木香看得很重,那我們自然要留下木香與湯兒,繼續我們的計劃。”
云娘說:“遵命。只是老奴有個問題,不知該問不該問。”
“你說。”周夫人聲音很有力度。
云娘說:“老奴想問周夫人,萬一周少郎真的不送木香入宮,而是真心要娶她,夫人當真下得了手,殺了周少郎?”
周夫人咬著牙,冷笑道:“他不是我親生的,只是我的一枚棋子。如果他選擇中途退出這局棋,那么,我為何還要留下他?我會再尋一個有用的棋。”
云娘聽了,不禁一陣心寒。
宅門爭斗,沒想到要涉及到性命之虞,云娘想到周湯是她從小喂養大的,不覺心頭一顫。
也許,周夫人下得了手,可是她,能下得了手么?
次日一早,周夫人便與紫煙坐一車,周湯與木香同坐一車,兩駕車朝城外開去。
大相國寺今日上香的人不多,周夫人喜歡熱鬧,可是卻選了個這樣冷清的時候來上香,周湯心下起疑,不覺緊緊拉著木香的手,說:“木香,你不要走遠,要一直跟著我,不要離開我半步。”
“怎么了?”木香覺得奇怪,可是看周湯這樣嚴肅的樣子,便四下看了看,也覺得大相國寺里隱隱藏著一股殺氣。
木香并不信佛教,前世的她是信基督教的,所以她見了這些佛像,竟也不拜,只是拉著周湯四下觀賞去了。
周夫人和紫煙拜了拜佛祖,并且還求了簽,紫煙拿著簽去讓和尚解簽去了。
周夫人則去找大師談禪文去了,在一間小房間里打坐著,聽大師講道。
紫煙細致的五官,柔弱無骨的身體,站在寺院里像是一枝梨花,紫煙今日又偶得了風寒,不停地咳嗽,拿了手絹遮了臉,一直躲在寺里等候著的王醉見了,別提有多喜歡了,恨不得立即將紫煙給抱走,抱到床上,好好溫存一番。
王醉可是最喜歡病美人的,而紫煙恰巧符合這一類型。
當下王醉便走到紫煙身后,滿臉堆笑地說:“這位可是紫煙小姐?”
紫煙猛然一聽到王醉的聲音,嚇了一跳,待定神過來,便作了一揖:“王公子好。王公子怎么也有興致來這里上香?”
王醉馬上作出一副虔誠的香客的樣子,雙手合十,說:“小姐不知,我可是每月初一、十五,都要來這里上香的,并且每次還愿,我都出手闊綽得很。這位大師,你說是不是?”
王醉問一邊的和尚,以為這和尚會附和他,誰知這和尚是個單腦的,仔細看了看王醉,覺得面生得很,怎么可能是常來的香客呢?便如實回答:“還請公子不介意小生眼拙,小生從未見過公子。”
這下把王醉氣得要死,紫煙用手絹遮臉,噗嗤一笑。
這一笑將王醉給笑得癢癢的,真想立即上前抱了紫煙,可是一看邊上的和尚還愣愣在立在一邊,竟絲毫沒有要走的樣子,王醉強行壓下火氣,對那和尚說:“大師為何不到里面去聽禪文呢?聽說今日方丈在講禪文呢。”
那和尚指了指紫煙手上的簽文,說:“小生正在幫小姐解簽,無法走開。”
王醉再也忍不住了,將那簽文給奪了去,說:“這簽文嘛,我也會解,讓我給小姐解簽便是了,大師還是請。”
和尚嘆了口氣,“善哉,善哉”,搖著頭走了。
總算只剩下王醉和紫煙兩個人了,王醉色迷迷地看著紫煙,不敢撲上去,便揉搓著雙手說:“小姐的簽文可以給在下么?在下也對簽文頗懂一二。”
“這你也懂?”紫煙不信,但是將簽文遞給王醉。
王醉接過簽文,可是眼睛卻盯著紫煙伸過來的玉白的手上,紫煙連忙將手伸回去,王醉咧開嘴傻笑了一下,看起了簽文。
“這簽文的意思是說,”王醉故作深沉,學書生讀書點著頭說,“小姐今年會喜逢良人,必定會嫁個好夫郎。”
這不是赤luo裸的么?
