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決裂
“阮某只是借道路過,不想諸公如此盛情,實在令臻梅愧不敢當啊。”
阮臻梅北前往京師入職,今日路過河南鄭州,剛到驛站安頓下來,就有人前來邀請。阮臻梅本是低調前來,萬沒想到,剛來就有人請吃飯,有心不去,但實在是不好回絕。因為來請他飲宴的人,都很有來頭,這其中有河南按察使王林鶴,河南監軍趙州,鄭州知府馬文標,鄭州同知賀大顏,河南學政黃豐年,以及鄭州本地的一些名流。
別人的面子可以不給,但王林鶴與趙州的面子,總是要給的。孰不知,這幾位在他女婿面前,都是跟孫子一樣的人物。
夜宴安排在鄭州最大的酒樓——白云軒,阮臻梅到場時,與會嘉賓已經全部到齊。眾人紛紛起身相迎,搞的阮臻梅很是不好意思,連連客氣。
其實他也明白,這幫人能如此盛情,還不是因為自己重新復起,做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天到我家。東主的位置,是鄭州知府馬文標,眾人眾星捧月般將阮臻梅請到手頭號貴賓的位置,阮臻梅客氣兩句,也就坐下,陪在他下手的有王林鶴、趙州等人。
眾人坐定,先是由按察使王林鶴致辭,所的內容無非是恭喜阮大人重新被起用,官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預祝阮大人從此步步高升之類的話。然后舉起杯子,大家伙一起敬阮大人一杯。
阮臻梅謙虛兩句,也就舉杯同飲。
喝完這杯酒,大家伙又開始輪番敬酒,所的內容自然也差不多,都是些恭喜的話,這等酒,阮臻梅是無法推辭的,只能一一喝了。
酒到半酣,河南學政黃豐年突然嘆氣地道:“唉……諸位可曾聽京城里面的消息呀?”
“略有耳聞,不知黃大人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王林鶴故意道。
“還不是岳少保的事情,當年他科場作弊的事,已經大白天下,百官紛紛彈劾,聽參他的折子已經堆滿了司禮監。可是皇,不管不問,這不是縱容科場舞弊,讓我的士林中人寒心么?早知如此,我等又何必寒窗載,應考的時候,多準備些抄不就行了。”黃豐年搖頭道。
“唉……”聽完這話,知府馬文標也嘆了口氣,道:“誰不是,岳肅這奸佞人,正是我士林的敗類。呸……他哪配稱得我士林中人。不學無術,靠著作弊位,功名來路不正,竟還有臉竊居高位。每日逢迎拍馬,蒙蔽圣聰,敗壞朝綱,我等飽學之士,受他排擠,長此以往,豈不是士林蒙羞,國將不國……”
等他把話完,在場眾人是紛紛搖頭。
關于岳肅科場作弊的事,阮臻梅遠處廣西,自然是沒有聽。但岳肅榮升少保的事,早已傳諭全國,他還是知道的。對于女婿加封少保,阮臻梅深感面目有光,在廣西地界,拍他馬屁的人,自然是絡繹不絕。
可今天聽聞這事,著實讓他倍感意外。自己的女婿,怎么成了科場作弊的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他納悶的時候,黃豐年再次道:“想那岳肅,當初也是做過一任會試主考的,他的功名就來之不正,有何面目給他人做主考。大家都知道,原先的大主考是禮部尚書孫大人,孫大人就是因為會試監督不利,才被迫自請致仕。眼下他岳肅的罪行,比之孫大人是有過之而不及,竟還有臉賴著不走,當真是厚顏無恥啊。”著,黃豐年向阮臻梅,道:“阮大人,當初您也是一省學政出身,士林的泰斗,您來評評這個理,朝廷怎么就能讓你一個科舉作弊的人來竊居高位呢?這讓我等三科兩榜出來的,如何自容?”
