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城里福安商會的帳目快要理完,遠從京城跟著南下的賬房先生們,這些天可是累壞了。不過難得能看到會首親和的一面,倒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福安商會是由京城起家,一開始做的是保鏢,之后迅速的收購在天陽國里各州各府里的產業,大都是客棧,米店油店雜物店都有,每一種行業都是有著各自的圈圈,想要打進每個圈子都是需要天時地利及人和,會首是個冷臉的,需要人去暖場子的,便是龍從文了。
章嬤嬤帶著小小去賬房,賬房先生們起身行了禮,便又繼續打算盤,忙啊!南州城里福安商會原有的商號便有近二十家,近來又新增了五家,商會的慣例是每月挑一處查帳。他們三個人忙過這個月,下個月換人查帳。
秋冀陽與龍從文在西次間喝茶。“六爺,文爺。”章嬤嬤跟他們打了招呼,小小不再像之前那樣,一進門就喳呼蹦過去,而是待在章嬤嬤身后。她有些呆滯。
“她怎么了?”龍從文看著她呆呆的樣子覺得好笑。
“小郡主還在想睡。”
“怎么不讓她去睡?”秋冀陽起身走過去把小小帶過去。
“一會兒要用晚膳了,現在再睡下去,夜了會睡不著的。”
“嗯。”秋冀陽聞言沒再說什么,讓小小坐在自己身邊,倒了杯熱茶給她。“章嬤嬤請坐,我修書要告知寶親王找到小郡主這個好消息,妳有話要捎帶嗎?”
“沒有,我想側妃有話會想直接問我,倒不知六爺要怎么安排?”找到了人,不代表后頭的問題就沒了。
“我等著寶親王回信,剛收到消息,他們這會兒在寧州別院,離這里只要十天的行程,消息要到京里沒這么快。”秋冀陽氣定神閑道。
章嬤嬤見了心稍稍放下一些,看著捧著熱茶發著呆的小小,她在不自覺下靠向秋冀陽的肩,這兩個孩子都長得好,看著就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尤其從小就特投緣的。
“何嬤嬤送丫鬟來,小小看過了嗎?”
“還沒有。我讓她們先下去梳洗。這是何嬤嬤托我交給您的。”章嬤嬤將一封信交給秋冀陽。
“要盡快讓她們上手,側妃那兒少不了章嬤嬤,大概信到的時候,章嬤嬤就得回去了。”秋冀陽溫和的道,聲音柔和,讓人聽了很想睡覺。
靠在他身側的小小手一松,茶盞便立時往下掉,秋冀陽動作一氣呵成,迅速半轉身,一手摟著小小,一手接住茶盞。
“唉呀!怎么又睡著了。”章嬤嬤急了,剛剛才睡醒,這又睡了,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妨事。琳瑯寶閣的海閣主說,雖然她小時候傷是養好了,不過還是虛了些,他們讓她練武強身,但想休息了還是讓她休息的好。”秋冀陽將茶盞交給章嬤嬤,龍從文不愧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手腳麻利將炕桌移走,放上小枕拿來被子,讓秋冀陽將小小安置妥。三個人移到旁邊的圈椅繼續交談。
“那幾個丫鬟,章嬤嬤還滿意嗎?”
“低眉順眼,很懂規矩,看起來都調教過的。”
“我不想找到小小時,因為準備不及,又讓她遭受意外,所以在三年前便開始要人挑著好的準備著。”他沒有把之前的準備細節跟章嬤嬤說,只有一旁的龍從文聞言一嘆。
同在師門學藝的,他們幾個師兄弟感情自是好的,基于有樂同享有難同當的份上,他小子要開商號,他這個師兄淌了渾水,他要幫小郡主準備丫鬟,是誰挪功夫去辦啊!
不過說起奴役人,沒人比得上他們的大師兄,朱映柔的大哥朱平玨才是真正奴隸頭子,簡單幾句話交待下來,他們這些師弟得忙死,最少十天,最長半年。
想到那時為挑丫鬟,還被幾個大膽的女子攀上,想起來就打冷顫。
秋冀陽察覺到他的異樣,瞟他一眼。
龍從文則是狠瞪他。
說來兩個人長相都俊美,秋冀陽較陽剛,不茍言笑,這很好,輕易就能震攝住人,朱家兄妹皆承襲母親的柔美,但骨子里卻透著承自父親的悍然,龍從文是美到絕色,不分男女皆盡癡迷,他從小痛恨自己的臉,得知師父會易容術,他死纏活賴的才磨到師父教給他。
那幾天他明明都易了容,可是那幾個女子還是纏上他來。
害他躲人躲得很辛苦,這始作俑者竟然連謝都沒說過一句。轉頭狠瞪他。
秋冀本不理他,他與章嬤嬤說著那幾個丫鬟的事。
“安梅今年十六善廚,安蘭十七擅醫,安竹十二精女紅,安菊十歲,很機靈。她們都懂一些武術。”
“那好,我就怕又有人──”
“我知道。才找一個擅醫的。”
章嬤嬤轉頭看看炕上的小小,見她依然沈睡,回頭壓低聲音說:“那天送回去的那幾個都死了!”
