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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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一章亓詩教
葉先生這邊有一個眼如銅鈴，鼻如黃牛的大漢，這漢子力氣極大，手里輪著一條大棒，連續掃倒幾名官兵，沖到洞內，與葉先生匯合。二人似乎早有默契，幫他抵住官兵，他直接沖到城門之前。
碗口粗細的門閂，被他一把托起，緊跟著拉開城門。
“弟兄們，扯呼！”城門一開，老牛大喊一聲，第一個朝城外跑去。
葉先生也不怠慢，第二個沖了出去。余下眾人是紛紛朝外奔逃。誰都知道，落到后面的，被官兵圍住，那是必死無疑。這一來，葉先生的手下與鄒楓這幫人可都紅了眼，大家拼命向前。
一夫拚命，萬夫莫敵，官兵見對方都紅了眼，未免有些膽怯，接連讓二多人沖了出去。寒蓮忍著傷，與紫梅拼死拉著鄒楓逃出城外。
這世道，有時想死的，他卻死不了，越是怕死的，還越容易死。被鐵虬砍掉一只手的那位，本以為是必死無疑，誰曾想，因為勇往直前，左手拿刀，給鄒公子開路，竟然平安無恙地沖了過去。
聞警趕來的官兵終于到了，當他們到時，只剩下幾個倒霉蛋被擋住，大家聯手，輕易屠戮。
剛剛那一戰，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岳肅那時候，已然睡覺，當他聞訊帶領僅有的近百名騎兵趕來時，人都逃走半天了。即便如此，岳肅也派鐵虬率騎兵立即去追，一定要活口。
城內一共斬殺敵人二余名，其中大部分都身佩斬龍幫的信物，只有五人身沒有，這五個人自然是鄒楓的手下。岳肅自然不會想到，這是兩伙人，畢竟斬龍幫的人，也不一定就會時刻將令牌帶在身。
官兵死近三人，傷三多人，可以，能死這么少的人，完全是對方無心戀戰，以及弓箭手的幫助。
岳肅向城把總尋問了當時情況，得知敵人能有四多號，倒和鐵虬的數字相吻合，來城內的叛匪是全跑了。
生氣歸生氣，但事情已然如此，守衛城門的衛兵也不是沒盡力，只能敵人太過強悍。無奈之下，岳肅又行文各地，讓兵馬不用來了，省的再來回折騰。
等到天明，鐵虬帶著騎兵返回。他可沒有把人馬分散，而是集中追趕，要知道，對方可是悍匪，騎兵本就不多，要是分散了，碰敵人，還不知道誰把誰滅了，隨便還把馬送給人家。
鐵虬這一路，也有收獲，先后追三名叛匪，結果這三人倒也頑強，全都力戰而死。鐵虬在他們身搜出斬龍幫令牌，而且全都是鐵牌。這一次斬龍幫中人，搜出的牌子，全都是鐵牌，可見都是幫中的核心幫眾。只可惜，沒有一個活口。
對于戰死和負傷的士兵，岳肅優價撫恤，死的給紋銀五兩，傷的給銀兩，一點事都沒有的，也一人給了二兩。不過這只限于拱衛城門的士兵，增援的部隊趕到時，都快結束戰斗，該打掃戰場了，還賞什么。
那些受傷的士兵，拿著沉甸甸的銀子，是咧嘴直笑。雖大人平時摳門，但有事的時候，還是真賞的。沒受傷的，都恨不得自己為什么沒挨一刀，反正都是公費醫療，那兩銀子，夠快活多久呀。
岳大人現在不差錢，抄來那么多銀子，他可便宜行事，賞給有功將士，記個帳就是。
刺殺事件這個屎盆子，徹底扣到斬龍幫的頭，城內已經沒什么事，岳肅準備渡過黃河，到北岸繼續發放寒衣。
可這一天，縣衙外來了一位客人，送名帖，點名要見鄒佳仁。
鄒佳仁現在和岳肅、羅振強在大堂，商議渡黃河的事宜，門外差役稟報，“啟稟三位大人，外面有一位自稱叫作亓詩教的人登門求見鄒大人，現有名帖在此。”
亓詩教的名頭，岳肅并沒聽過，但是鄒佳仁和羅振強那是知道的。尤其是鄒佳仁不但認識，而且還是老相識。亓詩教是方從哲的門生，齊黨的領軍人物，當年方從哲得勢之時，亓詩教那是炙手可熱，人人都來巴結。后來方從哲倒臺，他于天啟元年三月自請致使，所以岳肅進京時，人家已經不在朝廷，故不認識。
