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許楠送回府后,在公署里面住了一晚,第二天葉重便趕往總督府。
“興武啊,小楠在你那里沒給你添麻煩吧?”正好許楠也在,徐世昌向葉重道。
葉重看到許楠瞪過來的眼神違心地道:“許小姐賢良淑德,未曾給卑職添過亂。”
徐世昌撫須大笑起來:“賢良淑德,這話也就你葉興武說得出口,莫不是你看我快要離任,跟我也打起馬虎眼來?”
“舅父….”許楠推搡了徐世昌幾下。
葉重連忙道:“卑職不敢,聽說總督大人快要調離,特地趕過來給總督大人送行。”
“嗯,你的心意我領了,進剿白音達賚和陶克陶的進展如何?可不要因為給我送行耽誤了正事。”徐世昌道。
“舅父你不知道,那些蒙古叛匪可狡猾了,通常兩三個人一伙,打了就走,偏偏馬還多,葉興武的人馬少又追不上。怎么打嘛?”許楠替葉重幫腔道。
“是嗎?”徐世昌看著葉重道。
“這些確實是蒙古叛匪的優勢。他們移動靈活,又熟悉地形,一心避免與我軍正面沖突,擊潰容易,但很難傷到叛匪的元氣。”葉重點頭道,然后話鋒一轉:“不過卑職已經派人打入叛匪內部,等摸清了叛匪平時的行動路徑,再行雷霆一擊。”
“你心中有數就好。”徐世昌微微嘆了口氣道:“原來還想在東北做點實事,沒想到太后剛去沒幾個月,調令就來了。半途而廢啊。”
“都怪這個新上臺的攝政王,無緣無故就將舅父….”許楠有些不平地道
“住口!”徐世昌打斷了許楠的話:“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是你說的嗎?”
“本來就是嘛!”許楠撇了撇嘴道。
“許小姐也是心直口快,總督大人不必責怪。卑職心里也在替總督大人鳴不平呢。”葉重笑道:“總督大人在任這兩年,奉天的實業已經有了一定的基礎,想必以后也會更進一步的。”
“希望如此吧。”徐世昌道:“對了,興武,我離任之后,有一事尚且要拜托你。”
“總督大人請說,只要興武能做得到的,絕不推辭。”
“因為沒想到我這么快就會被調離奉天,妹婿也就是許楠的父親將全部的產業都轉移到了奉天,我走后興武你要多照顧一二。”徐世昌道。
葉重鄭重地道:“還請總督大人放心,只要葉重在奉天一日,誰要是跟許伯父過不去,敢對許伯父名下的產業伸手,卑職一定把他的狗爪子斬下來。”
“嗯!”徐世昌撫須點頭,雖然調離奉天,徐世昌仍然是高官,應該不會有人心懷不詭,但有葉重這么一個手握兵權的實權人物保證自然更加保險。徐世昌對葉重說的話十分滿意。“有興武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奉天官號銀的那筆貸款我會讓人幫你銷去記錄。你拿去做軍費吧。另外軍械庫里面,你想要什么盡管開口,我都批給你。”
“謝總督大人。”葉重一愣,然后站起來對徐世昌深深一揖,沒想到一句承諾就換來了五十萬兩白銀,還有大筆的軍械物資,振興東北實業,修鐵路,設商埠,將奉天講武堂更名為東三省講武堂,并擴大,幾番大動作下來,省庫里面已經被揮霍一空,現在又將這五十萬兩的記錄銷去,看來徐世昌對攝政王的調令也十分不滿,真是一點都不打算留給繼任的錫良了。
徐世昌受了葉重這一揖然后笑道:“你啊,就是太多禮了。”
“舅父,你們這是腐敗,是公開行賄。”許楠在一邊聽得抿嘴道。
“你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么。”徐世昌瞪了許楠一眼。
“葉興武!”
出總督府的時候,葉重被許楠叫住了。
“許大小姐,請問有什么吩咐?”葉重轉身笑道。
許楠左右看了看道:“這里不方便道說,找個地方說話吧。”
“我要去城東,許大小姐有空就一起走吧。”葉重上馬道。
“好!”許楠一笑,鉆進了門口的馬車。
“許大小姐,你先回避一下吧。”徐黑鴉與曹雨昆將葉重迎屋內后,葉重向許楠道。
許楠問道:“為什么?”
葉重道:“看到沒有,他要向我匯報我的私房錢了,私房錢,你懂不懂?”
