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肅的要求,有些頗為無理,你就算官大,但這終究是王府,也沒有你說見誰就讓你見誰的道理。周王的臉上閃出一絲怒氣,有些不悅地道:“岳大人,這未免不成體統吧。”
岳肅面帶微笑,說道:“王爺,下官也知如此要求,的確不成體統。可下官這也是無奈之舉,萬一王爺所言不實,有王子此刻不在府上,擅自出城,在外生了是非,下官可擔待不起呀。”
“這……”岳肅這句話,直接將周王給噎住了。現在他以大帽子壓人,你若是不把兒子帶出來給他看都不行。如再推搪,他肯定會說會你存心隱瞞,兒子保準不在家,都出城去了。
周王氣的是牙根直癢癢,可也沒有辦法,只好說道:“來人啊,將幾位王子都叫來。”
“是。”有太監答應一聲,立刻跑下殿去,傳召幾位王子。
不一會功夫,有三位王子走上大殿,這三位王子,大的能有三十出頭,小的能有十二三歲,岳肅瞧了一眼,說道:“王爺,您不是說共有四位王子么,怎么只來了三位,不知另一位現在何處?難道說……”
周王連忙搶著說道:“孤王那世子前些天在跑馬場騎馬,不慎失足落馬,現在有傷在身,還躺在床上爬不起來呢。大人如果想見,等下孤王命人領大人前去就是。”
“哎呀……”岳肅故意驚嘆一聲,說道:“不知世子傷情可否嚴重,是哪天摔傷的呀?”
“只是傷了筋骨,傷勢說重不重,說輕不輕,年輕人么,摔打一下也好。具體日子,孤王也記不太清,應該是十月初一吧。”周王說道。
好呀,十月初一,城外發生的案子,偏偏這么巧,你的這位世子也是十月初一受的傷。而且還是落馬摔傷。你說是在王府的跑馬場,我看不見得吧。
岳肅心里這么想,嘴上說道:“這也太不小心了,那些護衛都是做什么吃的呀,王爺一定要嚴加懲罰。”
“當然要懲罰,孤王一怒之下,將他們全給殺了。”周王怒沖沖地說道。
你可真絕呀。聽了這話,岳肅心中惱怒,可也沒有辦法。
王爺自己有家法,處死一些府上的護衛,那是沒人管得了的。這一下,想找人證,也困難了。
岳肅思量片刻,說道:“王爺,既然府上沒有王子擅自出城,下官也就放心了。不過即已聞知世子墜馬受傷的消息,總沒有過門不去探望的道理,還請王爺著人指路,下官親去探望。”
周王見岳肅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心中更是惱怒,但岳肅話說的的客氣,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好點頭說道:“趙文,由你給岳大人帶路,去世子寢宮探望吧。”
“是,王爺。”趙文是周王的心腹太監,領命之后,來到岳肅身前,客氣地道:“岳大人,請。”
岳肅起身頷首微笑,說道:“那就有勞了。”說完,又沖上拱手,說道:“王爺,那下官先行告退。”
周王擺了擺手,“岳大人請便。”
等到岳肅與趙文下殿,周王氣的重重地一拍扶手,咬牙說道:“好你個岳肅,真是恃寵而驕,欺人太甚,我兒不就在郊外撞死個人么,用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哼!”
此時殿上還站著三個小王子,三人見父王發火,都嚇得打了個哆嗦。還是年齡最長的那個二王子弱弱地問道:“不知父王召我等前來有什么事?”
“沒事、沒事,都下去吧。”周王不耐煩地一揮手,將三個兒子打發下去。
殿外站有值日太監,三個王子下去之后,二王子對那名值日太監招了招手,把他招呼過來,問道:“你知不知道父王將我等傳來有什么事?”
太監急忙搖頭,說道:“不清楚。”
二王子見他神色恐慌,料想應該知情,只是現在身邊還有兩個弟弟,不便追問,便帶著弟弟離去。三人各有寢宮,走到一半,自分道揚鑣。看著兩個弟弟離去,二王子停下腳步,對身邊隨侍的老太監說道:“陳伴伴,我覺得今天父王叫我們過來,肯定是出了不尋常之事,你看呢?”
“回小王爺的話,老奴也是這么認為。只是咱們身處后面,不知道前邊都出了什么事。”陳公公說道。
“我看剛剛那值日太監,似乎知道一些,府上的公公,你都熟悉,你代我去打聽一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說著,二王子在懷里摸了摸,取出幾片金葉塞進陳公公的手里。
陳公公微微點頭,說道:“老奴明白。”
說完,陳公公轉身又朝銀安殿的方向走去。來到臺階之下,他伸手招呼剛剛的那名值日太監,小太監連忙跑了過來,堆笑地道:“陳公公,您招呼小的有什么事?”
