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說過幾日介紹鋪子的管事跟伙計給我認識,不知他們背地里會做些什么呢。非常文學”杜小魚想起林氏,不由一笑,“也不知道小姨這次又要待多久?”
“不達目的怕是不會走的。”李源清道,“不過她被我警告過,想必也不敢亂來。”
快要到官邸的時候,他又說起牛富孫的事。
“這幾日叫人查了,原來牛富孫的兒子在京城犯了事,被發配到青州的海青縣做苦力,他們家就一個獨子,這才跟了來。”
杜小魚聽了疑惑道,“海青縣?那牛富孫怎么會在這里落腳?”
“海青縣靠海,他娘子身體不適應,生了滿身的疙瘩,到這兒來求醫,才知道是被海風吹到了,這邊離海青縣又算是近的,便了住下來。”
“原來里面還有這些原因。”杜小魚想起牛富孫的落魄樣,心里有些微微發酸,孩子犯了錯,被懲罰被牽連的卻是父母。從京城過來,是為了守著孩子,放棄了原本依靠的手藝,日子就變得困難了。
兩人走進院子,迎面周昆正拉著匹馬往西邊的跨院而去。
那匹馬長得不太高,全身雪白,杜小魚看呆了,愣愣的指著道,“這馬……”
李源清笑起來,喊道,“周昆。”
周昆聽到了,忙轉過身,恭恭敬敬的向他們行了一禮,“大人,夫”又見杜小魚的表情,便道,“不知道大人跟夫人這時回來,馬兒才買到的,夫人可還中意?”
中意?杜小魚側了下一頭,看向李源清。
“是我叫他去挑的,這馬不錯,正合適你。”李源清走過去,抬手撫摸著馬兒長長的鬃毛·“性子像也是溫和的。”
“是的,小的就是照著大人的吩咐挑的,絕對不會把夫人摔下來。”周昆連連保證。
杜小魚聽明白了,原來是專門買來給她騎的·她撲哧笑起來,“你是想開個動物園呢?又是白鹿又是白馬的,下回可是要送我白老虎了?”
“動物園?”李源清稍加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道“若是你要白色的老虎,我也可以為你尋來的。”
周昆聽二人說話,微微低了頭,嘴角卻是揚著在笑。
杜小魚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上去拍了下馬兒的頭,“這馬真好看,也是在三里村買的嗎?”
“回夫人,是的。”
李源清接過韁繩,周昆就退下去了,他把杜小魚扶上馬背,問道,“上回教你的可還記得?”
“自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杜小魚揚起下頜,手一伸,問他要韁繩。
他卻不給·在前頭牽著在院子里散步,又嫌地方不夠大,一直牽到大街上,直出了大門才停下來,引得路上的人紛紛看。
杜小魚紅了臉,他倒并不在意,走了一段路才把韁繩給她,“這馬兒性子確實不錯,你先慢慢騎,等熟悉了再跑快些。”
杜小魚興奮起來·一抖韁繩,馬兒就往前走了。
兩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來,馬術算是掌握了不少,可人也累到不行,用完飯杜小魚便去休息了,李源清在外頭看書。...
等她醒轉的時候·卻不見李源清,一問又去衙門了。
好像最近是有些什么事,前兩日晚上都看公文到深夜,不知道是牽扯到什么案子?可飛仙縣不過是一個小地方,向來風平浪靜的。
杜小魚梳理一番,去了李錦開的錦緞鋪。
見到她來,李錦頗為驚訝,但人前不可失禮,稱她為縣主夫人。
兩人去了里間,珠簾拉開著,又叫伙計在旁邊端茶倒水,以防別人說閑話,這樣的話,二人一副談生意的樣子也就方便多了。
“只打聽到一樣事。”李錦道,“那牛富孫剛搬過來的時候不是住在這兒的,先是住在青石街那邊,還是去年后半年才搬來的,聽說最近這段時間經常去當鋪。”
淪落到這個地步,都要當東西了,杜小魚眉頭皺起來,“既然那么缺錢,為何不愿意出來做蠶絲被?”她又把李源清查到的消息告知李錦,“他兒子在海青縣做苦力,據說是在修一個塔,原本他們是想去那里落腳的,后來她娘子身體不適應,病了之后才搬來此處。”
李錦點點頭,“許是給她娘子看病扭錢用光了。”
“我看未必,那病只是被海風吹了。”像是過敏一樣,只離開過敏源就會好的,牛富孫一定是把錢用在了別的地方,但她最關心的還是牛富孫為何不愿意參與蠶絲被的生意。他這樣一個有經驗的人,工錢一定不會低。
李錦看她篤定的樣子,舀起茶慢慢喝了幾口,沉吟道,“會不會是因為他兒子的事?”
