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之中,還是討論出來了幾條懲罰的辦法。
一些人認為就要罰銀子,按著那六株桃樹的上的桃子做個價錢,再翻一番。陳永玉在心里算了一下數,一棵桃樹上的桃子就算三五十斤,那么也有至少兩百斤,翻一番就是四百斤,要是一斤桃子算五文到八文,沒有二兩銀子也下不來,這怕是有點重了,就跟幾位老人商議了一下,“怕是有些個太多了,要一戶人家拿出二兩銀子,你們誰敢說自己家里有,我們也只是打算給大家立個規矩,并沒有說要讓人日子過不下去。”
這么一說,剛才說罰銀子的人就不說話了。
另外一大部分人是同意抵兌的,就是說這四個惹事的娃兒,那樹上的桃子算著是兩百斤,而那四個人,一個人算是一百斤,等到分桃子的時候,從那戶中抵扣掉,要是抵扣不了的,便才折成銀子交給莊子。
這第二個提議倒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可,這么一來,家里的人也就是一年不吃桃子,即便要添錢,怕是也不多了,要不然還有可能有富余的。
只是可惜了老李頭一家,兩個孫子都惹事,而分桃子的時候是按戶計算的,要出工的人都會記下來,等著賣了桃子之后算個一天十文工錢,剩下的錢,就用來養護著林子,要是還有,就是每家每戶紅白事的時候幫補一點。這么多年,大家也沒有覺得不對勁,哪戶人家不用娶媳婦哪戶人家不用給老人送終,到時候辦大事,一時間手頭緊也是正常的,這個時候要是得了幫補,也算是好事了。這么一來,桃莊的紅白事的時候也不至于太過寒磣,外面的人來的看著也說得過去。
老李頭想了想,兩個孫子便就是兩百斤,這么一來,家里保不準的要添補點錢進去,他也認了,這大家伙都討論出來的,想著也是公道,“行了,你們兩個也知道錯了吧,今年也不用吃桃子了。”
只是又有人說這樣有那偏袒之心,“里長就是跟李家老三走得近,這事就不地道。保不準的下回再來搗亂,頂多就少吃兩個桃兒,萬一下回還是有人來糟蹋,又是不吃那幾個桃兒,這怎么行。”
他一說完,又有幾個人響應。
張氏見事情本來就已經過去的差不多了,又被攪起來,怒罵道:“哎喲喂,你個壞了良心的東西,這還叫輕么,再說我們跟老三早就沒有什么來往,你這么說……”
老李頭見張氏又開始犯渾,還把家事也扯出來跟人說,怒了,“得海帶你媳婦回去”
李得海便過來扯張氏,終究也沒有回去,只是張氏不再言語,一臉怒容。
陳永玉見有人反對,就道:“那么依照你們的意思,究竟的還要怎么著?”
那之前說話的人又不知道說什么,就嘟囔:“反正這家里跟著受苦,那娃兒似乎也不覺得有事”
周圍也真是有附和之人,意思就是比如李家,立夏立春惹了事,還不是一家人替他們收拾,他們自己未必就能夠得到教訓。
但是這又能怎么樣呢,人家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總歸不能把他們怎么樣吧。
谷雨也在想這個問題,這在現代小孩犯事了還有個監護人呢,誰叫你養不教父之過,這也是應該,不過既然已經有人提出這個問題,還是要解決的。谷雨倒是想到一個主意,不過她也不好說,畢竟是自己堂哥犯事,要是自己出主意,倒像是自己幸災樂禍了,只得壓在心里。
有人開始道:“摘桃子又不是什么費力的活,少不得過陣子桃子熟了,讓這四娃兒都來摘幾天,反正他們不是爬樹厲害么,然后送桃子的時候還是讓他們跟著去送,給各家各戶賠個禮,也就這樣了,都鄉里鄉親的。”
這樣大家倒是也真沒有意見了。
“不讓他們摘桃子跟送桃子的時候吃饞死他們個賊。”這圓潤的童音,竟然是剛才谷雨路上看到的,就是那位拿著抹布的婦人牽著的小娃兒發出來的,引得一陣哄笑,卻也有不少人點頭。
張氏見這邊討不了好,想著反正也還沒有分家,要是出多少銀子還是從一家子里面出,只是又覺得這要是出了,自己分到的也就少了,還是有些心疼,就出主意的想著向那些相好的婦人借,看看能不能抵扣掉那兩百斤桃子,問了幾個人,沒有一個答應的,“立春他娘,家里的娃兒嘴饞呢,這盼了一年了,家家戶戶都有的東西,怎么也得盡著孩子不是。”張氏再問那瓊嬸子,瓊嬸子干脆話更加的絕,“你家立春立夏兩個不懂事的惹得事,怎么要連累到我們家來,你們老三家不也有”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張氏,她也不跟李得泉商量,就道:“大家伙看這樣成不成,我們兩個娃兒是要兩百斤,我們也都沒有意見,只是我們家老三分出去了,也算是一戶,要不我們這兩戶就不算了,看看能夠抵扣多少。”
這還真是有臉谷雨也不等李得泉說話,仗著自己是小孩子,用清脆的童音問道:“大伯母,為什么哥哥們惹事了,我們家的桃子也被要回去呢?我還沒有吃過莊子里的桃子呢。”
這么一說,眾人也都覺得是,偏偏剛才那被張氏膈應過的人有些幸災樂禍,“嘖嘖,真是人要臉樹要皮的,沒見過這樣的,剛剛是誰說跟得泉那邊沒有瓜葛的,這下還幫人家做主了”
張氏粗笑了兩聲,白眼一翻,“我們家的事情,哪里輪得到外人插嘴。老三,你說呢?這可是你親侄子”
眾人皆不忿,卻也沒有說什么,一下子都聚集在李得泉身上,李得泉沉默不語。
他心里一時間心里暗涌不斷,想著自己一路的歸家,到后來吃的苦,這張氏當初如何勢利,但是又是骨肉至親,這么眾人看著他,李得泉有些晃神。
谷雨卻有些不應了,這樣的人,憑什么要理他們。再說,她甚至可以預見,即便自己家里真的幫他們過了這么一關,怕也是沒有得到什么好話,既然這樣,何苦呢?
