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無晉正和大哥說話,他的耳力異于常人,老遠便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他一愣,再細細一聆聽,頓時跳了起來,“不好!是駱駱的哭聲。”
他向箭一樣奔了出去,正端菜進門的戚馨蘭只覺一陣風從身邊刮過,無晉便不見了蹤影。
“惟明,這是怎么回事?”
皇甫惟明被兄弟的神速驚得目瞪口呆,半天才說:“我也不知道,好像說誰在哭。”
“不對!是駱駱和朵朵。”
惟明也聽見了女兒的哭聲,他跳起來也向外面跑去,這時,無晉已經抱著駱駱快步走進院子了,朵朵跟在后面小跑,哭得滿臉淚水,十幾個族人竊竊私語,也跟著進了院子。
無晉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抱著駱駱進了房間,惟明發現兒子已經昏過去了,他只覺得渾身發軟,不知出了什么事,他正要跟進屋子,卻聽妻子在急著問女兒。
“朵朵,快別哭了,告訴了娘出了什么事?”
惟明放慢了腳步,只聽朵朵哭訴,“大壞蛋踩爛了我們的風箏,打了哥哥一巴掌。”
“朵朵,大壞蛋是誰?”惟明追問道。
“就是二叔,那個金眼貔貅!”
聚在門口的族人一片嘩然,眾人面面相覷,都悄悄地后退,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惟明顧不得管這些族人,他心急如焚,又問她:“他就只打了哥哥一巴掌嗎?”
“不!不只一巴掌。”
無晉出現在門口,他冷冷道:“他把駱駱的右手食指掰斷了。”
呆立了半晌,惟明猛地跳起來,大吼一聲,“我找他去!”
他沖出院門,怒氣沖沖地去找那個該死的王八蛋了。
東海皇甫氏家族之所以成為東海郡六大家族之一,很重要一點,就在于它財力雄厚,百年前皇甫家出了一個經商奇才皇甫駿,他從二十歲便率領船隊出海經商,經過幾十年的努力,終于給東海皇甫氏家族打下了一份雄厚的家產,他成為了皇甫氏家族的族長,后來又把族長之位交給了他的兒子皇甫百齡,也就是無晉和惟明兄弟二人的祖父。
皇甫百齡年約七十余歲,雖年過古稀,但精神矍鑠,紅光滿面,只是腿腳有些不利索,須拄杖而行,此時,他正在接待一名重要的客人,皇甫縣公府上的大管家秦用。
東海皇甫氏雖財力雄厚,但畢竟是商人,社會地位并不高,這個管家秦用也輕視他們幾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悠悠然說:“縣公的態度很明確,只能由皇甫琢玉參選戶曹主事,否則將取消東海皇甫氏的參選資格。”
皇甫百齡心中十分不滿,他知道一定是兒子去給皇甫渠打了招呼,為了得到這個備選資格,兒子已經不惜手段了嗎?
“秦管家有所不知,我們府的惟明上個月考上了貢舉士,維揚縣只有兩人考中,我想東海皇甫氏應該派出賢能者去參選,這才更有把握”
“不行!”
秦管家的態度十分強硬,他打斷了皇甫百齡的話,“我家老爺說得很清楚了,只能由嫡孫皇甫琢玉參選,沒有別的選擇。”
說完,他茶也不喝了,站起身拱拱手,“我話已帶到,告辭了!”
“秦管家慢走,送客!”
送走了秦管家,皇甫百齡心中十分憤恨,一個家奴都敢對自己這樣強硬,說明皇甫渠根本就沒有把東海皇甫氏放在眼中,自己那個愚蠢的兒子啊!怎么會找這么一個人為后臺,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憤恨歸憤恨,他心中也十分無奈,兒子有皇甫渠撐腰,這次戶曹主事人選之爭,恐怕自己要輸了。
惟明家的內屋中,無晉動作嫻熟,正小心翼翼地給駱駱接斷指,他無論前生還是后世,都在這方面受過嚴格的訓練,就算一般的醫生都比不上他,而且他身上還有自配的治傷秘藥,這種藥不僅治傷筋斷骨有奇效,而且消腫也很好,駱駱的臉上涂了薄薄一層,紅腫明顯地消褪了。
旁邊,戚馨蘭哭得兩眼通紅,兒子受傷讓她心痛,不過無晉的嫻熟接骨手法和效果很好的傷藥也給了她一絲安慰,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問無晉,“駱駱不要緊吧!”
“大嫂請放心,孩子的手雖嫩,但也容易恢復,最多兩個月他就沒事了。”
無晉摸了摸駱駱的小腦袋笑道:“這孩子是個練武的好苗子,若不是我有事,我一定會好好教他一年半載。”
“他爹爹可不準他練武,要他學文,說將來要繼承他的事業,哎!他又有什么事業,也想讓孩子當教書匠嗎?”
戚馨蘭嘆了一口氣,這時院子里傳來腳步聲,無晉笑了笑,“好像是大哥回來了,大嫂去看看吧!我來照顧孩子。”
戚馨蘭點點頭,快步出去了,丈夫一去就是一個時辰,也不知結果如何了,能討回公道嗎?
過了一會兒,無晉聽見外面傳來了大哥和大嫂的爭吵聲。
“你怎么能忍了,孩子的指頭都斷了,這么重的傷,他不承認就算了嗎?”
“我也沒有辦法,是二叔親自出來說,旁邊下人也作證,都說是孩子自己不小心跌倒的”
“胡說八道,跌倒會摔斷手指嗎?不行,我去找他們!”
“算了,算了,就忍忍吧!二叔已經再三道歉了,我們還能怎樣?”