作為齊黨中人，鄒佳仁一聽亓詩教到來，知道定有要事，接過名帖，親自出門迎接。將亓詩教接進大堂，鄒佳仁彼此介紹，岳肅一聽是老前輩，連忙招呼，彼此盡了禮數，然后二人告退，前往后衙值房敘話。
到了值房，將門關，落座后，鄒佳仁道：“靜初兄，您不在萊蕪老家，怎么跑到這邊來了，是不是出什么事？”
亓詩教字靜初。
“泰德，實不相瞞，我這次來，確是有一件事相求。”亓詩教道。
泰德是鄒佳仁的字。
“你我之間，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但無妨，只要愚弟力所能及，定然在所不辭。”
“有這么一樁案子，想來你也聽，就是龍門會，鎮北伯張國柱的兒子張襄被毒死一案。”亓詩教道。
“龍門會時我倒是在場，記得當時有一個學生死于擂臺之，當時驗尸是心疾猝死，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
“就是他。聽剛開始的時候驗尸是心疾猝死，結果半個時辰后，發生尸變，確定為中毒而死。洛陽知府施桐審理此案，一開始難覓兇手，但禁不住鎮北伯三番兩次的催促，最后便將與張襄同臺較量的魏翰銘定為兇手，他因妒生恨，毒死張襄。魏翰銘矢口否則，雖沒有證據，怎奈屈打成招，最后定為死罪。這魏翰銘的父親魏儒珀以前是都察院山東道御史，與我相熟，也是同道中人。他死在任，故世前曾托同年萬印克照顧其子，萬印克剛從河南調到山東當學政，魏家人在定案之前就去請他情。為此事萬印克專程跑了趟洛陽，誰料那根本不買賬，硬是定了死罪。萬印克沒有辦法，跑到萊蕪來找我幫忙，大家都是同道，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可我現在，賦閑在家，話也不頂用，想起你在河南的布政，是施桐的頂頭司，特此趕來，希望你能夠幫忙開脫，救下魏翰銘的性命。”
到底，問題很簡單，不管是魏翰銘的父親，還是萬印克、亓詩教，包括鄒佳仁，大家都是齊黨人，自己人有難，怎么也能搭一把手。
鄒佳仁想了一下，道：“靜初兄，這施桐是東林一系，仗著朝中有人撐腰，一向也不怎么將我放在眼里。而且我又不管刑獄，這方面實在難以的話。不過這樁案子，不知是不是證據確鑿，若是真如靜初兄所言，是屈打成招，我倒可以給靜初兄指一跳明路。”
“哦？”亓詩教聽了鄒佳仁前面的話，神色有些暗淡，正暗自感嘆人走茶涼，可聽了后面的話，眼睛一亮，道：“什么明路？”
“靜初兄您剛剛不是也到，河南巡撫岳少保坐在堂。岳大人素有青天之名，這等案子要是告到他那里，他保管出面做主，重審此案。但前提是，一切都如靜初兄所言，魏翰銘是冤枉的。”鄒佳仁鄭重地道。
“這……”魏翰銘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亓詩教也不敢確定，他只是聽萬印克的。猶豫片刻，亓詩教拿定主意，道：“好吧，我這就去前面見岳少保。”反正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有機會總比沒有好。
隨后，鄒佳仁帶著亓詩教回到正堂，亓詩教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案子的始末了一遍。表示希望岳肅出面，幫忙重審此案。
這案子的大概情況，岳肅已經從張家得悉，心中有個疑慮，那就是這奇毒是從哪里來的。這等罕見的劇毒，有錢也不一定有地方買。
于是，岳肅當即答應，親自趕往洛陽，查明此案。至于到黃河北岸發放寒衣的事，岳肅就讓鄒佳仁、羅振強前往，并讓厲浩荃主管押運寒衣。同時，又讓人去開封送信，讓阮傲月帶著黑前來協助。
‘岳剃頭’再次來到洛陽，又讓這洛陽城內的百姓地轟動一把，那些貪官污吏，土豪惡霸則是又一陣心驚。