紫煙掩嘴一笑,“王公子真會笑話奴家,奴家都尚未和人訂過親,何來良人呢?這真是羞煞奴家了。”
王醉心里癢得要命,不覺上前一步,說:“可是,還沒訂親,不代表不會訂親。小生久慕小姐姿容,今日有幸見到小姐,小生委實……”
話未說完,王醉便朝紫煙撲上去,將紫煙緊緊一抱。
一股嗆人的狐臭從紫煙腋下襲來。
王醉大叫一聲,慌忙放開了紫煙,指著紫煙說:“你——你有狐臭?”
紫煙羞紅了臉,這是她聽木香之計,故意在腋下放的一種藥草,能散發出和狐臭一樣臭的奇味,就是為了讓王醉不喜歡她的,只是王醉這樣大聲一叫,反倒讓紫煙羞紅了臉。
王醉惡心得想吐,他最討厭的就是狐臭了,沒想到眼前這么如意的美人,竟也有狐臭
真是天公不作美哪
若是娶了她回家,抱上床發現她有狐臭,那也是近不得身的,白白浪費了時間
看來這美人,不歸他了
王醉轉身就跑,跑得很快,一句話也沒有丟下。
周夫人聞聲趕了出來,對著王醉的背影連連叫道:“王公子王公子”
可是王醉跑得比風還快,轉眼就沒了影了。
周夫人看著紫煙,生氣地問:“這是怎么回事?”
紫煙得意一笑:“女兒也不知道,反正王公子忽然就跑開了,也許女兒不是王公子喜歡的那類人。”
周夫人氣得咬牙:“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紫煙表面上裝出難過樣,其實心里別提有多高興了,看來木香還挺聰明的,王醉肯定不會再找她了。
木香和周湯手牽手在寺廟另一關逛著,觀賞一地凋謝的黃花。
木香撿起一片落花,說:“花謝花開,燈亮燈滅,為何總逃不過一個死字?”
周湯問:“怎么好端端便說起這樣悲傷的話來了?”
木香眼神凄涼,“我只是在想,我會不會也和這落花一樣,身世飄零?”
周湯笑著摟著她,說:“我知道了,你表面看上去樂觀得很,很積極,很主動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其實上,你內心很悲觀,很容易傷感,你其實是一個很容易受傷的孩子。”
木香眼睛一濕,想不到周湯這么了解他,便撲到他懷里,說:“瑾玉,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么?”
“什么問題?”周湯的眼神溫和得像一塊暖玉。
木香迎視著他的柔情目光,問:“如果那毒蛇散真的是不能解的毒,你那個時候,還會為我推宮換血,解去我身上的毒,而傳到你自己身上么?”
周湯眼中是深深的寵溺,笑道:“你是個傻丫頭,可是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毒蛇散是有解藥的,就是有解藥,根本沒有如果。”
“我是問如果?”木香堅持著,木香在很多時候,對很多問題,表現得有些偏執。
周湯攤了攤手,笑道:“這個問題,我真的不好回答,因為,我當時是知道有解藥的,所以才做出當時發生的事。如果我知道沒有解藥,我會做出什么事,你應該問當時的我,而不是問現在的我。”
這話說得太理智,太現實,木香不滿意,她說:“你可以想象一下的嘛,我就是想知道嘛。”
“你看,甩起小孩子脾氣來了不是?”周湯點了下她鼻尖。
她氣得掉過頭去:“你說不知道,那就是表示,如果你知道毒蛇散是沒有解藥的,你是不會幫我解毒的。”
周湯笑著將她身體扳過來,說:“好了,我不回答你,不是表示我不會,而是,我不想騙你。難道你希望我說花言巧語來哄你么?”
木香還在生氣:“你一點也不懂爛漫”
“什么叫爛漫?”周湯一怔。
木香還是氣鼓鼓的。
這時,忽然從斜刺里飛出十多個黑衣人,個個都亮著寶劍,周湯連忙拔劍,問:“你們是什么人?”
