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說,谷雨就想著要跟著去,看起來似乎已經鬧開了,不就是幾個桃子么,桃莊那么多的桃樹,孩子家家的摘幾個桃子,并不影響什么。
見谷雨要去,李得泉有些不讓,“外面太亂,人又多的,再說也不是什么好事,還是家里呆著。”
許秦氏見谷雨用求助的眼神望著她,笑呵呵的抱起谷雨,“得泉你去吧,我帶著谷雨去,反正也見識見識,那兩個小子也是自己家的人,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李得泉還想說外面的一些人說話難聽,叫她們不要出去,只是他不懂得怎么說服她們,就一跺腳,往外奔去。
許秦氏見李得泉走了,卻還是停不住嘴,“那天來院子里偷桃子呢,我就想那兩個小子真是大膽,人還在屋子里呢,想著過去叫他們趁早說說,哪知道這還沒有開口就出了事”一邊說一邊跟谷雨出了院子。
谷雨拉著許秦氏有些粗糙的大手,心里在擔心桃林子那么大,萬一走錯了地方怎么辦,走出巷口的時候確實目瞪口呆。
村道上,一串串的走著的,各色的人都有,抱著小孩子的婦人,半大小子們尤其跑得歡實,還有個手里抓著抹布的婦人,一邊扯著一個看樣子八九歲的孩子,“我就說莊子里的東西千萬不能拿,真是還有這樣的人,你也去聽聽長進長進,”更夸張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已經走不穩路了,顫顫巍巍的在別人的攙扶之下挪動,耳朵都有些背了,說話又透風,一句話都說了好久,只是那扶著他的漢子都甚是恭敬。除此之外,也有那些扛著鋤頭的漢子,往那桃林走去。
谷雨自從回到莊子里,從來就沒有見過這么多的人,根本就不用認路,順著人流像魚一般流到林子里出事的地方,從人們的臉色谷雨就已經預知那幾個小子處境不太妙了。
許秦氏倒是不覺得奇怪,“看來各家的當家的能到的也差不多都到了,這樣才公道。”
谷雨根本不知道她說的是什么公道,也沒有心思問,就到了林子里。
雖然這些人走得倒是急,只是進到掛滿果的林子之時,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碰掉了那些果子一般。
一群群的人松松垮垮的圍著,中間是被抓現行的立春立夏以及另外兩個差不多大的小子,個個神色慌張,立夏已經在抹眼淚,而他們身邊的桃樹,是靠著河邊的,樹上的桃子已經很少,地上有些半生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摘的,還有的枝條被折斷了扔在地上,一片狼藉,在這物資匱乏的時候,這樣的糟蹋東西實在是說不過去了,難怪會有如此的動靜。
陳永玉作為里長,此時一臉嚴肅的盯著這四個惹事的小子,周圍也圍著很多男人,看來就是那各家的當家的,等那須發都白了的到了,似乎就可以開始問話。
一個精瘦的漢子說話了,“今日的就輪到我巡這桃林,早上我從家里吃了點粥,就出來轉了一圈,也沒有什么事情,我家里的母豬也快要生了,就想著……”
周圍的人一哄而笑,“你家里生豬仔跟這個有什么關系?”
“這樹兒他爹就是這啰嗦的性子,什么都說不到點子上。”
氣氛一時間的有些怪異,立夏也跟著笑了一下,被立春一瞪眼,就捂住了嘴。
那樹兒的爹在這么多的人眼前丟了面子,有些不甘,紅著臉吼了一句,“怎么,我這不是從頭開始說么?”