像洛陽這種大城市，有專供高官到來時，居住的館驛，岳肅暫時下榻在此，充作巡撫行轅。剛剛安頓，他就帶人前往知府衙門，知府施桐那是笑臉相應，本欲將岳肅請到花廳奉茶，而岳肅只是談公事，到二堂即可。
到得二堂，岳肅喧賓奪主，坐到公案之后，這個舉動，令施桐心驚肉跳，更是心地伺候。
“施大人，記得龍門會時，本部院曾到有一名書生死于擂臺之，當時仵作驗尸，確定為心疾猝死，本部院因為有事，也沒有再行過問，匆匆趕回開封。前些時日，聽聞那書生并非心疾猝死，而是中毒身亡，如此奇毒，本部院從未見過，所以抱著好奇之心，想一究竟。這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跟我。”岳肅坐在公案之后，平淡地道。
施桐陪在旁邊，見岳肅問起這樁案子，連忙答道：“回大人的話，這案子現已審結，兇手就是那個與死者張襄同臺比試的書生，名叫魏翰銘。現他已如實招供，是因妒生恨，故毒殺張襄。”
“哦，那毒死張襄的毒，不是叫什么名字？”
“此毒名叫無色毒，據魏翰銘供認，這種毒藥極為罕見，他也是只有一點點，在擂臺，趁機灑出，致使張襄中毒。”施桐道。
無色毒？岳肅還真沒聽過這個名目，或許也是自己孤陋寡聞吧。他淡笑道：“那這種奇毒，魏翰銘是從哪里弄來的呢？”
“這個……魏翰銘是無意中從野外發現的。當時他也不知此毒的名堂，連無色毒這個名字，也是他后來給取的。”施桐道。
岳肅點點頭，心中疑慮頓生。他見過張襄的尸體，就尸體的腥臭和腐爛程度來，中的必是一種狠辣之毒，這種毒藥，可不是無意中就能發現的，世哪有如此巧的事。不別的，就你當時發現多少，又如何知道具有毒性，是否實驗過，況且魏翰銘只是個書生，并不是郎中，沒事跑野外采什么藥，這都需要考究。
“施大人，此案的卷宗可否給本部院一呀。”
岳肅的客氣，不過以他的職位，出這種話，已由不得施桐不。施桐連忙派人去喊主簿，將卷宗取來，給岳肅過去。
卷宗拿來，岳肅翻開仔細閱讀。其中除了有魏翰銘親手畫押的口供之外，并無確鑿的物證，人證也只是證明魏翰銘在院試之后，因為沒有考第一，而發的幾句牢騷。至于魏翰銘的口供，更是經不起推敲，如何下毒，沒有具體明，只是趁機下毒；毒藥從哪里來，就是在野外無意間發現。這等供詞，實在沒有服力。
岳肅罷之后，道：“魏翰銘現在何處？”
“現在死囚牢中。”施桐答道。
“將他帶來，本部院有話問他。”
“是，大人……”施桐先岳肅要見犯人，嘴答應，心頭卻七下。萬印克來找過他，他自持是東林一黨，沒有買對方的帳，現在岳肅又來關心此案，從不會是齊黨的人請來幫忙翻案的吧。但一想，此案已經算是鐵案如山，不怕你岳肅再查。于是命捕頭前去提人。
時候不長，有差役將一名青年帶，青年身穿囚服，面色蒼白，幾乎是被拖進門的，到得階下，差役稟了聲犯人帶到，把手一松，都不能去揣青年，青年便趴到地。不用猜，也知道是受刑不輕。
岳肅瞧了一眼，道：“你就是毒殺張襄的人犯魏翰銘？”
張襄趴在地，也不知進門時有沒有認出岳肅，只是無力地道：“正是……”
從他的聲音中，不難聽出，已毫無生氣。人變成這個樣子，可見受了多少折磨，連求生的本能都沒有，變得麻木不堪。
“魏翰銘，不知你為何要毒死張襄呢？”岳肅再次問道。
“只因嫉恨他的才學比我高……心中不服……”魏翰銘仍是麻木地道。
“那你是用什么毒藥，在什么時候，毒死的張襄，又是如何下的毒？”
“毒藥名叫無色毒……是在龍門會同臺較量之時……趁機下的毒……”還別，真和施桐給出的回復一樣。
“好一個趁機下毒，那本部院想聽聽，你是趁什么機會投的毒，這毒又是怎么下到張襄身的呢？”
這個問題，魏翰銘倒是沒有馬回答來，隔了片刻，他才無力地道：“大人……您怎么投到他身的……罪人就是怎么投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