又聽惟明嘆了口氣,又問:“對了,孩子怎么樣了,請醫生沒有?”
“駱駱暫時沒事了,多虧無晉的醫術很好,已經接好斷指了,臉上的腫也消了很多,哎!你這人啊!真是窩囊之極。”
一股怒火在無晉心中升騰,他來這個時代半年,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憤怒過,算了?天下有這么便宜的事嗎?
他慢慢走出屋,對大哥說:“大哥,駱駱暫時無恙了,我有點事,想出去一下,今晚可能不回來。”
惟明盯著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你可別去做傻事!”
無晉淡淡一笑,“大哥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會去做傻事?我才剛回來,人地生疏,什么都不熟,想做傻事也沒地方去。”
“要去做什么傻事啊?”院子里忽然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惟明聽出了這個聲音,他嚇了一跳,“是祖父來了!”他慌忙迎了出去。
院子里站著一個拄杖的老人,正是他們的祖父皇甫百齡,惟明連忙上前扶住祖父,“祖父怎么親自來了,有什么事找我們去就行了,您腿腳不便,應該在房里休息。”
“呵呵!我聽老五說,無晉回來了,所以我特來看看。”
皇甫百齡笑容很慈祥,他目光落到了門口的無晉身上,微微點了點頭,“果然出落得一表人才,老大的兩個兒子都有出息啊!”
惟明連忙給兄弟使了一個眼色,無晉走上前,跪了下來,“孫兒無晉給祖父見禮!”
“好!好!孩子快快起來。”
院子里有桌椅,皇甫惟明便扶祖父坐了下來,無晉也站在祖父身旁,皇甫百齡又打量他一眼,笑著問道:“我記得七年前你被我的酒友齊山道人帶去學藝,那個酒鬼應該教了你不少本事吧!”
“回祖父的話,孫兒現在能喝五斤老酒不醉。”
“呵呵!就是喝酒嗎?我那個道友可是有真本事的人。”
“還學了一點護身之術。”
“嗯!很好,謙虛自律,你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皇甫百齡點點頭,他取出了懷中的盒子,里面是一枚藍色寶石戒指,遞給了無晉,“這是我特地找出來的,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族戒,上面有你的名字,把它戴上吧!”
皇甫惟明手上也有一枚類似的戒指,這是他們家族的標志,他低聲對兄弟說:“戒指里還有父母的頭發,你快戴上吧!”
無晉接過了戒指,這是一枚藍寶石戒指,經過特殊加工,寶石中間鏤空,里面有細細的一卷頭發,這是大寧帝國皇甫氏的數百年族規,每個年滿十六歲的皇甫氏子弟都有一枚寶石戒指,戒指里必須有父母的須發,以示子嗣延綿,東海皇甫氏也不例外,但一般而言都是紅寶石戒指,比如那個打傷駱駱的皇甫琢玉,戴的就是紅寶石戒指,而他卻是藍寶石戒指。
無晉不懂族戒中的寶石不同有什么含義,他望著戒指中一卷細細長長的秀發,這是母親給自己的遺留,無晉心中有一種莫名的酸楚,他想到了自己后世的母親,母親手上也有這么一只藍寶石戒指,他便鄭重地將戒指戴在自己無名指上。
這時皇甫百齡又對皇甫惟明道:“惟明,那件事很抱歉,本來想讓你去參選戶曹主事,但現在只能讓琢玉去,希望你能理解,我有時也是身不由己。”
惟明心中失望到了極點,他做夢都想得到戶曹主事一職,原以為能得到祖父的支持,但現在祖父明確表態,他沒有希望了。
失望的表情沒有在惟明臉上出現,他心中只得暗暗嘆了口氣:“祖父,孫兒馬上要進京趕考,確實也沒有時間,多謝祖父這幾天為我擔心。”
皇甫百齡知道孫兒言不由衷,他心中暗暗嘆息,但也無話可說,沉吟片刻,他轉了一個話題,“我剛才來時,聽說你家里出了點事,是什么事?”
不等惟明開口,屋子里的戚馨蘭便搶先告狀,“祖父,是琢玉把駱駱的手指掰斷了。”
她快步走出來,跪在祖父面前,泣道:“孩子才五歲,便被長輩欺辱,求祖父給孩子做主!”
皇甫百齡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轉頭問惟明:“這是真的嗎?”
惟明無奈只得點點頭,又連忙解釋:“二叔已經道歉了,琢玉也說他不是故意,只是一時失手。”
“是嗎?”
皇甫百齡瞇起了眼睛,不露聲色地問他:“那你準備怎么辦?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惟明沉默了片刻,他點了點頭,“都是同族兄弟,我認為應該以和為貴,我也相信琢玉不會故意傷害一個孩子。”
皇甫百齡緊緊盯著惟明,半晌,他眼中涌出了失望的神色,疲憊地站了起來,無奈道:“好吧!既然你要以和為貴,那我就成全你,就不過問了,戶曹主事人選本來我還想再爭取一下,既然你不愿傷兄弟和氣,那我就不勉強你了。”
說完,他又向無晉點點頭,“無晉,你若想為家族效力,盡管告訴我,我會給你安排事情,要不,你倉庫做個執事吧!”
“多謝祖父美意,只是我還有別的事,暫時無法為家族效力。”
無晉婉拒了皇甫百齡的安排,皇甫百齡也不勉強,又瞥了惟明一眼,搖搖頭走了,惟明低著頭,嘴唇都咬得發白了。
良久,他長長嘆息一聲,“無晉,多謝你了。”
沒有人回答,他一回頭,無晉已經不在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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