“男人也講私房錢?好吧,別讓我等太久。”許楠笑著走開了。
“坐下說吧。”葉重向曹雨昆示意道。
“謝大人。”曹雨昆坐在葉重的前面打開手中的小冊道:“下面就向大人匯報投資辦廠的情況了。目前大人名下一共擁有大大小小在內的工廠二十五家,涉及紡織,建筑,印刷,食品等多個行業,有工人8300余人。去年所有的工廠一共營利37萬余兩銀子,預計今年至少能翻上一翻。另有阜新的兩大煤礦,去年煤礦的利潤只有15萬余兩,不過隨著奉天到阜新的鐵路通車,以及奉天內輕工業的發展,用煤量激增,明年應該能翻上兩到三翻。因為投資了上海橡膠股市30萬兩,另外擴大建廠的投資12萬兩,大人現在可以調用的資金還有10萬兩。”
“不要太過樂觀,奉天用煤增長了,日本人不可能看不到這塊市場。”葉重笑道:“不過能有現在的規模,能看出你還是很努力的。”
說到日本人,曹雨昆佩服地道:“還是大人有遠見,礦山開采兩個月后,日本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的人就找上門來了。若不是徐總督支持,又有花旗國的洋人出面,恐怕那些參股的士紳商人都要退股了。”
“要多請幾個洋人,花旗國,英國,法國等。”葉重點了點頭,這便是國家弱小的悲哀了,在自己的國土上開礦,卻要用別國來抗衡日本人的刁難。
“另外投資到上海橡膠股市的股票現在已經市值127萬余兩了。”說到這點,曹雨昆臉上略有得色。
“這么多?”葉重驚訝地道,也就一年的功夫,三十萬兩的股本,居然翻了四倍還多。
“還真是夠瘋狂的。”葉重嘆息了一聲:“上帝欲使人毀滅,必先使其瘋狂。股市一旦崩潰,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傾家蕩產了。我是個門外漢,就不瞎指點了,中間的尺度你自己反握好就行。”
曹雨昆鄭重的點了點頭:“大人也不必心有芥蒂,就算咱們不參和進去,英國,花旗等國商人還是會將大把的銀子從中抽走,而且最關鍵的是現在咱們說股市后會崩潰也沒人相信。短短一年的時間內,上海關于橡膠股新成立的公司就有不下百家。”
“你自己注意一下吧,到時候破產的公司必不會少,正好咱們的工廠要擴建,大批失業的工人,可以適當引導到奉天來。熟練的工人與技師也是一筆寶貴的財富。”葉重也知道悲天憫人是沒有任何用處的,于是道。
曹雨昆道:“如此洋灰廠恐怕要開足馬力生產了,要不然到時候恐怕沒有那么多房屋提供給新來的人。不過就怕他們沒錢買。”
“不止開足馬力,還要擴大。沒有錢可以先住進去,用工時來償還。住處可以參照軍營的集體宿舍,不過少部分技師可以提供好點的房子,也要給這些人一些向上的希望。”葉重補充道。
曹雨昆將葉重的話揀重點記在小冊上,然后道:“對了,大人隨著面粉,洋灰,制糖,造酒等這些工廠的相繼擴大,運力就相對有些不足了,因為這些原料本來就多,而且還重。奉天的馱馬,曳馬,還有牛等,價格比起一年前上漲了近一倍,而且還是供不應求。如果不解決運力的問題,恐怕咱們的產量會受到限制。”
“馬匹的問題我來解決。”葉重扣了扣桌子,看來軍需養馬處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葉重忽然想起徐世昌辦了個拖拉機工廠,于是道:“總督大人不是聘請洋人技師辦了個拖拉機廠,有沒有生產出拖拉機來?”
“生產出來了二輛,運力比起馬匹要強上不少,不過沒有考慮到用油的問題,汽油用完之后就一直扔在了工廠里面。用油完全可以從上海去進,只是徐總督最近似乎對辦廠一事也不太熱心了。”曹雨昆道。
人都要調走了,哪還能熱心得起來。葉重道:“拖拉機廠現在倒了沒有,洋人技師還在不在?”
看到曹雨昆搖頭后,葉重道:“把廠子接收過來,洋人技師也別讓他走了。分他些股份。另外你自己想辦法從上海進購汽油。”
“是,大人。”
“對了,奉天大一點的錢莊,能不能想辦法貸三十萬兩銀子出來?”葉重問道。
“以這些廠子的效益,只要大人點一下頭,一百萬兩也能貸出來。”曹雨昆笑道。
“你貸三十萬兩出來,用我的名義送到徐總督府上去。至于奉天官號銀的那五十萬兩不用還了。”雖然徐世昌大方的直接給葉重把賬劃掉,葉重也要會做人一點不是,而且葉重更看重的是軍械庫里面的那一萬三千多桿各式步槍,五百多萬發子彈。亂世將至,有槍才是草頭王。
“你們在聊什么呢?讓我等了這么久。”等了快半個時辰,曹雨昆才走,許楠不滿的一屁股坐在葉重面前道。
“呵呵,私房錢,不能隨便說。”葉重笑道:“大小姐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的?”
“你貪污了奉天官號銀的五十萬兩銀子,見者有份,得給我十萬兩。”許楠道。
“十萬兩?我哪有那么多現銀,已經投資開發煤礦了。再說,我還要給總督大人送三十萬兩過去,哪能都貪了。”葉重嚇了一跳道:“你要這么多銀兩干嘛?”
許楠道:“我要跟一個法國的朋友合伙開個香水廠。”
“我手頭上還有七八萬兩銀子,給你五百兩。”葉重語氣堅決地道。
“五百兩?”許楠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葉興武,你打發要飯的呢,最少八萬兩。”
“不行,最多一千兩。你父親那么有錢,你怎么不去找他要,專門坑我這種老實人。”葉重道。許楠的父親傍著徐世昌這棵大樹,身家不菲,是奉天有數的商人之一,身價少說也有四五百萬兩。
“我父親不把我關在屋子里繡花就不錯了,哪里肯給銀子我辦廠,大不要我再退一步,六萬兩。”許楠皺眉道。
“不行,”葉重想也不想,不過看到許楠眼眶一紅,連忙又改口道:“朋友一場,談錢多傷感情,現在真拿不出這么多,要不過個一年,再給你辦廠”
“好。就知道你會答應。”許楠展顏一笑。哪里還有哭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