“是嗎?”
“唉!真是罪過啊!”章嬤嬤低下頭念了聲佛號。又道:“雖然不是我出手,可是想起來還是難過。”
秋冀陽低聲道:“這不關章嬤嬤的事,這是她們自己家里心狠,與我們無關,難不成我明知她們是假的,還要留下來當成真的對待?”
“我明白的,只是,都還花骨朵般的姑娘,就這么沒了,她們家里的人怎么狠得下心啊!”章嬤嬤接到寶親王派去監視的暗衛回信,說那三個假冒朱映柔的姑娘回去當晚便死了,連同她們身邊的丫鬟,沒有一個被放過。
見章嬤嬤臉色不愉,秋冀陽也不多說什么,只道:“若不心狠,又怎么會明知是假還要派來冒充?”
為的是什么?為了要謀取福安商會龐大的利益,以及背后的靠山,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幸好,我們找到了真的小郡主。”章嬤嬤帶點不舍的嘆道。
“是啊!幸好。”秋冀陽沒告訴任何人,就算十年期到,他也仍是會繼續找下去,直到找到為止,就算找不到,他也不打算與他人成親。
幸好,他不用孤老終生,幸好,找到了她,幸好啊!
小小終于在晚膳前醒來,章嬤嬤為她梳洗一番,用過晚膳回到梅院后,才將今日剛到的四個丫鬟喚來。
四個丫鬟,一式服色,腰間系帶各有不同。安梅是紅,安蘭是紫,安竹是綠,安菊是黃。
小小看著她們的腰帶,邊把人跟名字對上。她很少這么與人親近,看著年齡與自己相近的女孩們,覺得很新鮮。
“梅蘭竹菊,妳們以后腰帶也這么系吧!免得我搞不清楚誰是誰。”
“是。”四個丫鬟齊聲應諾。
章嬤嬤沒跟她說丫鬟擅長什么,只跟她介紹了名字和年齡。
打發她們下去后,章嬤嬤便問道:“小郡主在郎家莊時,難道都沒有人侍候?”
“沒有啊!干么要人侍候,一個人多方便啊!”要開溜絕對溜得快。
章嬤嬤對那個素未謀面的郎老爺有著濃濃的不悅啊!他是怎么教她的小郡主的,小郡主一開始連讓人侍候洗浴都不習慣,沒人幫著她打點衣物,讓她一個尊貴的貴族千金,總是像個假小子,亂跑亂鉆的。
“為什么我身邊要這么多人侍候?”小小不習慣有人一直跟著她。
“因為啊小郡主現在是大人了,有些事情總要人幫著做。”章嬤嬤侍候她上床。
“是嗎?”小小很是疑惑,想不透她會有什么事需要有人幫著做的。
“妳說妳是我娘身邊侍候的嬤嬤,那我小時候妳就見過我嗎?為什么我娘會派妳來,妳怎么確定我就是朱映柔的。”小小一連串的問題,章嬤嬤聽了后有點絕倒。
“小郡主不記得了,我跟在側妃身邊侍候已經三十多年了,從側妃十二歲起,就跟在她身邊,后來雖然成了親,可是仍是在側妃身邊當嬤嬤。”
“喔!”
“妳一出生啊,還是我幫著洗凈才給妳娘看的。”
“我小時候會不會很皮?”
想起往事,章嬤嬤總是流露出甜蜜的微笑。“會,常常被妳娘修理,然后老夫人就會護著妳,側妃就會開始抱怨,娘親不疼女兒專偏外孫女。”
“老夫人是誰?”小小只著中衣躺到床上,章嬤嬤為她蓋上被子,坐在床側。
“老夫人啊!就是妳的外婆,妳外婆對妳娘是很嚴格的,可是對妳卻是疼得不得了,以前姑娘小時候背書背算盤口訣,稍有遲疑,老夫人的棍子可就立刻下來的。”
小小瞪大眼道:“這么兇?”
“是啊!可是輪到小郡主時,姑娘一兇,老夫人就護著,氣得姑娘老是甩了東西走人。”
“那我爹呢?”
“寶親王啊,他也疼妳,打外頭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女兒,老爺和老夫人都笑他心里只有女兒沒兒子。”
“我哥不氣?”有只蚊子在她附近飛來飛去。很煩,打不到啊!她用手揮揮,章嬤嬤又把她的手抓回被子上。
“小王爺氣啊!可是沒辦法,這個妹妹是他討要的。”
“那秋冀陽是什么時候到我們家的啊?”
小小開始昏昏欲睡,她迷迷糊糊的發現最近很容易睡著,真是太奇怪了!她懷疑山海閣主兩個在她身上施了法。
“是──”章嬤嬤發現小小已經睡著了。看著她的睡顏,章嬤嬤輕手輕腳的為她拉好床帳,然后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