為首的一個黑衣人冷笑道:“我是來殺你身邊那個女人的只要你不插手這事,我們不會殺你”
什么?來殺我的?木香一怔,“我和你們有仇么?你們殺我做什么?”
黑衣人晃了晃手上的劍:“你想知道原因,就到閻王老爺那里問去”
說著,十幾把劍突突的襲過來。
周湯緊緊抓著木香的手,幫木香擋開了那些劍。
可是黑衣人似乎是有備而來,個個都武功極高,而且還放了煙霧彈,弄得一團煙霧,看也看不清楚,周湯對木香說:“木香,不要放開我的手不要怕我會保護你”
黑衣人個個都劍術高明,周湯雖然也武藝高強,可是一個打不過十個。漸漸的,他有些體力不支了,可是為了不讓木香受到傷害,他咬緊牙關,拼死保護著木香。
周湯已是全身是血了,可是他還奮力迎擊著,木香無法做任何事,只是手被周湯緊緊抓著。
一個黑衣人說:“我們并不殺你,為何你要這樣浴血奮戰?只要你交出這個女人,你可以安全離開”
周湯冷笑道,緊緊抓著劍:“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不會讓你傷害到木香”
這時,空中放了一個煙花。
黑衣人看到了煙花,個個像得到了暗示,拔劍就朝周湯刺去。
血飛濺出來,周湯中了一劍,忽然響起一個大的煙霧彈,空氣中頓時誰也看不到誰。
不知從哪里飛出一個黑衣人,扶著周湯,趁機將周湯和木香救走了。
那人將周湯和木香帶到一個山洞里,撕開周湯的衣服,灑上解藥,木香問:“前輩,他有沒有事?”
那人說:“你放心,我已給他上了藥,你好好照顧他,不會有生命危險。”
那人說完,便要走,木香忙說:“多謝前輩救命之恩,還不知前輩高姓大名。”
那人頭也不回地說:“你不必知道我是誰,因為,你再也看不到我了。”
木香于是緊緊抱著周湯,擦拭著他身上的血,哭道:“瑾玉,你醒醒你醒醒”
過了一會兒,周湯睜開了眼睛,看到木香,問:“木香,我們都死了么?”
木香搖搖頭:“不,我們都活著。”
周湯摸了摸身上的傷口,說:“是解藥是怎么回事?”
木香說:“一個黑衣前輩救了我們,可是她卻不愿意告訴我們,她是誰。”
周湯苦笑道:“這天下有這么好的解藥的人,除了我乳娘,還會有誰。”
“乳娘?”木香一怔,“原來乳娘武功這么高。”
周湯點點頭:“我的武功,就是向乳娘學的。”
木香問:“可是,她怎么會知道我們被人襲擊呢?周府離大相國寺是這么遠。”
周湯沉吟片刻,說:“我明白了,這些黑衣人,是母親派來的。”
“周夫人派來的?”木香不解,“她為什么要害我們?”
周湯咳嗽了一下,說:“她一定是對我失望了,不想用我這顆棋了。所以,干脆要殺了我們。”
“她真是太狠心了”木香氣極,“她一點也沒有比趙姨娘善良,我們為什么還在幫她?”
周湯胸口一陣劇痛,咳嗽不止,木香連忙拍打著他的身體,說:“瑾玉,你不會有事的瑾玉,你怎么樣了?”
周湯吐出一口污血來,裝出笑臉說:“木香,你沒事就好了。剛才我真的好害怕,我害怕自己會保護不了你。”
木香哭著說:“我現在明白了,如果現在我中了毒蛇散,如果毒蛇散是沒有解藥的,你還是會為我推宮換血,將毒轉移到你自己身上的。因為,你明明可以不與那群人相戰的,可是你為了保護我,浴血奮戰,絲毫沒有想到你自己的安危……”
周湯幫木香擦拭著臉上的淚水,說:“傻丫頭,不要哭,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不會死的,我還要活著保護你,我們還有很長的幸福日子還沒有走,要一起走過,我怎么能死呢?”
