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賭館出來,無忌又滑腳去了五叔的當鋪,一見店門,只見五叔皇甫貴正趴在柜臺上托著下巴發呆。
“五叔,好清閑啊!”
皇甫貴一下子從發癔癥中驚醒,見是無晉,便笑道:“我正要找你呢!你就來了。”
“五叔找我做什么?給我介紹事情嗎?”
“你來!”
皇甫貴拉著他一直走到里屋,他把簾子放下,又向外面看看,見柜臺上沒人,便吼一嗓子,“老七,去看著柜臺!”
走了一步他又探頭補充喊了一句:“別忘了,明天可是要發工錢!”
無晉坐下笑瞇瞇說:“五叔,什么事啊?”
皇甫貴連忙在他對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低聲問:“聽說家主昨晚帶你出去了?”
“呵呵!五叔的消息好快。”
“那當然,家族有什么事情能瞞過我?”
皇甫貴得意地笑了笑,又繼續問他,“家主帶你出去做什么?”
“帶我去了縣公府。”
“縣公府?”
皇甫貴一愣,“去縣公府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一定是為了惟明之事。”
他眼中射出強烈的興趣,又連忙追問無晉:“他們說了什么?”
“五叔——”
無晉拉長的聲音,“你以為他們談正事會讓我這個小輩旁邊嗎?祖父只是要和我說點別的事,才順便拉我一道去,他們談事的時候,我一直在客廳外候著。”
皇甫貴想了想,這倒也是,無晉是庶孫晚輩,縣公根本不認識他,怎么可能允許他在旁邊,他臉上露出一絲心痛之色,皇甫家不知又被那個該死的縣公貪了多少銀子?自己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就這么嘩嘩出去了。
他心中開始忿忿不平起來,他開當鋪起早貪黑,一個月可以給家族凈賺千兩銀子,可他自己一個月的俸料才二十兩銀子,那個琢玉整天尋花問柳,屁事不干,一個月還有五十兩銀子,就因為他是嫡孫,這是何其不公?皇甫貴恨得咬牙切齒,他想自己單干,可惜他本錢又不夠。
皇甫貴一下子像泄了氣的皮球,他覺得皇甫家已經被一片黑暗籠罩,沒有前途了,就像一艘駛在大海上的破船,隨時有驚濤駭浪要襲來,他嘆了口氣,懶精無神問無晉:“除去了縣公府,家主還找你有什么事?你剛才說家主找你有別的事”
“就是問我以后想做什么?”
“嗯!定了嗎?讓你管倉庫,還是去照看碼頭?”
無晉搖了搖頭,“都不是,我告訴祖父,我想單干,問他借了三千兩銀子。”
“三千兩!”皇甫貴失聲喊起來,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銅鈴似的盯著無晉,“他肯借嗎?一定不肯的,怎么可能借給你三千兩銀子”
話還沒有說完,皇甫貴嘴張大了,只見無晉從腰間取出一枚玉牌,‘當!’的一聲扔在桌上,“五叔,認識這個嗎?”
皇甫貴捧起玉牌,反復打量,嘴里不停念叨:“沒錯!沒錯!這是五千兩的玉牌,五千兩銀子啊!”
他嫉妒得腮幫子都發酸了,他連一百銀子的銅牌都借不到,更別說千兩的銀牌,五千兩的玉牌了,這小子回來才幾天他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父親實在是太偏心了。
無晉笑瞇瞇問他:“五叔,想不想和我一起發財?”
皇甫貴一愣,眨了眨眼,“你想做什么?”
無晉附耳對他低語幾句,皇甫貴本能地搖搖頭,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賺錢方法?
越想越可怕,皇甫貴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不行,你這個生意風險太大了,我承擔不了,不行!絕對不行!”
“五叔,你聽我把話說完。”
無晉又耐著性子慢慢勸他,“沒有風險的生意人人都會做,要想賺大錢實在難之又難,就算弄得再好,也不過是保本微利,混個糊口罷了,五叔,你也是老商人了,應該知道,商場上一筆生意得利多少,其實和所擔風險大小有關,風險越大,得利也就越多,所謂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難道五叔連這句話都沒有聽過嗎?”
聽完無晉的一席話,皇甫貴有點動心了,他又回想了一遍無晉所說的賺錢辦法,他是商人,從商人的直覺來說,雖然這種法子很新鮮,但他感覺或許真能大賺一筆,尤其對于個個都想一夜暴富的維揚人,更有市場,只是
皇甫貴眉頭一皺,“無晉,做這種事情沒有后臺的話,不光是風險大的問題,首先黃家就不會讓你做下去。”
無晉拍拍他的手笑道:“五叔,我知道的,我有后臺。”
“你是說那個縣公,算了吧!他就是個有名無權的閑官,只有二哥那種傻子才會貼上他,再說他撈錢是狠,可你真求他幫忙,他未必肯了。”
“五叔,我不是說他,這樣吧!五叔明天和我走一趟,我讓五叔相信。”
無晉極力鼓動皇甫貴合伙干,要想做成他的事情,還真離不開五叔這種熟悉本地,又圓滑得力的幫手。
次日上午,無晉先去郡衙,得知蘇翰貞已經回來了,他便立刻租了一輛馬車趕到當鋪,一進當鋪,無晉不由笑了起來,見五叔穿了一身簇新的錦袍,頭戴六角帽,臉上擦了油,容光煥發,看樣子,他真動心了。
皇甫貴昨晚幾乎一夜未眠,他實在太想單干了,他反復考慮無晉說的法子,越想就越覺得可行,只要策劃得好,確實能發一筆財,而這又是他的強項,關鍵是無忌手中有五千兩銀子,本錢夠了,現在就看無晉說的后臺如何?