被發配的人有時候也分好幾種待遇,像去修塔,有些人就不用干很重的活,而有些人則日夜都沒得休息,直接累死的都有。
杜小魚心里一沉,立刻也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牛富孫只怕是把錢送去給看守苦力的衙役了!
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若真是這樣,那可是一個無底洞,有些衙役就是吸血的螞蝗,非得把人家家底都掏空不可。
“可他為何還······”杜小魚仍是在糾結那個問題。
李錦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只怕是另有隱情。”
一個伙計這時進來道,“方太太來買錦緞了。”
應是貴客,不然不會專門通知掌柜的出去接待,杜小魚細細一思量,姓方?莫不是李錦結識的那個方老爺的太太?
李錦向杜小魚抱歉一聲,“我出去看看,這事以后再說。”
杜小魚倒也沒有急著走,剛才一番說話口也渴了,便舀起茶慢慢喝起來。
方太太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方錦蓉。商賈之家沒多少講究,方錦蓉不帶帷帽,跟在方太太后面揚著下頜走進來,
李錦怔了怔·沒想到還帶了一個姑娘來,他上前行禮,笑道,“方太太·方小姐。”
方老爺是有個女兒的,自從結識方老爺后,方太太倒是來過鋪子里兩回,也曾提起自家女兒很喜歡最近新進來的布料,說想帶過來讓她自個兒挑挑,那么,這個姑娘應該就是方小姐。
他聲音沉穩中又透著清亮·方錦蓉不由看過來,目光落到他臉上的時候,眼眸一下子睜大了。本以為是個跟父親一樣透著濃重的商人習氣,誰料到卻是那樣干干凈凈,清爽的男人。
從事錦緞鋪生意讓李錦慢慢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多了些成年男人的穩重,加上他本身外表就很不錯,自然是頗為吸引人的。
方太太瞄了一眼自家女兒·心里立時樂開了花。
杜小魚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幅情景,方錦蓉面色泛紅的看著李錦·一副手足無措的摸樣。
跟那次來堂屋里,在她面前,下頜收著的樣子完全不同。
是的,她認出方錦蓉了,就是那日跟著牙婆,想來府邸做丫環的那個姑娘。
雖然打扮不一樣了,可是方錦蓉的容貌還算突出,她仍是記得,只沒料到卻會在這里又重新遇見。
“縣主夫人,小的送你出去。”伙計殷勤的跟過來。
聽到那句稱呼·方錦蓉臉色一變,略一偏頭就看到了杜小魚,后者沖她微微一笑,目光閃爍,她嘴角忍不住要抽搐起來。
怎么會那么巧?縣主夫人也來鋪子里買錦緞嗎?
“夫人,這是方太太。”李錦笑著給雙方介紹。
看起來兩人交情還不淺·方錦蓉很是緊張,其實方太太更緊張,她也是萬萬沒有想到縣主夫人會在鋪子里,而且跟李錦還是認識的!