王府里的太監也有等級之分,最大的自然是伺候王爺的,也是府上的總管太監。其次是一些有職司的太監,再往下便是伺候幾位王子的,其中伺候世子的太監,地位最高,隱然是未來的總管太監,僅次于現在伺候王爺那位。
陳公公的地位不是很高,但也是高過值日太監的,他先沒說話,只是將人領到一邊,然后將金葉子掏出來,塞進對方的手中,小聲說道:“這是二王子賞你的。”
小太監哪見過金子,嚇了一跳,急忙說道:“這……這……這怎么使得……”
“叫你收著,你就收著。”陳公公淡淡地說道。
“那我……就謝過二王子,謝過陳公公了……”太監都是貪財的,明知這里面恐怕有什么名堂,卻也禁不住誘惑,仍是揣進懷里。
陳公公見他收了,臉上露出笑容,低聲問道:“剛剛那個一品大員是誰呀,不知過府所為何事,王爺為何要幾位王子都招來,可人來了,又沒有什么話說。”
“這……”小太監猶豫一下,想想懷里的金子,最后還是壓低聲音說道:“那位一品大員就是新來的巡撫‘岳剃頭’,他到府上,是來查有沒有哪位王子擅自出城的。”
“哦……”陳公公點點頭,又道:“那是哪位王子擅自出城了呀?”
“這個……”小太監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用回答的很確定,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就行了。”陳公公淡淡地說道。
“很有可能是世子。世子不是落馬受傷了么,開始倒沒有什么動靜,可就在前天,王爺突然下令,將世子的扈從全部處死,理由是什么護衛不力,致使世子落馬受傷。”小太監如實說道。說這番話時,他的聲音更低。
“原來是這樣。”陳公公再次點頭,又問道:“陪世子出城的人,全都死了么?”
“這個小的不太清楚。”
“好了,你回去站班吧。咱家問你的話,不要對任何人提起,知道么。”陳公公囑咐道。
“公公放心,小的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講。”為了懷里的金葉子,小太監也不可能去跟他人說。
陳公公轉身離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那就是朱恭枔喜歡跑馬不假,但都會找個對手,以前經常和那個人在跑馬場玩,后來就經常上街,這等事已有幾年,府上人等,大多知道,更別說是陳公公了。
想到這個人,陳公公帶住腳步,朝東月門走去。王府世子和皇宮里的太子差不多,要住在東宮,東宮距離東月門較近,即便世子的扈從都被殺了,守門的護衛可都還活著。
到了門前,招呼了一個護衛過來。王府的護衛自然認識府內有職司的太監,這陳公公常陪二王子出入,又怎能不識。護衛到了近前,連忙躬身施禮,“陳公公,不知您叫小的來,有什么吩咐。”
陳公公壓低聲音,說道:“咱家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想要向你打聽。”說著,從懷里取出三片金葉子,塞進護衛的手里。
二王子一共給了陳公公七片金葉子,剛剛給了小太監三片,他本想自己留四片,結果又要打聽,所以只能再割愛。護衛一看到金葉子,那是滿臉堆笑,“公公……這……小人怎敢收呀……”
“叫你收著,你就收著,別拖拖拉拉,讓人看到不好。”陳公公笑呵呵地說道。
誰也不是傻子,一次賞這么多錢,肯定是有事。護衛把金葉子攥在手里,沒敢往懷里揣,小聲道:“公公,不知您想向小的打聽什么事?”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想問問你,十月初一那天,可有人上門找過世子?”陳公公低聲問道。
“這……王爺囑咐過……不能再對外提及……”護衛小聲說道。
“咱家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能提的。”陳公公笑盈盈地說道。
“公公說的也是,您又不是外人。但是公公聽了之后,可不能再對別人講呀……”護衛故作神秘地說道。
“行行行……你不說,難道就以為咱家不知道么?”說著,陳公公向前一步,在護衛耳邊小聲嘀咕道:“是不是……”
“這可是公公您自己說的,小的可沒說。”護衛笑呵呵地說道。跟著,將金葉子揣入懷里。很明顯,已然是承認,陳公公所說出的這個人名。
“那世子可曾跟他一起出門?”陳公公又低聲問道。
護衛點點頭,“嗯”了一聲。
“出門時,世子帶走的那些護衛,是不是已經被王爺給……”陳公公說著,抬手空劈一下。
護衛仍是點頭,接著又小聲說道:“公公,這事知道就行了,可千萬不能對外說呀。王爺現在對這事很是關注,要是有人瞎嚼舌頭,可是要掉腦袋的。”
“我知道。”陳公公點點頭,然后聲音這才提起了點,又道:“好了,咱家走了。你記住了,有空上街的時候,可別忘了把東西買回來,捎給雜家。”
“公公放心,小人保準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