木香緊緊抱住他,用力點著頭:“對,我們都不能死我們要活著幸福地過日子,讓那些希望我們死的人,去死好了”
另一頭,周夫人怒氣沖沖地回了府,來到云娘房間里,臉色陰沉:“云娘,我待你不薄,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救了他們”
云娘微微一低頭,臉上是愧疚之色:“夫人待云娘情同姐妹,可是老奴卻犯了錯,還請夫人處罰老奴,老奴雖死無憾”
周夫人嘆氣道:“云娘,為什么?你為什么還要救走他們?給我一個理由,好讓我原諒你”
云娘眼中是無限留戀,“夫人,老奴只是不想周少郎死。畢竟,是老奴親自將周少郎,從那么小的孩童,用奶水將他喂大,老奴真的不忍心……”
周夫人質問:“你平時是怎么教別人的?你教別人時,總說,作為一個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只能忠于自己的主人。可是,你自己卻破了例,竟然對周湯動了真情你太讓我失望了枉我對你這么好”
云娘跪下說:“夫人,老奴知道,作為一個殺手,最忌諱的,就是動了真情,所以,老奴自知對不起夫人,所以,老奴只好以死謝罪了”
云娘說畢,拔劍往脖子上一抹,血飛濺出來,濕了地面,云娘枯瘦的手在空中晃了晃,那矮小的身體便倒在了地上。
“云娘,你怎么這么傻?”周夫人伏下身,抓著云娘的手,淚落濕襟,“我并沒說過要殺你……”
云娘含笑,用盡最末的力氣說道:“夫人,作為一個殺手,如果不能完成主人交給的任務,就只有以死謝罪了。夫人,請原諒云娘,云娘再也不能為夫人——效忠了……”
說畢,云娘頭一歪,倒地身亡。
周夫人擦干眼淚,叫奴仆說:“將云娘好好安葬了,用上好的棺木,選一塊上好的地。對了,將她的劍也和她一同下葬了,她是一個出色的殺手,一個完美的殺手,就算死了,也應該帶上這把劍,到另一個世界,繼續著她的殺手事業。”
而另一邊,木香扶著周湯,來到附近的一所破房子里。
房子塌了一半,不過好在頂棚還是好的,墻壁塌去的一處可以用茅草先遮一遮。
天黑了,荒山野地的,也只能先住這里住上一宿了。
木香將屋子打掃一下,將那張破木床擦拭干凈,鋪上稻草,讓周湯先躺下去。
周湯受了重傷,不能亂動,最好是躺著。
木香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取暖,四下尋找著吃的,可是這破房子里什么也沒有。
周湯在屋內叫了一聲:“木香,讓我來找食物。”
木香連忙按住周湯,不讓他動,說:“你受了重傷,到哪去找食物去?還不乖乖躺下。”
周湯將木香拉到懷里,忍住傷痛笑了一下,說:“木香,荒山野地的,你是找不到食物的,若我也不出去找,我們怕是要餓一頓了。”
木香遲疑著:“可是你的傷……”
周湯笑著搖了搖頭:“我不要緊的,你扶著我便好了。”
木香抬頭看了看窗外,的確,天就要黑了,可是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于是木香便扶著周湯,走了出去,邊走邊說:“小心點,這里難走,都是亂石。”
周湯到了一棵樹下,撿起地上一塊小石,朝樹上一扔,啪
一個鳥籠便掉了下來。
周湯說:“這一籠子的鳥蛋夠我們吃了。”
木香將鳥蛋裝好,二人坐在篝火邊,周湯說:“其實我若是能走得遠一點,還可以弄到更好吃的,比如一些野味,讓你吃個夠。”
木香說:“我可不想讓你冒險,我不要吃什么野味,我只要你傷好起來,我們快點回府去。”
木香將鳥蛋放在鍋里蒸熟,剝開,塞到周湯嘴里,吃了起來。
天地完全暗下來了,四周沒有一點光,連月亮也躲到云里去了,只有這一堆篝火可以照明。
四野都是山林、田地,見不到幾個房子,幾縷炊煙還是在很遠的那頭才看到。
不時傳來幾聲狼嚎和夜鳥的叫聲,時而遙遠,時而臨近,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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