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和小小回了房,洗漱一番,便一起去了胡惟的房,杜真與秋冀陽已等在那里,四個人一起用了飯,秋冀陽便到郎清雙那兒換他回房休息。
小小原要跟去,不過郎清雙已傳令送賬冊來,看到那一落賬冊,小小只得乖乖落坐算帳,月牙坐在一旁陪著她,看著小小利落打著算盤,月牙不由心里暗暗佩服。
“小小,妳在郎家莊也常要到各地去算帳嗎?”
“是啊!郎爹說我的主意搞出琳瑯寶閣的,所有事自然該自己管著。”小小邊對著帳邊說,不時拿起筆在賬冊上標上正確的數目。
月牙自小隨父親習武,最是對像朱明珠那種關在閨閣里,世事不知的千金大小姐最看不順眼,而小小當年小時,不能習武,可是她的事不比她們其它人少。
側妃對女兒教養十分注意的。
只是現在的小小對當年的事,所學的東西,目前看來只有一項還記得。
“妳對當年的事記得多少?”
小小抬眼看月牙,見她一臉好奇,又不在意的低下頭忙自己的。
“小小!”
“不記得了。”她說過的,月牙干么還要問?
“妳記得妳姊姊嗎?”
“朱明珠?”小小聽她問到這個人,終于停下手來。正色看著月牙道:“我全忘了,什么都不記得。”
月牙在嘴里嘟嚷著,小小隱約聽見記得三師兄。
“我也不記得他,只是與他相處時,感覺很安全很快樂,感覺出自己喜歡他。”
“那朱明珠的事?”
“不記得啦!妳要跟我說她的事嗎?不過我沒興趣耶!”
“妳怎么可以對她沒興趣呢!”月牙氣急敗壞的道:“她可是一直處心積慮的想嫁三師兄。”
“那又怎樣,秋冀陽若要娶她,就不會等我,更不會答應我爹的條件。”小小嘆口氣。
月牙聞言閉上嘴不再提,小小見她安靜了,便開始忙起自己的事情來。
緣來大客棧客院后方的單院,幾個小丫鬟閑著無聊,靠在一起聊天,幾個媽媽則湊在一起打小牌,侍候蘇婉云的珍兒從外頭進來,見著了也不多言,面無表情的去了正房。
蘇婉云坐在桌邊與另外兩個丫鬟珠兒和玉兒在對著帳。珍兒見狀便立在一旁,等她們對完帳。
“夫人,我算過了,這個月,咱們那店鋪賺的錢少了十吊錢,您看,是不是要好好查查?”
“不必,要人好好盯著店里的人。”蘇婉云輕聲交代完,珠兒和玉兒兩人便退下。
珍兒這才上前。
“夫人,查過了,路上有人與我們擦身而過,是趕著去閭城請捕快來逮人的。”
“逮什么人?”
“說是跟我們同住在客棧里的住客,幫著逮到三個霸虎寨的混混。”
“是什么樣的住客?”
“小二哥跟我說,陪著我們來的曾大統領有去求見,那客人與曾大統領相熟,他說曾大統領對那客人還挺恭敬的。”
蘇婉云想了想,曾大統領在福安商會里地位不低,他會對誰恭敬?再想到朱映柔突兀的出現在此,不由得想到一個人。
難不成是他在這兒?
少女懷春,她也曾與朱明珠一樣,對他甚有好感,尤其他信守承諾,這些年來,不但不上煙花之地,身邊更是沒有紅粉知己相伴,也沒有通房侍妾,那久久找不到的郡主朱映柔是每個閨閣千金羨慕到恨不得取而代之的對象。
秋冀陽相貌堂堂,雖然冷淡了些,可是那樣才好啊!不會四處勾得桃花亂飛,像朱平玨那般。
他與師兄弟們一起創立了福安商會,等同白手起家,秋家又是武林之家,規矩不會太過嚴苛,是多好的對象啊!
可是寶親王用十年之約訂下這個女婿,這些年她不知聽過多少閑言,傳說不少女子假冒朱映柔,可惜都失敗了。
當年,她也對秋冀陽暗暗懷想過,可是她知道不可能的,秋冀陽這樣的男人正是因為信守承諾,才讓人愛慕啊!他不可能毀約另娶。
她出嫁時,曾抱著美麗的幻想,想象著自己的丈夫會如他一般,信守婚約與她廝守一生,可惜美夢由來易碎,破滅得令她來不及反應,成親前所有的幻想全如水中泡影,一閃而逝。
“是福安商會的會首在此地嗎?”
“不知道,小二哥沒說,只是他們一行三男兩女,其中一個女的,聽他描述就是映柔郡主。”
見蘇婉云沉思不語,珍兒又道:“夫人,外間傳說,寶親王將在寧州的別院嫁女兒,可是這郡主卻出現在這兒,您看,要不要傳信去給大姑奶奶呢?”
“不用!”蘇婉云立時反應道。“不用去理會,這事與我們無關,妳們也別去多事傳訊去寶親王府。”她語氣嚴厲的說道,一雙美眸更是冷冷的瞅著珍兒看,看得珍兒畏怯的低下眼去。
“聽到了嗎?”不過她仍是沒放過珍兒,定要得要到肯定的回答。
“是。奴婢知道了。”珍兒低聲回道。
“妳聽好了,我們現在是紀家的人,與朱家沒有關系。”
“夫人……”珍兒急急喚道。
“妳聽清了,我現在是紀家的夫人,不再只是蘇家的姑奶奶,我要為我的兒子著想打算。”蘇婉云厲聲的對珍兒說道。
珍兒不敢與她直視,怯怯的低下頭去,心里卻在想,小姐好沒道理,難道出嫁了就不顧娘家了嗎?蘇大老爺在她陪嫁出府前,還特意交代她,在外遇事若有利于蘇家的消息,一定要記得回傳,若是有不利蘇家的事,更要快快回傳。
怎么反倒是蘇家嫡出的姑娘,出嫁后意圖斷絕這種消息往來呢?