陳永玉道:“讓樹兒爹說,你們都先別說話。”
他聲音倒是不大,卻挺有威懾力,大家又靜下來,開始聽樹兒爹說。
樹兒爹卻似乎有些忘記自己說了什么,只好又從頭說,“輪到我看著,我就回去看母豬生豬仔,卻沒有生……”有陳永玉說過話,此時雖然眾人覺得好笑,卻也沒有人敢說什么,都竊笑著由著他說下去,“那豬還沒有生,我想著這么熱的天氣也不用那么多的稻草,但是抱窩的那些是要的,看著不太夠,就想著出來抱些稻草,哪知道我家的稻草堆去年不知道被誰家搗亂的燒了個精光,就尋思這去借借,不成想經過這林子的時候,聽見鬧得慌,本來也沒有想到……”
說道這關鍵之處,樹兒的爹卻開始咳嗽起來,憋得臉通紅,想說又說不出來,一邊的人都有些著急。谷雨呆在人群之中有些好笑,這樹兒的爹真是本事,歪樓歪著歪著又能夠正回來。
樹兒爹終于吐出一口老痰,氣順了過來,“我聽見鬧,原來還以為是什么人在這玩鬧也是有的,就沒有在意,哪知道剛要走過去,一個桃子就砸在我腦門上,這桃子都沒有熟,怎么的就這么的糟蹋,老天爺見到了就會霹雷的,我這一急,趕緊的過來,就是他們四個,都躲在樹上,正摘著桃子相互的砸著玩呢,真真的造孽。這幾個見我來了還想跑呢,幸好柱子他二伯也經過這里,還有喜兒爹,他們這才老老實實的帶著不敢動了,我才叫喜兒的爹去叫里長。”
這樹兒爹要說的說完了,陳永玉就要問立春立夏幾個人,他們都有些恐慌,卻也都點頭承認是這樣。
正在此時,人群之外傳來一聲刺耳的哭聲,“我的娃兒啊——”
在場的人紛紛回頭,見是一個黑黑的球狀物體滾著一般進來,認出那是張氏,閃開一條道讓她進去,張氏一進去就有些拎不清的,“哎喲喂,是誰冤枉我的兒偷東西啊,真真的壞了良心的——”
樹兒爹有些惱火,“我親眼看見的難道還冤枉這幾個小子不成,你看看,你看看這還不就是被他們砸到的”
張氏一拍大腿,“哎呦喂,你看看你一個大老爺們的說話怎么的這樣,欺負我們當家的不在這還是咋樣。”
一個粗黑矮壯的婦人,對著一個瘦瘦的男子這般說,樹兒的爹兩下就敗下陣來。那喜兒爹跟柱子二伯在一旁也罵張氏拎不清。
李得泉見周圍的人已經有了揶揄之色,叫道:“大嫂,把大家伙都召到這邊來,是要看看怎么辦,哪有你這般鬧騰的。”
張氏哪里把李得泉放在眼里,“哎呦喂,我就知道你見不得我們好——”
還沒有說完,身后就傳來一聲喝止,“給我閉嘴”一個瘦干的老頭進了人群,是老李頭。
他氣得胡子都有些發抖,自己在這桃莊生活了幾十年,什么時候都是與人和氣自己和氣的,哪里想到老了老了竟然還出這等事情,沒臉是沒臉,事情卻也還是要處理的。
在他身后,李何氏跟李得海也跟著出來,倒是沒有見到老四跟老四媳婦,李何氏看著張氏那樣子也有些恨,這潑性在家耍耍也就算了,還鬧得如此大,這下李家的臉都被她丟光了,于是道:“眾位鄉親也都在這里,是我們沒有教好孫子,要怎么罰我們都應,以后自是會好好的教他們……”
老李頭還沒有待李何氏把話說完,漲紅了臉怒喝一聲,“就是教出來的好孫子”
李何氏有些赧然,這立春立夏立秋,平日里家里就著三孩子,加上老2家還沒有娃兒,老三那邊雖然有卻也是一年到頭的不回來一次,也就都寵著些,沒成想竟然惹了禍事,只是她沒有想到老頭子會在這么多人面前不給她個余地,一時也有些恨。
陳永玉道,“李大爺您別吵,本來孩子拿一個兩個的吃也不算啥,大家都知道雖然我們是守著這桃林,只是祖祖輩輩的多少年傳下來的規矩,這桃林結出來的桃子,一半分給各家,一半的賣了,要是誰家的有什么紅白之事就貼補一點,雖然也有那守林子的人,也沒有出過什么事情,只是這一回你們也看到了,這地上的桃子大多是半生的,這樣糟蹋東西不是我們莊稼人的本分,再說要不把大家都召來,只怕這樣的事情還是會有。”
聽語氣,似乎有些殺雞儆猴的意思,老李頭撐著一張老臉在那,想著找個地縫鉆進去,偏偏的不能沉默不能沒有存在感,還要處理這個事。
事情大家也都清楚了,就在那討論著要哦怎么處理,但憑大家出計策的,接著再商議。
各家的當家的派上了用場,谷雨聽著吵吵鬧鬧的聲音有些感慨,這村子里陳姓李姓的居多,要是像剛才許秦氏說的那般各家當家的到了才公道,那么要是一個小姓氏的外來者有了事情,那么這樣的討論跟定奪能夠保證公平么,接著又想,這莊子里自然也有套規矩的,心里稍微放心不少,只是又多想了一下,萬一是利益的沖突呢,那理還站得住么?谷雨有些糊涂了。
而那群人也自然是什么人都有,“這么多的桃子,被糟蹋成這樣,不是說偷一罰十的么,這么六棵樹,至少也有幾百斤,罰他個幾千斤。”
“哎呦,也要有才是,要我說,還是讓他家里分桃子,也省得咱們家出勞力了。”
“你放心讓賊分東西么?”
沸沸揚揚,看來短時間內是得不出什么結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