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八章
洛陽城外,昭姬立在馬車畔,癡癡的望著騎著牛漸漸消失在視野里的背影,眼眶一紅,差點沒掉下眼淚來。如果劉淵此時回頭見了,恐怕就要生出不愿離開洛陽的心思了。
朝廷限期上任的時間是半年,現如今才過去了一個月,劉淵還有充足的時間,所以這北上的路途自然也有些計劃。
“吾等北渡黃河,先去河東解良,再北上,過平陽,入并州上黨郡,經潞縣、涉縣入冀州,過廣平而進巨鹿,再穿過巨鹿郡、趙國入常山國,過真定入中山國,最后進入幽州,經范陽、涿縣、薊縣,最后到漁陽。”
河東解良乃忠義無雙關云長與五子良將徐晃的老家,到了漢末,怎么也要去見識見識這個兩名傳千古的人物,能收入麾下自然更好;廣平、巨鹿有田豐沮授這樣的人才,自然也不能錯過;常山真定有白馬銀槍趙子龍、河北四庭柱之一的顏良,絕對不能放過;涿縣有屠夫萬人敵張飛、草鞋匠劉備,怎能不見?
郭嘉等人雖然對主公不抄近道,繞路而行有些奇怪,覺得可能是為了沿途游覽風景,體察民生,便也沒有多問,倒省了劉淵諸多口水。
行行復行行,不多時便到了黃河渡口。
劉淵站在河岸,看著清澈如許的黃河水,沒來由的一聲感嘆。此時的黃河,因為上游黃土高原植被未遭破壞,所以顯得如此的清澈,哪里有后世那渾濁不堪的半分影子?渡口處車來馬往,有穿著華麗、乘坐馬車的世家富商,有跑腿打短工的苦力,更多的,是面黃肌瘦,生活困苦的百姓。
貧民群中,時不時可見三五個布施符水,傳授教義的道士身影。劉淵一路行來,只覺洛陽附近稍好些,待出了洛陽的控制范圍,一路上流離失所的貧民便多了起來,太平教道士也愈發頻繁,到這里已經是隨處可見,可想而知,大漢朝的民政是如何的凋敝糜爛。
太平教之所以發展的如此之快,與其說是張角忽悠水準頗高,倒不如說是朝廷、士族的逼迫。劉淵對此雖然于心不忍,卻也無可奈何——他如今雖然有些身份,但畢竟還沒上任,沒有地盤,沒有錢糧,便是想讓這些貧民一路跟隨去漁陽,他也負擔不起。
劉淵心中打定主意,只待掌控了漁陽郡,努力發展農業、經濟,把底子打牢靠,再回過頭來收攏流民——這些流民可是最為重要的戰爭資本,幽州地廣人稀,待他驅逐鮮卑、烏桓之后,地盤將更大,這些流民便是他崛起的先決條件。
郭嘉等人一路上也是罵娘不斷,十三四歲正是他幻想一切美好事物的年齡,潁川境內雖然也有流民,可相對來說還是富足有余,所以很多時候他都以為大漢雖然政治民生混亂,卻也并非無可救藥,直到現在才徹底死心,朝廷真的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眼看就要轟然倒塌!
想著想著,郭嘉抬頭,定定的看著劉淵的背影,只希望他是一個值得效忠的主公——雖然到現在,劉淵并沒有暴露出太大的缺點。
牽牛上船,整整一個時辰,方才度過黃河。尋了一處縣鎮祭祀了五臟廟,又匆匆上路,直奔河東而去。三十多號人(劉淵麾下原本五十多人,經商分去十三人,又留下十人保護洛陽蔡府,便只有三十余人)一路浩浩蕩蕩,腳步輕快。
照理說郭嘉、陳群這種文人先生體力弱體衰,經不起長時間連續奔波,但如今看他二人步伐瀟灑,臉色紅潤,竟然沒有絲毫疲累。尤其是郭嘉,這小子從小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以前手里提的那個酒壺里面裝的全是藥汁,時不時要喝上一口,才能身心舒爽。現如今,他不但丟掉了藥壺,更能力舉百斤,成了一個勇士,時常在典韋面前炫耀他那漸漸鼓起的肱二頭肌。
這些,自然都是劉淵那一滴精血的緣故。
自那晚賜了精血,又教授了簡化過的壯體功與太極拳,一月下來,幾十人個個都成了猛士,其中資質頗好的幾人現在都能力舉五百斤,開四石強弓!
