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本府是什么意思,等下你們就知道了!”岳肅猛地將嗓門一提,大聲喝道:“印江縣,哪位是治下的麻翰和過山虎?”
印江縣令錢直戰戰兢兢地道:“過山虎前些時日死了,來的是他的娘子秦氏……”說著,用手指了指坐在后面的一個中年婦人,跟著又指向一個麻桿般的精瘦中年人,“他就是麻翰。”
“將這二人給我拉出來!”
差役得了吩咐,當時就上前扭拽,這二位倒也識相,不等差役近前,已抬起屁股,走到前面跪下。
“草民麻翰參見大人。”“草民郭秦氏參見大人。”……
岳肅微微點頭,說道:“前些時日,有人到府上匿名舉報,說麻翰與過山虎為爭銅印山上的礦洞,雙方械斗,過山虎及其伙計近二百人全部喪命,此事可屬實?”
一聽岳肅說這話,麻翰與錢直的臉上均是一陣抽搐,實在想不到,這事竟然會傳到知府大人的耳朵里,而且又在今天當眾說出。這可如何是好?
麻翰猶豫一下,馬上說道:“大人,此事純屬無稽之談,過山虎是暴病而死,和小人根本扯不上關系,還望大人明察。”
“是、是、是……”錢直也馬上從椅子上站起來,躬身說道:“大人,這純屬是有人造謠,過山虎是暴病而死,哪有械斗一說。秦氏,你丈夫是不是暴病而死,你且如實和大人說明!”最后一句話,他用上的威脅的語氣。
秦氏沖上磕頭,說道:“回稟大人,我夫君確實因與麻翰爭奪銅印山上的礦洞,雙方械斗,導致喪命。人命關天,還望大人為我夫君報仇!”
在秦氏收到錢直的傳喚,一同到銅仁的前一天,有一個陌生人來到她家。與來人會面后,那人開門見山,只問他想不想給丈夫報仇,秦氏也是一個潑辣的主,她和過山虎夫妻恩愛,對忘恩負義的麻翰是恨之入骨。一聽來人如此說,馬上尋問如何報仇,來人只跟他說了一句,等到了銅仁,自會知曉。
來同仁路上的這幾天,秦氏一直琢磨來人說的那句話,現在一聽知府大人問及此事,馬上領悟。哪還畏懼錢直的恐嚇,當即實話實說。
“好你個錢直,坐視雙方數百人械斗,不僅不管不問,還恐嚇證人,意圖蒙蔽本府,你是如何居心。本府問你,開采銅印山上的銅礦,可有朝廷頒旨,天子可派礦監。”明朝禁止民間私自采礦,礦源開采,需要朝廷批準,并派礦監前去收稅。
岳肅如此一問,嚇得錢直是屁滾尿流,哆哆嗦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錢直,你縱容地方百姓私自械斗,漠視刁民擅自采礦,貪贓枉法,罪不可恕。來人啊,將他的烏紗摘掉,打入大牢,本府明日就上本參你。”
岳肅的話,直接讓錢直癱倒在地,上來四名差役,將他抬走,押入大牢。
其他三位縣令和一眾土豪、士紳看到這一幕,都傻了。沒想到這位岳大人真是雷厲風行,輕而易舉的就拿下印江縣。下面的還不知道會落到誰的頭上,一個個都是戰戰兢兢。
岳肅看向跪在下面的麻翰與秦氏,說道:“麻翰,你私自采礦,草菅人命,還不將所犯案情如實招來!”
麻翰現在已是無話可說,饒是他心思縝密,但在這個時候,也無從狡辯。他一聲苦笑,說道:“大人既已知道,何必再問,麻翰認罪就是。”
“來人啊,讓他簽字畫押!”