珍兒不懂,蘇婉云是被娘家人傷透了心。
父親將她如棋子般嫁入紀家,紀母待她卻真心疼愛,丈夫卻用她為借口,想要攀上朱明珠這朵名花,母親不知是怎么鬼迷了心竅,妄想要她讓夫給朱明珠?
朱明珠有父有母,她的終身需要舅母來替她打算嗎?
朱明珠,高高在上鄙視她們蘇家人,難道母親不曉?在她艱難產子的第二天,來看望她,卻一開口就要她挾生下雙生嫡子之功,為朱明珠開路。
她輕輕嘆口氣,見珍兒低下的臉兒一臉憤然,她輕笑一聲,引得珍兒好奇抬眼看她。
“寶親王妳惹得起嗎?”蘇婉云淡笑著問珍兒。“秋會首妳惹得起嗎?還是小王爺朱平玨妳惹得起?”
“奴婢惹不起啊!可是這個我們傳消息回京里去有何關系?”
“呵!珍兒,我一直以為爹派妳在我身邊,是因為妳聰明,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被蘇婉云一語道破自己真正聽命于誰,珍兒那張臉立時慘白,撲通跪了下去。“夫人。”
“外間傳言自然是有人刻意放的消息,會是誰,猜不到嗎?妳。”珍兒一聽眼兒睜得大大的瞧向蘇婉云。
“沒錯,自然是寶親王放的消息,為的是什么,不過是女兒成親,何需放煙霧擾亂視線,為的就是不讓京里的蘇家及姑奶奶知道,真正舉行婚禮的地方,他們不想要被打擾,不想節外生枝。可是這消息一旦傳回去,姑姑有所動作,致使此事受到干擾,妳想,他們第一個想到傳回消息的會是誰?”
“是我們。”
“沒錯。”蘇婉云點點頭,又道:“如果事情順利,映柔郡主順利出嫁,自然是沒我們的事,可是有個意外,寶親王饒得了我們?秋會首及小王爺饒得了我紀家?”
“可是……”
“我們還有賴福安商會的人保護我們順利過景山,到碧沙縣去,妳能在這個當口拆這座橋?”
珍兒垂下眼,搖頭回答。
“珍兒,我爹向來只考慮到蘇家,將姑姑嫁到寶親王府,爺爺及曾祖考慮的也是蘇家,可是妳也看到了,姑姑婚姻不睦,我如今婚姻也不諧,蘇家卻一再索討,要從我這兒得到好處,我都快活不下去了,蘇家在乎嗎?”
珍兒開始低低飲泣。蘇婉云又道:“妳別傻了,以為我爹當真會實現對妳的承諾,讓妳認祖歸宗?那有何意義,妳已隨我出嫁了,不是蘇家的下人了。”
“可是……”
“死心吧!當蘇家的姑娘,上了祖譜又如何?妳一輩子都要當蘇家的工具。”
“大姑娘……妳知道?”珍兒詑異的瞪大眼。
“知道什么?知道妳是我爹在外頭養的戲子所生的私生女?知道,不止我知道,我娘也知道,出嫁前我娘告訴我的,而我爹早在妳入府前就跟她提過了。”
大夫人也知道,還知道得那么早……珍兒低頭不語。
“我曉得妳比我大,我爹娶我娘那時,妳已三歲了,上頭還有個哥哥不是。”
“是,哥哥早就離家,他說他不入蘇家門。”珍兒低聲道。
“我明白。”
“可是我娘生前,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我們認祖歸宗。”珍兒激動的說道。
蘇婉云冷笑,她看著珍兒,久久不語,珍兒跪得兩腿發麻,可卻絲毫不敢動。
“那么,妳還是回蘇家去吧!”
“夫人?”
“我留妳做什么?”蘇婉云嘲弄的笑著。“我心里只有兒子的安危,可妳心里只有認祖歸宗,妳不會把我的事放在前頭的,我不需要一個不忠的丫鬟。妳以為我爹會將他答應的事實現嗎?不可能的,他要讓妳認祖歸宗的話,早在妳入府為婢時就可以做了,我娘不會攔他的。”
“怎么可能,他說是大夫人……”珍兒見蘇婉云那冷笑的臉便知道,大老爺全是在哄她的,是啊!當年入府時,她才八歲,若真要認她,當時就可以認的,為何不認?
大老爺只跟她說做的好就讓她認祖歸宗,還讓她娘抬姨娘入祠堂,卻沒說怎么樣才算好。
她現在隨蘇婉云嫁到紀家,婚配由蘇婉云發落,若是蘇婉云不說穿,直接將她嫁出去,她根本就有口難言。更不用說想要大老爺實現他的話了。
“等到了碧沙縣,我就安排妳回蘇家去。”蘇婉云說便起身,珍兒忙伸手拉住她的裙擺。
“夫人,夫人,不要送我回蘇家去,我聽妳的,我一切都聽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