她見李得泉不說話,心知他的為難,就要幫他說話,不應那邊這樣的請求,求人也該有個求人的樣子,哪里能夠這樣的。
哪知道,李得泉卻摸摸谷雨的頭,看看谷雨瘦弱的身子,堅定的搖頭道:“不成”
張氏立馬就惱了,“哎喲喂,你這個白眼狼,你們家的什么不是我們掙出來的……”
這下很多人不干了,有人開始數落他們,“你住的那半拉子瓦房還是人得泉掙下的,真不知道誰是白眼狼。”
“虧你好意思說出口,人家得泉那邊一片瓦都沒有,什么不是人家掙出來的。”
“我可是看見,分家之后得泉一家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谷雨娘還是大著肚子的,拎著一口破鍋,也算是你掙出來的?外人都看不過眼。”
“就是,剛剛還說我們做不得主,家都分了,人家自己家的事情還不能做主了。”
老李頭看了一眼李得泉,點點頭,似乎沒有不喜,“就是得泉答應,我也不能應下,這算是什么事情,我也不怕丟了這張老臉,得泉分家的時候,可真就是什么都沒有,原還想著他有手藝又是從城里回來的,哪能沒有點老本,結果怎么的,我偷偷的過去望過兩回,真真的沒有臉進去,也就是我沒有一碗水端平,盡是寵著這邊的孩子,才弄成這樣。”
說著老李頭竟然有了些哽咽,卻還是堅定的道:“我也不偏著誰,老了老了還弄成自己難受,這家既然也沒有分,那些抵扣之后的桃的錢,就由家里出,秋后巧娥出門之后分了家,你們就各顧各的吧。”
這話有一些蒼涼,谷雨第一次對那邊的人有了心疼之感,想想老李頭當初養了四個兒子,也絕對不會想到到頭來會變成這樣吧。
哪里知道不說巧娥還好,一說到這個張氏又有了主意,“哎喲喂,老三你不幫著我們也就算了……”
李得泉心里此時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糾結,果真的自己咬牙一狠心,結果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對待。他心里還有些安慰的是,至少不用委屈自己家里的孩子,于是得到張氏這樣的責難,也就變得理直氣壯,“那么大嫂,我們當初分家的時候,你有沒有幫著我們,別說這個,我們當初回家的時候,住在茅房里,連被子都沒有,那個時候你有沒有幫我們,分家之后我們什么都沒有,谷雨他們……他們差點餓肚子,那個時候你有沒有幫我們,分田地的時候呢,怎么的到現在,你覺得我們就應該幫著你嗎?”
一席話說得張氏啞口無言,周圍的人也有些指指點點,也直到這個時候,張氏仍舊的不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只是礙于眾人,才不說什么。
這雖然沒有說什么,張氏又有了另外的心思,“里長,不是說紅白事的時候除了給銀子,也會分上個一兩百斤的桃子么,是不是巧娥那份的就算我們家的了?”
陳永玉甚是不喜張氏如此,為難的看著老李頭。
老李頭大手一揮,“巧娥雖然沒有嫁過去,但是不能打她的主意,你那兩個寶貝疙瘩又不是做了什么光彩的事情,怎么的就這么喜歡扯皮還擔心丟臉丟得不夠嗎?”
陳永玉心里有了底,道:“既然李大爺這句話在這,我們也就知道了,既然茶禮都行過,日期也已經訂好,等摘桃子的時候,我叫得江或者得泉帶路,自是叫人給那邊送兩筐,你還有什么主意?”
最后一句話是問張氏的,張氏此時懨懨的在責怪李得海是個沒有主心骨的,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多年把自己的男人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