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晉拉過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楊掌柜垂手在站他面前,不僅僅因為無晉是嗣涼王,地位高貴,更重要是無晉拿著鳳凰會大會主陳安邦的黑鳳凰金牌,這就視同會主親到。
“請問楊掌柜尊姓大名,在鳳凰會擔任什么職位?”
“回稟殿下,在下確實姓楊,叫楊宏海,是鳳凰會擔任二級統領。”
鳳凰會雖然是海盜,但它們有嚴密的軍事組織,普通士兵叫做海衛,軍官則分為大軍將、軍將、統領和哨領四大級別,其中統領和哨領又各有三級,而大軍將以上便是會主和兩名副會主,這個楊宏海的二級統領就相當于朝廷軍府的果毅都尉級別。
無晉點點頭笑道:“原來是楊統領,不知楊統領手下有多少人?我是說江寧縣。”
楊宏海依然恭恭敬敬道:“整個江寧府一共有六十四人,其中江寧縣是根基,連我在內有三十人,光酒樓內就有十四人,其他人都分散在一家藥鋪和一家鏢局內。”
“很好,我有件事想請楊掌柜幫忙,不知楊掌柜可愿意?”
楊宏海抱拳肅然道:“殿下出示了黑鳳凰金牌,就這就如會主親到,請殿下盡管吩咐,我們就算拼命也會辦到。”
“不用你們拼命。”
無晉微微一笑,“我們只要天亮后,你們給我再江寧縣散布幾條謠言,一定要沸沸揚揚,人人皆知,但是,你們決不能暴露自己。”
離開東海酒樓,無晉借了一匹馬,孤身一人向北城外而去,經過北城旁邊的狀元巷時,無晉看見巷子盡頭有一扇黑漆漆的大門,那里應該就是太子在江寧府的情報站。
他沒有進巷子,他在孤身一人的情況下,去找太子的人無論如何不是明智的決定,他猛抽一鞭馬匹,向城門疾馳而去。
城門此時已經關閉,但他有周信的銀牌,順利出了城,一路打馬疾奔,一刻鐘后,他來到了梅花衛軍營,今晚當值軍官是張隴,他沒有想到無晉晚上會來,連忙命人準備被褥床鋪,無晉卻擺手止住了他。
“不用準備,我先交代幾件事,還要馬上趕去水軍府。”
“將軍請說!”
無晉喝了一口茶,整理一下思路,緩緩道:“明天上午,梅花衛全體軍隊出動,給我包圍建業大街上的東萊錢莊和百富錢莊,若官府來問,就說奉命行事,無可奉告,讓他們來找我。”
張隴連忙道:“今天下午,第一批一千名新軍入營了,要不要一起帶去?”
無晉想了想便道:“他們的梅花衛軍服還沒有到,就不用帶去了,告訴鄭延年,就說是我的命令,讓他率一千新兵駐防軍營,假若明天有繡衣衛或者別的軍隊來沖擊軍營,給我格殺勿論!”
“卑職明白了!明天將軍會在哪里?”
“明天上午我或許會在船上,但下午我會趕回來,晚上也許會暫時離開江寧去維揚縣,總之一句話,一切以我的命令為準,沒有我的命令,就嚴守軍營。”
“卑職遵命!”
無晉又交代幾句,便起身離開房間,走到門口,他又想起一事,回頭吩咐道:“再分兩百人去護衛我的府宅,除了齊家小姐,其他人都謝絕拜訪。”
在一間密閉的房間內,齊瑋被剝光了衣服,手腳都被鐵鐐扣住,倒吊著半空中,兩名精赤著上身的大漢,用浸了油的皮鞭,向他身上猛抽而去,只聽一聲撕心裂肺般的慘叫,齊瑋身上又出現一條血肉模糊的鞭痕,他身上已經被打得體無完膚。
一名中年男子用皮鞭將他下巴抬起,冷冷道:“何必呢?你把配方說出來,你就不用再受苦,將來齊瑞福也是你的,我們不是答應了,只要齊大福錢莊嗎?其他店鋪都不動,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說出來,我們就放你,若再不肯說,我們就用閹刑了,那時,你就算后悔,也當不成男人了,說不說!”
齊瑋氣息微弱道:“我不是已經給了你們嗎?”
中年男子狠狠一巴掌向他臉上抽去,:“你他娘的給的是假貨,你以為騙得過我們嗎?”
齊瑋冷笑一聲,“那你們又以為騙得過我嗎?”
中年男子暴怒,大喝一聲,“給我打!”
皮鞭又如雨點般向齊瑋身上抽去,中年男子恨得哼了一聲,轉身出去了,他走到后院,敲了敲一間屋子的門。
“劉大人,可以進來嗎?”
“等一下!”
里面傳來惱怒的聲音,隨即有女人的蕩笑聲,半響,燈亮了,劉四君開門走了出來。
“他招了嗎?”
“那小子的嘴很硬,死活不肯說,要不然我們就真動閹刑?”
