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定華怒目瞪了小丫鬟一眼,把小丫鬟嚇得嘴角不停顫抖,眼淚掛在眼角就是不敢哭出來。
“哭什么?快讓人找去。”
正房里何定華的怒火正待爆發時,家里的廚娘曾嬤嬤卻難得的請人通報,她要見太太。
“讓她進來。”何定華強按下怒氣,讓人進屋里來。
曾嬤嬤是個富態的婦人,圓胖的臉上滿是和氣的笑容,她一進屋,便恭敬的跟何定華見禮,何定華不耐煩的揮手示意免了。
“曾嬤嬤有什么事?”對這位廚娘,何定華不是很滿意,因為她做不出什么精細的美食來,但,她做的吃食卻對曾道眉的胃,所以何定華一直無法辭退她,另聘高明的廚娘。
“太太,是否急著找姑娘。”
“妳知道姑娘上那兒了?”
“是。”曾嬤嬤看了一眼屋里的大小丫鬟一眼,何定華見狀便屏退所有丫鬟,留紅云在門口守著。
“妳說。”
“姑娘在奴婢的房里。”曾嬤嬤上前輕聲的道。
“她在妳房里做什么?”何定華倒不知小姑與這廚娘有這么親。
“回太太話,姑娘想出門,可是一直出不去。”
“那當然,一個大姑娘家怎么能讓她獨自出門。”何定華不否認自己嚴令家中所有下人緊盯著曾媚清,卻沒想到,今日還是跑得讓人找不著。
“太太當然是為姑娘著想,畢竟姑娘正要議親,名聲絲毫不得有損。”曾嬤嬤輕笑著。
“那……”
“姑娘找上我兒小山幫忙,想要混在來送菜的人家中溜出府去。”
“小山?”
“小山就是老爺打發送信回來的小廝。”
“哦!”何定華經此提醒才想起來。“如此說來,媚清知道老爺現在在何處了?”
“是。”曾嬤嬤正色回道。“所以小山才覺得事關重大,讓小丫鬟把姑娘及紅玉絆在奴婢的房里,讓奴婢來通知太太一聲。”
“唉!”何定華重重嘆口氣。“幸好小山及妳都知輕重。”
“太太,您別管我老婆子托大說句話,姑娘的心思已經太多年了,她自己又是個固執的人,若是不固執,怎么可能因為您拿會首做餌,她便乖乖的受教?”
何定華面上微紅,但是,此刻她也不好反駁曾嬤嬤。
“您一直攔著她,不讓她去徹底死心,就算日后親事談成,她還是會不死心,我們防得了她一時,可防不了她一輩子,這樣子讓姑娘出嫁,只怕會成大禍,到時親家做不成,反倒結了仇家就不好了。”
“妳說的也是。”曾太太輕聲的說,可是除了攔,她還能怎么做?
依曾媚清的脾性,她一次逃不成,兩次三次的來,她那有這么大的心神天天防著她。
“那妳說,我們該怎么做?”何定華忍不住找她幫忙出主意。
“既然知道老爺在通州,會首及郡主也在,看來這婚禮應該不會回京才辦,也可能不在寧州。”其實曾嬤嬤早從兒子口中,得知寶親王已在幽州準備婚禮,可她卻不好直接跟曾太太說。
“照妳這么說來,婚禮應該是在幽州。”何定華也反應過來了。“妳是想我帶著媚清上幽州去,讓她親眼見到秋會首娶郡主?”
“您帶著姑娘出門為賀會首大婚,名正言順,一路上有您陪著,姑娘的閨譽無虞,讓她親眼見到婚禮,讓她明白嫁會首無望徹底死心,也好過您天天防著她偷溜出門,怕她傷了她自己的清譽,日后嫁不出去。”曾嬤嬤輕輕的說完,便低著頭退在一旁。
何定華閉眼深思。
不得不說,曾嬤嬤說的有理,防得了她一時,可是長期下來,只怕家里下人全先累壞了!
可是帶她出遠門?還是遠到幽州去?莫說她們沒有被邀請參加婚宴,就算有,這么長途跋涉的,誰知會不會遇上危險?
“不過這么遠的路,老爺又不在家……”
“太太,小山送完信,要再回老爺身邊,不妨與小山一起走,再去鏢局里請幾個鏢師同行護送?”
何定華想了想,便決定如曾嬤嬤所說的做。“妳去請姑娘請來,就說我有話與她說,若是她答應我的條件,我便帶她去參加喜宴。”
曾嬤嬤應諾便去了后罩房,紅玉就站在曾嬤嬤的房外,見曾嬤嬤過來,她忙迎上來。
她輕聲的問:“曾嬤嬤妳跟太太說了嗎?”