阮臻梅這也是三科兩榜,進士出身,再加當過學政,管理一方的教育,自是不恥那些科場舞弊之輩。眼下要是換了別人,不狠狠地痛罵一番,才出鬼了。但現在科場作弊的人是自己的女婿,這讓他如何罵的出口。
要知道,自己能重新啟用,當這個右副都御史,有是沾了女婿的光。
眾人見他默不吭聲,趙州突然咳嗽一聲,道:“阮大人,咱家聽岳少保是您的女婿,但您也終究是士林中人,若是袒護,必然被千夫所指呀。大人啊,您不要以為您這個官職是岳少保抬舉的,您能重被啟用,那和他是一點關系也沒有,全是您當初處事公允,大家伙保薦的。不信您算算日子,皇下旨召您進京的時候,岳大人的事,已經東窗事發,他自身都難保,如何會保舉您。”
“這話的不錯,岳肅他諂佞媚,但在外人面前,卻總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樣子,如何會保舉您這位老泰山。何況他的人緣,實在是令人無話可,阮大人您想想,彈劾他的折子,都能堆滿司禮監,那得有多少人參他。怕是北京城內的大官員都書了。您要是包庇于他,不兩句爭議之言,怕也是和他一樣,與整個士林為敵了。”王林鶴悠悠地道。
科場作弊,抄來的功名,這被整個士林所不齒,那是肯定的。阮臻梅要是不表個態,就明他和岳肅是站在一起的,他與整個士林為敵,也不為過。阮臻梅在官場打滾這么多年,怎是白給的,略一沉吟,道:“若岳肅果真是抄來的功名,別諸公與他勢不兩立,就連我也是要和他斷絕來往的。不過,岳肅的事,臻梅目下并不清楚,實在不敢妄下斷言啊。”
“不清楚不要緊,咱家和王大人那天是親眼目睹,岳少保親口承認自己科場作弊的。這件事早已傳的是天下皆知,幾日來,四方學子已經涌進京城,準備狀告岳肅。我等也聯名寫了個折子,不知道阮大人有沒有興趣,簽自己的名字。”這話是監軍太監趙州的,身為宦官,這一切都是魏公公指使的。他伸手從袖子里取出一份折子,遞給阮臻梅。
阮臻梅接過之后,展開一瞧,面的內容自然是將岳肅罵的體無完膚,而且是字字如刀,筆力相當深湛,也不知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完這份奏折,阮臻梅是冒出一身冷汗,心里想著,要是皇到這份折子,不把女婿大卸塊才出來鬼了。然而他哪里知道,比這還精彩的折子,還在司禮監的角落里堆著呢,皇壓根就不稀罕。
這等事,阮臻梅當然不知道,但眼睛的形勢,他是明白的,這幫人是幫自己一起參自己的女婿啊。要是簽了,代表自己和女婿是徹底決裂,要是不簽,就真如王林鶴所,是和整個士林為敵了。自己也是科甲出身,如何會與科場作弊的人為伍,可這人終究是自己的女婿啊。
阮臻梅拿著奏折,半天都沒吭聲,見他不話,黃豐年搖頭道:“阮大人啊,我這里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講,唉……您這邊要是不和岳肅劃清界限,下一個被參的,就很可能是您了。我等同是士林中人,您也知道那口水的厲害,淹都能把人淹死,三思啊……”
誰不是,那幫言官、清流們的厲害,阮臻梅也是知道的,而且不光是他們,似乎天下有功名的人,都在參岳肅,不參的人,就和岳肅一樣,是士林公敵。
為了前程,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為了自己還能繼續在這個圈里混,阮臻梅終于下了決心。“拿筆來!”
“阮大人果然是高風亮節,大義滅親,真是我等楷模,令人無比欽佩。我等在此,敬阮大人一杯。”見阮臻梅答應,王林鶴立刻起頭,大家一起把酒杯舉起,一同敬阮臻梅。
阮臻梅無可奈何,只能舉起酒杯,隨同諸位,一飲而盡。等他們把酒喝完,也有人將筆墨取來,阮臻梅在奏折之,刷刷點點,簽自己的名字。
見阮臻梅妥協,王林鶴、趙州等人,心中暗自冷笑,臉卻是一副敬佩之色,再次端起酒杯,挑頭去敬阮臻梅。
又是一輪酒喝下來,阮臻梅已經有了幾分酒意,言辭也變得有些慷慨激昂,大言自己要與岳肅劃清界限,絕不和這等人為伍。大家從岳肅,又聊到風月,也不知是誰起的頭,要晚一同前往鄭州最大的青樓——萬花樓。
在座的人中,可是有太監的,請太監青樓,這不是扯蛋么。然而,趙公公非但不反對,還第一個表示贊成。別這家伙不能那個,還挺好那假鳳虛凰的事,家里七個老婆,有事沒事還經常去那風花之地。
大家都贊成,阮臻梅也不好反對,這等應酬,以前他也是經常去的。又喝了兩杯,大家厲害白云軒,前往萬花樓。知府馬文標似乎是這里的常客,剛一進門,就被認了出來,老鴇馬將眾人請到樓的雅間,安排了一大堆姑娘坐陪。
陪阮臻梅的這個粉頭,可謂是百里挑一,乃是這里最漂亮的,老家伙因為喝多了酒,也難免心猿意馬。大家伙似乎和他的心意一樣,不一會功夫,便各自領著身邊的粉頭出門,去了房間。眼著眾人逐一去干那勾當,阮臻梅也是越來越心癢,他身邊的粉頭名叫如仙,仿佛穿他的心思,聲道:“這位老爺,女子彈得一手好琵琶,不知老爺可愿女子房間聽一曲。”
有了臺階,阮臻梅還等什么,當即一口答應,隨著如仙前往她的房間。
到了如仙的房間,才一進門,卻發現在房間之內,坐了兩個中年文士。二人一見阮臻梅進來,馬起身施禮,“學生參見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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