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香抬眼看去,王公子正指著她問墨云。
自己一個小小婢女,竟能引起侯門子弟的注意,木香卻無一點得意之色。
因為她發現王公子看她的眼神,像是一個獵人在看一個獵物。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見墨云淡淡一笑,輕捋散下來的青絲,“回侯公子,正是。”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向她射來。
她表情泰然自若,這種成為眾之焦點之事,她前世就已習慣了。畢竟自己的廚藝在前世也是在眾廚中,脫穎而出的。
從未正眼看人的周公子,不禁也用驚異的目光盯視著她。
“此姬美而好,得之良也!”王公子垂涎欲滴地望著她。
古言她也略聽得懂的,王公子的意思是不是說他想得到她?
她一怔,轉頭看看墨云,墨云起身對著王公子輕輕拜道:“公喜歡,是鄙人之幸也。”
不會吧,看樣子,墨云好像是很開心王公子喜歡她。
她腦海中閃現著前世看到的一些晉代的書,書上說,在古代,通房丫頭是可以相贈于友人的。如果友人喜歡卻不贈送給她,這對于當時士大夫的風氣而言,是非常粗鄙的事,是受人恥笑他重色輕友人的。
而今,墨云看來很有心想攀附王公子,而王公子又在眾人面前表達了他對她的喜悅之情,墨云是不是會將她轉手送人呢?
不要呀!她一陣糾心,她可不喜歡這個又胖又矮又粗俗的王公子!
可是,墨云,一心求上進的墨云,會為了他而得罪貴人么?
正想著,卻見墨云淡淡一笑,上前對著王公子附耳低言了幾句,王公子頓時面紅耳赤,換了鄙夷的目光看著她,連連擺手說:“此姬既然身有狐臭,得之不悅,得之不悅呀!”
她靜靜站在墨云身邊,聽著眾公子小聲議論著:“想不到這么美的女子,竟然身帶狐臭!可惜了!可惜了!”
墨云假稱她有狐臭,這個時期的人對香氣是很追捧的,對臭味是十分唾棄的。墨云這樣一說,雖讓她得了壞名聲,卻保住了她。
一直在一邊冷冷看著的周公子開口說話了:“既然本公子已有言在先,敗于紀郎手中,紀郎可隨意。”
墨云起身,對著周公子一揖:“周君言重了。鄙人只是一介寒門,怎能與周君相提并論?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周君海涵。”
墨云如此大量,眾人都贊賞。王公子更是執了墨云之手,說:“卿深得吾意也。”
周公子氣得臉色鐵青,俊郎的臉抽動著,他拔劍斬斷邊上一棵桂花樹,桂花紛落。
“虛偽之徒!”他怒,飲盡杯中酒,拂袖而出。
望著周公子上馬離開的背影,她很好奇,他是何許人也?為何這樣不喜歡墨云與王公子呢?
“豎子不可與之謀!”王公子臉上也是一片慍怒。
宴會散去后,王公子執墨云之心,進入內室長談。
木香與書畫立于室外長立,楚云與木葉則去院中賞花去了。
木香不斷打著哈欠,書畫厲色說:“這是在什么地方?你怎能如此隨意?”
木香笑笑:“昨夜未睡好,所以——”
書畫依然一臉怒氣。
木香湊近書畫,輕聲問:“好姐姐,你現在可以告訴我,這個王公子與之前那個周公子,都是什么人了吧?”
書畫被她吵得不耐煩起來,便說:“這個王公子,姓王名醉,先祖世代為朝中重臣,隨圣上從北方遷居而來的。這周公子,則是廣陵大守周安的兒子,名湯,字瑾玉。家族一直在南方。”
原來都是大人物哪!
過去在書上看到,晉朝士族壟斷了作官的權利,但是東晉的時候,因為北方士族南遷,造成與南方本土的士族利益相沖突,使得南北士族很是不和,甚至于都不愿意通婚。
怪不得這個周湯對王醉這樣懷著敵意呢,原來周湯是南方士族,而王醉則是北方南遷的士族。
這其中的利益,難算著呢!
木香大致弄清楚了就可以了,畢竟自己想在這個時代做出一番事業來的,不了解這些貴人可不行。
木香正想著,卻見書畫將眉毛皺了皺,紅唇上下開合,說:“這些事,本不是你一個奴婢家該問的。下次你不要問那么多了,只管聽令便是了。”
木香笑著推了推書畫的胳膊:“知道了,書畫姐!”
木香站了半天,聽到內室里,墨云已在幫著王醉脫鞋,二人斜斜靠在軟枕上,在吃著一瓶什么東西,面上的神情自然是如夢如幻。
看他們的神情,木香想一定是吃什么五石散無疑了。心下很好奇,這五石散究竟是個什么樣的東西呢?
墨云走出時,已稱呼王醉為“主公”,而王醉則大方地送了他一大瓶的五石散,看來,墨云已成功成為王醉的“門下卿客”。
坐車回去,廣陵城中,朱門之外,處處是凍死骨,幾個乞丐在這么冷的天,只穿了件破布衫。
他們可能是餓急了,聚在一起圍住馬車,有幾個還伸出臟臟的、瘦瘦的手,抓住了車把手,將乞食的碗遞到車窗內。
“走開!走開!”木葉怕得連連往后退,邊退邊喝斥道。
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雙手亂摸,摸到了木香的手,一雙明澄澄的眼睛里含著深深的乞求:“請你給我們一點吃的吧!請你給我們一點吃的吧!”
木香在袖子里一摸,摸出唯一的一枚銅錢,正要遞上去,那個小男孩子已被人推開,推倒于地。
書畫瞪了木香一眼,說:“不要給他們錢,你給了他們一個,他們就都上來要了,到時候會將車圍住,再不讓開了。”
“是呀!這些乞丐又臟又臭,又貪心!幸好沒被他們碰到手!”木葉也在一邊鄙夷地說。
木香掀開車簾,看到那群乞丐已被墨云的隨從推倒于地,墨云的臉鐵青,很不高興地擦拭著自己的手,生怕被他們弄臟了。
那個小男孩看到木香,從地上爬起來沖到車窗前,“這位小姐,你剛才不是要給我錢么?”
他伸出臟臟的手,在陽光中,這雙手被凍得紅紅的,還有不少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