“說了,太太也應了,不過說是有條件,如果姑娘應了,她便帶姑娘去參加喜宴。”曾嬤嬤應道。
話才說完,曾嬤嬤的房門便砰地打開來。“什么條件?”曾媚清清減不少的身形,站在房門邊問。
“這太太可沒跟我說,姑娘得自己去問太太。”曾嬤嬤笑著對她說。
“我這就去問。”曾媚清邊說,邊快步往正房去,紅玉朝曾嬤嬤點頭示意,忙轉身追上去。
曾嬤嬤則是搖頭低嘆一聲,這傻姑娘還以為去到秋會首跟前,能改變什么嗎?
真真是傻啊!
曾媚清沖到了正房,才進門劈頭就問:“什么條件?”
曾太太端著茶,沒應她。
曾媚清見狀,氣惱的沖到曾太太跟前,怒氣沖沖的大聲問道:“什么條件?”
“媚清,我真是把妳慣壞了。怎么一點規矩都不懂?看看妳這是什么態度?”曾太太輕輕的茶杯擱下,細白修長的手指緩緩的整整衣袖,就是不看曾媚清。
曾媚清氣得臉蛋通紅,她知道自己被眼前的女人牽著鼻子走了好幾年,哄著她,騙著她,引著她,讓她自以為將是秋冀陽的妻子,就等著十年之期一到,他與寶親王的約定到頭,他便會迎娶自己進門。
可是,一道青天霹靂打得她頭暈眼花。
原來,她認為自己在福安山莊的行為,是被秋冀陽默許的,由著她去對付她看不順眼,來跟她搶秋冀陽妻子位置的女人,由著她得罪那些千金小姐們背后的靠山,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完全是由她的兄長來善后。
兄長也完全不看好她想嫁秋冀陽,更深惡痛絕的直陳道,她有那種念頭簡直就是忘恩負義,欲陷恩人于不義的境地。
她不懂,如果她的行為是這般不堪,為什么嫂嫂在一開始時,不掐斷她的妄想?而是由著她、放任她呢?
她現在只想問問秋冀陽,是不是真如她大哥所言,對她完全沒有任何感情存在?她要知道,這么多年來,她所編織的美麗幻想,到底有幾分真?
可是她卻出不了府,她想盡辦法,就是出不去。
而且出去之后,人海茫茫,她上那兒去找秋冀陽?福安山莊已然被下令拒絕她前往,福安商會肯定也是如此。
就在這時,小山替哥哥送信回來,她才有了一線希望,可是她還是出不了府。
她好說歹說才說動小山幫她忙,讓曾嬤嬤幫幫她,讓她混出府去。
沒想到曾嬤嬤卻攔住她。
曾媚清想到一直攔阻她出府的,就是眼前的嫂嫂,心頭的怒火幾乎壓制不下來。
紅玉這時追了進來,她忙向曾太太福了福,走到曾媚清的身邊,拉著她的袖子,示意她冷靜些。
曾媚清深深吸了氣后,才冷靜的對曾太太說。“請嫂嫂見諒!妹妹莽撞了。”
“都要出嫁的大姑娘了,做事可不能再這般莽撞,將來去了婆家,可怎么是好?”
見曾太太只教訓她,卻不提要帶她出門的事,曾媚清急不可待,張嘴就又要頂她時,紅玉忙又拉了她衣袖一把,曾媚清轉頭怒瞪她一眼,紅玉面帶憂慮的對她搖搖頭,曾媚清這才又再次深吸口氣,回頭張口欲言,還是怒氣難消,她閉上嘴,再深吸好幾口氣,才將情緒平了一些。
“嫂嫂,妹妹受教了。”
“嗯!妳也大了,最近一直待在家里足不出戶,老是悶著也不是辦法,我打算帶妳參加喜宴。”
出門有望,曾媚清不敢讓欣喜的情緒顯露出來,只得拚命的咬著自己臉頰內側。
“我們是出門做客,路途迢迢,一路上妳得聽我話,到了地頭,也不許隨意行動,免得給妳大哥丟臉,回來之后,妳就聽妳大哥的安排嫁人。若是妳全都答應了,我就帶妳去參加喜宴。”
“好!”曾媚清待嫂嫂話聲一落便立即回道。
曾媚清讓紅云去準備筆墨。“那我們立下文書。”
“文書?”
“是,立下文書。”曾太太看著曾媚清輕笑著,曾媚清見她的笑就氣怨,那抹笑似乎是在對她說,妳肯定不敢。
“好,立文書便立文書,妳不能說話不算話,一定要帶我出門。”
“那是自然。”說完話,曾太太便與小姑說起出遠門該準些什么東西,因為要去參加婚宴,就說著要看看她的首飾及衣服,好好的挑揀一番才是,然后又說要帶幾個丫鬟仆婦同去,家里也要留人看家等等雜事。
曾媚清雖不耐煩聽她嘮叨這些瑣事,但為了到目的,也不得不耐著性子聽她說,好不容易等到紅云將筆墨備好,姑嫂二人將文書寫妥,捺了手印,曾太太才放曾媚清回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