郭嘉、陳群二人不屑修煉被他們稱之為莽夫決的壯體功,卻對以靜制動、以慢打快的太極情有獨鐘,練得頗為像樣兒,俱都有了幾分出塵的氣息,一眼看去,真個高人隱士模樣——雖然太年輕。
經過這事,劉淵還發現兵主精血另一個驚人的特性——吸收了精血的人,會在潛移默化中變得對他更忠心!與西方傳說中的血族有些相仿。
不過這是好事,劉淵心中只有高興的份,一想到日后無人背叛,這主公當的,能不有成就感?
河東之地,自古以來名臣良將輩出。戰國時代著名的政治家張儀、名將李牧、漢代名將衛青、霍去病、霍光,到如今漢末,又有關羽、徐晃等名將誕生于此,端的是人杰地靈的風水寶地。
解良,河東郡西,劉淵等人橫穿了整個河東郡,終于在幾天之后順利到達此處。一路上雖然有些蟊賊山匪不識趣,打劫到劉淵頭上,只把典韋那九尺巨漢往前這么一站,掄起沙包大的拳頭就是一頓狠揍,打得那匪徒哭爹喊娘,四散奔逃。每次下來,倒有些匪徒自愿加入麾下。到了解良,一行已有近兩百人,浩浩蕩蕩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反賊攻城,嚇得面無人色。
劉淵雖然知道關羽、徐晃出身解良,可解良畢竟不小,具體在什么地方就不得而知。
剛一進解良地域,劉淵便分散麾下一干山匪,讓他們四處打探關羽、徐晃的下落,自己則去了解良縣城,只道他們探知這二人消息之后,便往縣城通告。
在解良縣城逗留兩日有余,眾手下陸續返回,越聚越多,讓縣長縣尉著實緊張了一番,甚至專門遣人前來問詢,生怕劉淵等人聚眾鬧事,造反攻打縣城——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一問之下得知是漢室侯爺駕臨,把個解良縣驚的是雞飛狗跳,連忙設宴款待。知曉劉淵前來尋人,那縣長不由莞爾,暗道劉淵辦事太過復雜,只消去了縣衙,找縣丞一查便知,哪里用得著遍地撒網的招式?
劉淵聽后恍然,連說自己沒有想到,卻原來是慣性思維作怪,到如今都沒真正把自己當做官場中人。心下暗想,以后想要何人效力,只一道征辟令下去,現在大部分還是平民的三國名將良臣還不乖乖就范?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
縣丞為巴結劉淵,立即便查了卷宗,很快便知曉了關羽的籍貫,這時候,又有手下來報,也尋到了關羽。
讓陳群管束好這些剛投效的山匪,劉淵這邊帶了郭嘉并五個手下,在縣衙的人帶領下,出了縣城,望關羽所在的村鎮而去。
老遠的,隔著稀疏的樹林,隱約間看到一座城墻簡陋矮小,彌漫著一種頹廢氣息的小鎮,仿佛垂垂遲暮的老人。
“侯爺您看,那便是和關鎮。”那帶路的衙役殷勤道:“您要找的關羽便住在這兒不遠處關家村。”
隱約間,劉淵聽到一陣陣敲鑼打鼓的聲音,由遠及近,愈來愈響亮。那聲音中彌漫著一股子喜氣,與這和關鎮格格不入。
“這是...”劉淵疑惑道。
這時候,那敲鑼打鼓的聲音其他人也聽見了,那衙役凝聽一陣,恍然道:“應該有人辦喜事,成親呢!”