劉四君仰頭想了想道:“最好別動,閹了他,他反而會萬念皆灰,更不會說了。”
“那就嚇唬嚇唬他。”
劉四君還是搖了搖頭,“這個人很精,要是被他看破我們是嚇唬他,他更不會說,最好是找他兒女來威脅,他或許會害怕。”
就在這時,一名大漢慌慌張張跑來,“大人,那個……那個姓齊的,他受不住打,嚼舌自盡了。”
“什么!”
劉四君呆住了,齊瑋居然自盡了,那齊大福銀票的秘密問誰要去,這可是齊王交給他的任務,他猛地給中年男子一記耳光,破口大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你壞我的大事,我怎么向齊王交代?”
中年男子嚇得滿臉慘白,低下了頭,顫聲道:“屬下想法去找齊家的工匠,湊一湊,把方子湊出來。”
“白癡!是齊瑋親自配料,那些工匠只是干活,你問誰去?”
中年男子不敢吭聲,半晌,劉四君惡狠狠道:“這件事就先放一邊,明天還是按原計劃行動,將一百張銀票用出去,再給我散播齊家被抄和假銀票泛濫的消息。”
劉四君望著沉沉的夜空,獰笑一聲道:“我很想看一看,齊大福錢莊被萬民擠兌的盛況。”
次日天亮后,江寧縣的大街小巷忽然有各種消息傳開了,有齊瑞福即將被抄家破產的消息,也有齊王發動奪嫡政變被抓,東萊商行將全面關閉的消息,還有百富商行大東主卷進齊王政變一案,京城的百富錢莊已被繡衣衛和梅花衛抄沒等等消息。
一時間,各種真假難辨的消息在江寧縣瘋狂傳播,弄得人心惶惶,誰也不知是真是假,而這時,齊大福出現假銀票也開始傳開了,甚至有消息說,齊大福一半以上的百兩銀票都是假的。
這個消息牽動了很多商人的心,大家紛紛拿出銀票,跑到齊大福在江寧縣的三家錢莊去要求鑒別。
但很快,又有一個令人震驚消息傳開了,位于江寧縣主干路建業街上的百富錢莊和東萊錢莊被梅花衛團團包圍,原因不詳。
這個消息強烈震撼人心,它從一個側面證實了傳言的真實性,如果齊王沒有出事,梅花衛怎么會包圍東萊錢莊,如果百富錢莊沒有卷進齊王政變,梅花衛又怎么會包圍百富錢莊。
幾乎全城有一半的人都看見一隊隊梅花衛殺氣騰騰地在大街上奔跑,將兩座錢莊團團包圍。
眼見為實,頓時數以十萬計的普通民眾和商人拿著他們的存錢單瘋狂地涌向城北和城南,那里還各有兩座沒有被包圍的百富錢莊和東萊錢莊,四座錢莊出現了瘋狂的擠兌,它們幾乎被情緒激動的人群所淹沒,一個時辰內,城南的百富和東萊兩座錢莊首先被擠兌一空,不得不關閉店門,貼出了今天已無錢可取的通告。
這個通告使焦急萬分的民眾沸騰了,憤怒的數萬民眾開始沖擊錢莊,只是瞬間,兩座錢莊的大門先后被推到,民眾蜂擁而入,開始搶砸錢莊內的物品……
一場沒有硝煙的殘酷戰爭率先在江寧縣打響,南城出現的打砸錢莊事件終于驚動了江寧縣和江寧府兩級衙門。
當打砸事件爆發時,江寧府尹余曜江和少尹申淵坐著轎子慌慌張張來到了大都督府衙門。
府衙和縣衙不同,府衙是上一級衙門,并沒有實際的管轄城池,因此幾乎沒有什么衙役,只有幾十名文職吏員,而且府衙還不像郡衙,郡衙有郡司馬這個職位,可以掌控少量鄉兵,府衙的司馬職能被大都督府拿走,大都督府有三千直屬軍隊,便兼管了原本屬于府衙中的司馬職能,使府衙處于一種無兵可用的尷尬境地。
所以申國舅也一定要讓他的人來出任大都督府長史,也是基于這種考慮。
余曜江和申淵下了轎子,便匆匆奔上臺階,臺階上的守衛士兵攔住了他們,“兩位大人請留步!”
“我們要見周長史,有極重要之事。”
守衛士兵面露難色,“周長史天一亮便趕去維揚縣了,聽說那邊出現了很嚴重的錢莊擠兌事件。”
余曜江和申淵一下子都呆住了,‘這……這怎么回事?’
“錄事參軍高旭在不在?”申淵又急問道。
“高參軍去江北軍營給繡衣衛和梅花衛選士兵去了,昨天就沒有回來。”
“那有沒有可以調兵的將軍在?”余曜江心急如焚問。
“兩位大人,很抱歉,只能是周長史可以調動都督府的直轄軍,高參軍也不行,若要調軍府的軍隊,必須要有兵部命令才行。”
余曜江和申淵面面相覷,這可怎么辦?
“這個該死的齊王!”余曜江忍不住罵出聲了,要是出了人命,他是府尹,要擔主要責任的。
申淵還算冷靜,他想了想便道:“要不這樣,我去縣衙找祁武出動衙役維持秩序,大人去找梅花衛,請他們去維持秩序,如果他們不肯,那就請他們先撤出縣城,不要再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