自家女兒那日做了什么事她當然知道,而且也知道杜小魚見過方錦蓉,但想到并不認識,也就沒有往深里去擔憂,結果就遇上了,真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方太太捏著帕子,眼睛掃過方錦蓉,帶著埋怨。
杜小魚當沒看見,笑意盈盈的過來,叫了聲方太太。
方太太蹲身萬福,見方錦蓉愣著,忙伸手扯了她的袖子,又對杜小魚道,“小女疏于管教,是奴家的不對,還請夫人見諒。”
只是沒有立刻行禮,哪兒談得上什么管教?方太太這是在為上回的事情道歉,杜小魚心知肚明,笑道,“方小姐看著像是爽直的人。”
沒有什么嚴厲的話,方太太的心略略放松了些,那日是晚上,興許縣主夫人并沒有看清楚也說不定呢。
“不過方小姐好似有些眼熟。”杜小魚微微瞇了眼,“像是在哪兒見過似的。”
對面二人立時又變了臉色,方太太弄不清楚杜小魚的心意,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倒是方錦蓉向來膽子大,做過的事情沒有不敢承認的,見杜小魚如此說,性子里的倔強又冒出來,怒目而視。
不就是想做丫環嗎?反正她又沒看到,還能定罪不成?
方太太急的不行,用力扯著方錦蓉的袖子。
李錦看得一頭霧水,這方家小姐怒氣沖沖到底是為哪般?而且,居然敢對縣主夫人這樣,可見是極為任性的。
杜小魚沒多作停留,罷了笑就走了。
方太太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趁著挑選錦緞的時候,很快就問起李錦,“你跟縣主夫人……”
“實不相瞞,我以前是在夫人娘家當雇工的。”李錦也不隱瞞,照實說道,
方太太倒吸一口涼氣,竟然那么熟!后面挑選錦緞的心思都沒有了,隨便選了幾匹布就從鋪子里出來。
一路上,方太太就沒好臉色給自家女兒看,難得有個看得入眼的,卻還是沒有一個好的開始,難怪老爺常說這個女兒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方錦蓉也很郁悶,哭喪著臉道,“娘,我又沒有想到會這樣,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早知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如今知道錯了?”方太太瞪起眼,“我看你這輩子都難以嫁出去了!”
“我這不是為了氣氣爹嗎?”方錦蓉搖著方太太的手臂,“娘,你去找縣主夫人說說情,她要是不把這事告訴他,這不就行了。”想到李錦的形容,她臉頰又紅起來,“娘,我以后一定好好的,行不行?我再也不犯錯了!”
方太太嘆口氣,看得出來,女兒是確實喜歡李錦,她這輩子的心愿無非是看女兒高興的嫁出去,又哪兒不會為她真心著想?
“罷了,讓我想想看。”縣主夫人是新婚,那次成親他們方家也送了禮的,后來被退了回來,縣主是個少見清廉的人。
方太太擰起眉,聽說縣主夫人家境也不錯,看來錢財是入不了他們的眼的。
杜小魚這會兒心里也滿是疑惑,沒想到那日想來做丫環的居然是方家的小姐,真真是怪事!
她想起剛走出里間的時候,方錦蓉臉上的表情,眉頭又皺了起來。
分明是看上李錦了啊!可那天到底是為什么呢?
晚上,李源清回來,她就問起方家來。
“方家?”李源清搖搖頭,很肯定的道,“不曾來往過。”
“我翻了下上回咱們成親的禮單,原來方家還送過禮的,只并不認識就退了回去。”
他不知道杜小魚為什么會問這些,“怎么,今日出門遇到方家什么人了?”
杜小魚點點頭,但也并沒有說方錦蓉的事情,只道牛富孫是方老爺告知李錦的,今日又在鋪子里遇到方太太。
李源清便沒有多問,換洗了身衣裳,去了書房看書。
這一看又是到很晚,杜小魚等不到他來,便起身端了茶過去,見他正聚精會神的在思考什么,手里并沒有舀著書。
“你這幾日都睡得都很晚,早上又要早起,不累嗎?”
他抬起頭,臉上有些疲倦之色,卻向她微微一伸手。
杜小魚便偎入他懷抱里。
“我總覺得你好像有什么煩惱,不能跟我說么?”她繞著他的頭發,那發絲不軟不硬正正好,不像自己的那樣硬直。
他把臉貼近她,“也沒什么,只是有些事······我也不知道現在怎么說。”
看來像是沒有整理清楚,杜小魚點點頭,“那我就不打攪你了,你不要忙的太晚。”
眼見她要從身上下來,李源清卻笑了,“難得你這次這么主動,我怎么還能晚睡?”說罷抱著她往臥房而去。
大紅的帳幔放下來,遮掩住氤氳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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