劉淵一聽,頓時來了興趣。到這個時代這么些年,還沒見過結婚辦喜事,當即一揮手道:“咱也去湊湊熱鬧。”
一行幾人快步上前,正走到鎮外不遠,便見一路紅車紅馬從鎮中出來。當先兩匹黃驃馬,頭頂紅花前面開道,跟著便是十幾人敲鑼打鼓的樂隊,樂隊后面又是一匹黑鬃馬,馬背上一位面貌蠟黃,卻長得虎背熊腰、身穿大紅喜服的壯漢,那漢子一臉笑呵呵的四方作揖。
壯漢身后便是一八抬大轎,當是新娘所在。大轎后還有一隊樂鼓手,敲敲打打。跟著迎親隊伍從鎮子里涌出許多百姓,都笑呵呵的指指點點,整個場面熱鬧喜慶,將個鎮子的頹廢都壓了下去。
劉淵看了片刻,便也覺得無聊,雖然比起前世那進教堂,換戒指,宣點誓言來的更好,卻也沒讓人感到其他的快樂。想來,這心里最爽的人當是新郎官才對。
忽然間,劉淵耳朵微微一動,頭一抬,半晌之后,嘴角掀起半分奇怪的微笑。
順著他的眼光,卻見迎親隊伍正要經過的道旁樹林里藏著兩個人,也是劉淵壯體有成,耳目聰慧,方才聽得到他們的爭執。
“長生,確定要這么干?”
“對!”
“一定要這么干?”
“嗯!”
“不好吧,這也太不給黃天霸面子了。”
...無語。
樹林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半晌后,便聽那有些冷硬的聲音道:“公明,若是不愿,便在一旁看戲。”平靜而淡漠。
“不好不好,吾兩人乃是兄弟,怎能不幫你!不過...這確實有點不大好。”另一人羅里吧嗦的,感覺跟星版唐僧有些類似,也不知道另一人怎么受得了。
說話間,迎親隊伍到了小樹林前,突然間,樹林里竄出兩個八尺多高的壯漢,一人紅面短須,一人白面無須,都長得相貌堂堂。
行在最前面的兩位騎士根本沒有想到這大喜的日子居然有人攔路,當即驚得亂勒馬韁,黃驃馬也受了驚,四蹄節奏一亂,竄了起來。跟著就起了連鎖反應,后面的隊伍都亂了。
“關長生,徐公明,你二人要做什么!”
騎士穩住了馬兒,仔細一看,原來是熟人,當下便喝罵道:“快快離去,否則黃爺知曉了,饒不了你們!”那騎士一邊說話,一邊打眼色,卻是在維護關、徐二人。
正此時,隊伍后面傳來一聲震天咆哮:“哪個喪盡天良的王八蛋!”
接著便聽一陣馬蹄敲地的聲音,鼓點般,眨眼便到了前面。
“好哇,紅臉賊,徐公明,老子今天不把你二人打個半身不遂,某家就不姓黃?!”那黃臉大漢翻身下馬,一個虎撲,掀起一陣惡風,眨眼就到了二人身前。
劉淵自來河東,注意力都集中在關、徐二人身上,如今看這姓黃的新郎官,才真正發覺民間才是高手的搖籃!觀這新郎官身手,便是服用兵主精血之前的典韋,也不過如此。
他出手迅疾,身做虎狀,足摳地面,兩手微曲,屈指成爪,指間忽松忽緊,腰間如一條大龍,起伏有致,卻是得了一路虎拳的精髓。而且聽那口氣,關羽、徐晃二人平時沒少挨過揍。
“有趣,有趣,沒料到這名傳千古,被稱之為武圣的關云長,年輕時竟然嘗被人修理。嘖嘖,要是這事兒被后世中的武圣崇拜者知曉了,也不知會有甚反應!”
劉淵上前幾步,擠開人群,津津有味的看起了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