經過幾天的接觸,皇甫貴發現自己這個侄子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傻二了,非常精明,渾身透著神秘,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他曾經去平江縣靈巖寺找高僧算過命,說他命中將遇貴人,難道他的貴人就是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傻二嗎?
“無晉,我準備好了,可以走了嗎?”
“走吧!”
無晉出門向馬車走去,皇甫貴又回頭喊:“老七,看好鋪子,我晚上發工錢。”
兩人上了馬車,向郡衙而去,到郡衙門口,無晉取出蘇翰貞送他的名帖,對守門衙役笑了笑,“我是蘇刺史的晚輩,來看看他,煩請通報。”
后面的皇甫貴一下子眼睛瞪大了,原來他說的后臺是新任刺史大人,這小子,看不出啊!
衙役見他有名帖,便客氣地笑道:“小哥稍等,我這就替你去稟報。”
無晉很有把握,蘇翰貞是那種謙虛自律的儒官,他絕不會因為上了岸就不認自己了。
片刻,衙役出來笑著一擺手,“刺史大人有請,你們隨我來吧!”
無晉回頭向有些膽怯的五叔笑笑,便跟著衙役進去了。
郡衙占地很大,沿著一根中軸線分為三個部分,一進門是一道影壁,影壁在官場風水中起到迂回封堵的作用,防止官氣不外泄,影壁后便是前院大堂,也就是刺史審案之所,無晉在后世的電視上看多了,州官一拍驚堂木,兩邊衙役喊威武,烘托氣氛,什么明鏡高懸之類的牌匾,應該就掛在這里。
他看到了大堂上那塊匾,卻不是明鏡高懸,而是‘人正官威’四個字,有點意思。
大堂前是一個院子,兩邊有衙役房,還有臨時拘押所,從旁邊的小門進入中院,中院是郡衙的中樞所在了,兩邊有六曹司房:戶、功、倉、田、兵、刑,其中淮揚六大家族競爭的戶曹主事,便是主管東海郡的財稅民籍,地位相當重要。
正中間的一座建筑物便是刺史的辦公之地了,兩邊是長史房和司馬房,至于皇甫渠的別駕房,因為是政協主席之類,所以就沒有設專門的辦公房,只有一個開會休息的場所,位于長史房旁邊。
另外在這座建筑物的后面,還有一個小院,那是刺史的私人場所,比如刺史的午休房、圖書室、私人接待處,還有他的幕僚辦公室等等,都在這座小院里。
這是中院,而后院就是刺史的私宅了,老婆孩子、父母小妾等等,都住在后院,那個小蘿莉伊妹兒現在應該就在后院某處蕩秋千。
此時正是午休時間,蘇翰貞剛用了午飯,正和司馬趙杰豪閑坐聊天,趙杰豪人如其名,身材魁梧高大,四十余歲,一張紫臉膛,獅鼻豹眼,相貌粗獷,沒事屁股后面總喜歡掛一把三十斤重厚背鬼頭刀,正面看他像殺豬的,背后看他卻像個儈子手。
他是軍旅出身,曾經擔任過齊王的侍衛,五年前先出任維揚縣尉,兩年后榮升東海郡司馬,主管東海郡的刑事司法,一般而言,維護日常治安是縣衙的事,郡司馬的手下衙役不多,但他手下有一千地方團練兵,圍剿盜匪、保護城池等等,頗有實權,而他的另一個任務是罩住齊王在維揚的生意。
無晉得罪的那個皮鞭小烈馬趙勝男,就是他的寶貝女兒。
蘇翰貞和趙杰豪閑聊了幾句東海郡的盜匪治安,這時,衙役進來稟報:“大人,他來了。”
“大人有客人嗎?”趙杰豪笑問道。
“沒什么,一個后生晚輩,路上認識的。”
“呵呵!大人禮賢下士,若是我,才沒有精神認識什么路上閑人,大人忙,我先告辭了。”
趙杰豪走出門,一眼看見了無晉,見他身材魁梧,和自己一般高,他眼睛一亮,笑著點點頭,這小伙子不錯,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皇甫貴身上,卻愣了一下,此人有點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皇甫貴,便離開了小院。
“無晉,好久不見了。”
蘇翰貞笑著走了出來,在大寧帝國的官場中有一個原則,叫‘不歷州縣,不得進省臺’,也就是說,沒有地方官的經歷是不可能繼續得到高升,蘇翰貞一直在朝中為官,已經做到五品官,這是最關鍵的一道坎,他能不能再上一步,就看他有沒有地方官的經驗了,就在這時,他被任命為東海郡刺史,這讓他頗有點如魚得水的感覺。
無晉連忙深施一禮:“晚輩無晉,參見蘇世伯。”
蘇翰貞一笑,他的小女兒很喜歡這個無晉,整天三郎哥哥掛在口中,既然是女兒的朋友,稱他一聲世伯也不為過。
“哎!你應該晚上來,去我府上吃頓便飯,順便見見那丫頭,她還在眼巴巴等你去講故事呢!”
“最近實在太忙,有機會一定去。”
“好,請進來坐吧!這位是”蘇翰貞看到了一臉惶恐的皇甫貴。
“蘇世伯,這是我的五叔,我從小父母雙亡,就是五叔將我照看大。”
皇甫貴只是一個小商人,在一郡父母官面前,他哪里有無晉那種從容,他兩股戰栗,撲通一聲跪倒磕頭:“小民皇甫貴,參見刺史大人。”
無晉心中暗暗叫苦,他忘記囑咐五叔不要泄露自己的姓氏,否則被蘇翰貞想到他們皇甫家族和別駕皇甫渠的關系,恐怕他什么忙都不會幫了。
蘇翰貞一愣,他看了一眼無晉,“你姓皇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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