行文書辦簡略寫了口供,列明罪行,讓麻翰畫押。簽字畫押之后,岳肅宣判,“麻翰不遵朝廷禁令,私自采礦,且草菅人命,按大明律,處抄家滅門。來人啊,先將麻翰押下去。鐵虬,你且持牌到守備衙門,請牛守備火速出兵印江,將麻翰家產抄沒,凡涉案人等,一概擒拿。”
麻翰被押入大牢,岳肅看向秦氏,說道:“私自開礦乃是滅門之罪,本府念你夫君已經喪命,你孀居在家,不忍再滅宗族。這樣吧,你將家產大半上交國庫,本府法外施恩,饒你性命。”
“多謝大人開恩。”秦氏也知夫君罪行,自己一個孀婦,守著兒子,實在也用不上這么多錢。捐給朝廷,全當買兒子一條命了。
“如此你就隨鐵虬同回印江吧。”岳肅一擺手,讓她跟鐵虬下去。
岳肅早已跟鐵虬交代,只要將麻翰等人擒了,就去找牛乾出兵,到印江抄家。涉案人犯都是何人,也都交代,一個不能跑了。現在重復,也不過是走個過場。鐵虬接令,馬上同秦氏趕往守備衙門。守備衙門那頭,今早收到岳肅的命令,集結待命,只是不知道要去哪里。鐵虬到了守備衙門,將目的交代,牛乾令一個千總帶著兵馬隨鐵虬趕往印江抄家。
岳肅臉上再次露出微笑,四下瞧了一圈,說道:“以這麻翰一人的身家,估計也夠充當軍餉的了。”
“是、是……”眾人這時都不知該怎么回答,只能隨聲附和。
岳肅又道:“不過本府收到的舉報不止告他一人,以下還有幾個。松桃縣,哪個是你治下的松桃三霸呀。”
一聽松桃三霸四個字,松桃縣令鄭光友差點沒從椅子上滑下去。“大、大人,下官治下沒有什么松桃三霸呀……一定是謠傳……謠傳……”
“是么?”岳肅冷笑一聲,說道:“我記得有一個是收過路稅的常秀常員外,本府前幾日路過貴境,來回一趟,總共交了近一吊錢的稅,真是生財有道啊。還有一個是收平安銀子的魏剛魏員外,本府去客棧住宿,正好看到有人去收平安銀子,人家不給,他就要砸了人家的店,真是好手段。最后一位是販賣私鹽的田崇田員外,朝廷靠收鹽稅養兵衛國,你竟然連朝廷的買賣都給搶了,你的膽子不比剛剛的麻翰小呀……”說到這里,岳肅猛地怒喝一聲,將驚堂木重重一瞧,“好一個松桃三霸,本府今天倒要見識見識,你們到底是生了多大的膽子,敢在本府治下胡作非為,難不曾是長了三頭六臂!”
見岳肅知道的如此詳細,鄭光友嚇得都不會動了,目瞪口呆地癱坐在椅子上。在他身后坐著的松桃三霸現在也傻了,剛剛錢直和麻翰的下場,大家是有目共睹,前車之鑒,歷歷在目。“看來這位大人是想錢想瘋了,為了籌餉,簡直要玩命呀。這要是把罪名定了,把家一抄,可什么都沒了。”
三個人心里嘀咕,隨后就聽常秀喊道:“大人,小民愿捐三千兩。”
“大人,小民愿捐四千兩。”“大人,小民愿捐五千兩。”
常秀一帶頭,魏剛和田崇都不含糊,馬上表示自己愿捐。可這個時候,岳肅哪還能再給他們機會。
“晚了!”岳肅大喝一聲,說道:“爾等魚肉鄉里,目無王法,豈是捐幾個銀子就能保住性命的。來人啊,將他三人連同鄭光友一起給帶上來。”
當下有八個差役上前,將四人拉起,按在岳肅公案之前。
“鄭光友,你執法犯法,縱容包庇,收受賄賂,此時此刻,還有什么話說?”
“還望大人開恩,下官愿捐出所有家產,自請致仕,還望大人留卑職一條生路。”鄭光友哭著說道。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如何定你之罪,朝廷自會下旨。讓他們簽字畫押。”岳肅現在也沒心情跟他們廢話,行文書辦列好罪名,讓四人簽字畫押。
這個時候,你抵賴也是沒有,人家知府老爺都被收過過路稅,你說什么能有用。你敢不承認,等待你的就是板子。四個人唯唯諾諾,最后還是簽字畫押。
“常秀橫行鄉里,私征稅賦,依律當斬。家產充公,以資軍需。魏剛橫行無法,強征平安銀子,置國法于無物,依律當斬。家產充公,以資軍需。田崇販賣私鹽,罪大惡極,依律滿門抄斬。家產充公,以資軍需。縣令鄭光友,為虎作倀,縱容包庇,收受賄賂,摘掉烏紗,停職待參。將他四人,一并押入大牢!”
岳肅現在都沒功夫查他們所犯的其他案子,因為這些已經足夠要他們的腦袋。而且,等到抄家之后,將從犯抓來,再行審訊,以前的種種不法,也都能知道。
“金蟬,你速速持牌,前往守備衙門,叫牛乾出兵前往松桃縣,將這三人的家產一并查抄,一干從犯,就地擒拿。”
“屬下遵命。”金蟬答應一聲,立即動身。岳肅在昨天也跟他有所交代,并派當日隨同前往松桃的一名差役跟著金蟬,如有遺漏,可以到當日入住的小店找那伙計尋問。
聽了岳肅的宣判,魏剛第一個喊道:“岳大人,我堂兄魏庶在朝中當御史,你若是敢殺我,小心你的前程!”
“岳大人,我表舅在朝中任禮部清吏司主事,你要是敢動我,定叫你官位不保!”常秀也不示弱,將靠山搬了出來。
“爾等這是在恐嚇本府么!本府上為國家,下為黎民,事事以國法為本,對得起天地良心。爾等宵小,仗著有人撐腰,橫行不法,若是官宦子弟皆跟爾等一樣,豈不國將不國。賞他二人四十大板,再行押入監牢!”
“是!”
差役上前,將二人按倒在地,“劈哩啪啦”狠狠打了四十板子,然后一起押入大牢。
解決了這四位,岳肅再次露出笑容,環顧四下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