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閣主證實郎小小便是朱映柔后,秋冀陽當夜便修書給寶親王。
而更切確的實證是章嬤嬤在小小身上發現的,連小小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背后有顆小痣,痣旁有她小時受傷的一道疤。
章嬤嬤在梅院看到小小時,便覺這舉止活潑外向的姑娘,與她家姑娘的女兒長的好像,便進去幫忙她,幫她洗浴,玩一天累翻的小小樂得有人代勞,還泡在浴桶中就趴在桶邊打起瞌睡,章嬤嬤一眼就看見那道傷疤,再一細看,便發現那隱在疤旁的痣。
熱淚不止。
章嬤嬤自側妃十二歲便在她身邊侍候的,小小出生,是她這個嬤嬤幫著洗浴。
小小受傷那時血流不止,側妃心疼女兒被欺負,她卻不能為她反擊,只能看著女兒三災八難的,每每被欺負的全身是傷,這回的傷可是削尖了的竹子由背后戳的,明明曉得誰下的手,可是公公護著,她能怎么辦?
氣極的側妃抱著兒子痛哭,那道疤令側妃下定決心不要再讓女兒被欺負。
女兒那次受傷奄奄一息的模樣,也讓寶親王決定請來護衛貼身保護小小。
誰也料想不到,這之后,竟然骨肉分離長達十年。
幸好老天保佑,孩子找回來了。
章嬤嬤坐在桌前忍不住雙手合十暗念佛號,感謝諸天神佛。
小小撩起門簾,見章嬤嬤端坐著,她笑著走過去。“章嬤嬤,秋冀陽說他信寫好了,問妳有沒有什么話給側妃的。”
“不能叫秋冀陽,妳身份未明,夫君也還不能叫,稱呼他秋六爺好了。還有啊!那是妳娘,怎么叫側妃呢?”章嬤嬤聞言張開眼,溫和的糾正小小。
小小皺起眉,要叫側妃娘?那她阿娘呢?
她糾結在兩個娘,怎么叫,萬一叫這個,那個應了怎么辦?想得小腦袋昏了,根本沒發現,這兩個娘會有碰面的機會嗎?
“小郡主?”見她沒反應,章嬤嬤改口:“小小姑娘?”仍是沒反應,章嬤嬤看她眼睛有些發直,趕忙推她一下。
“什么?”小小回過神來,看到章嬤嬤那張圓臉上滿是擔心,她笑道:“我在發呆,我常常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發呆。”
章嬤嬤沒有因為她的話而安心,只想著,確定了小小的身份,自己就要回側妃身邊,小小身邊得給她找齊侍候的丫鬟,郡主身邊的大丫鬟定制是四個,還有二等丫鬟三等丫鬟、教養嬤嬤的定例,但如今身在外頭,看來要跟秋六爺談談,總不能讓小郡主云英未嫁之身,待在他身邊沒有丫鬟侍候,實在是于禮不合。
才想著,專在梅院的丫鬟便進來,說是院門口有從福安山莊來的總事嬤嬤,帶著幾個丫鬟,過來拜見章嬤嬤。
“有說是為什么來的?”
“那管事嬤嬤說等親王府調丫鬟過來太慢了,所以會首命她家的從山莊里調幾個得力的丫鬟,讓她給送過來讓章嬤嬤挑。”小丫鬟上前靠在章嬤嬤耳邊道:“會首特別交待了,這幾個是在福安山莊里調教過的。”
章嬤嬤聞言微微一笑,這個孩子還真是一本初衷啊,自小對小郡主的事便特別上心,這打小小到福安客棧才幾天,不到半個月吧!可京城到南州城要十天到半個月的行程,這會兒就趕到,該是小小到的第二天便飛鴿傳書著人調丫鬟下來了吧!
也好,這樣她就只要挑人就好,不用從外面找人,情況未明,加上她送走的那三個假朱映柔,那三家還會有什么動作?她這個老太婆,真的想不了那么多啊!
她微笑著對小丫鬟說:“妳請管事嬤嬤過來,我有話先問問她。”
“是。”
小丫鬟輕巧的掀起門簾出去,一會兒功夫,便將人請進來。
“見過小郡主。”進門的管事嬤嬤年約五十,瘦高身材相貌秀美,但眼睛很銳利,她朝小小行禮,小小這幾天已經被章嬤嬤抓著上過課,對著她微笑受了一禮。“免禮。”
“不知管事嬤嬤怎么稱呼?”
“奴婢是何總管家里的,小郡主喚我何嬤嬤就好。”
“何嬤嬤。”
“章嬤嬤。”兩位嬤嬤互相見了禮。
章嬤嬤便問:“聽說何嬤嬤帶了幾個丫鬟過來?”
“是,會首早讓人在莊里備下侍候小郡主的丫鬟,她們幾個一直在接受訓練,務必讓她們能盡快上手,把小郡主侍候的好好的。”何嬤嬤說道。
“六爺真是有心了。”
“是啊!”何嬤嬤嘆了聲,她一路看著福安商會由無到有,一路打拚,到現在的規模,個中辛勞只有當事人才曉得,雖然這個商會背后有寶親王及小王爺在撐腰,可是泰半時間,能不煩到這兩位,會首就絕不讓人通知他們。
“這幾個丫鬟都是細心體貼懂事兒的,就請章嬤嬤好好挑挑,現在呢先讓小郡主看看她們,如果覺得她們侍候的好,日后成親了,就讓她們去侍候小郡主。”
章嬤嬤很滿意何嬤嬤的話,小小坐在主位,看著這兩個嬤嬤從原本的陌生人,沒一會兒功夫就熟絡的像認識了一輩子在話家常。
小小很是好奇,對她而言,像這樣漫無目的聊天是件稀罕事,郎家莊雖占地很大,實際上里頭的狼很少,而且各司其職,本來還有請丫鬟嬤嬤服侍她的,后來總是待不久,也不曉得為什么,后來她就干脆一個丫鬟也不要,嬤嬤也不要,她每天都到琳瑯寶閣去算帳做苦工,回的早就待在房里玩山海兩閣主給她帶的新鮮玩意兒,回得晚,有時得宿在琳瑯寶閣后花園里,她專屬的院子。
阿娘最常自己一個人待在郎家莊的藥塢,要不就在她的藥院子,郎爹會待在附近,那對夫妻三天不講話好似很正常。最吵鬧的就是山海兩兄弟,可是他們常在天陽國里東奔西跑的。
因此兩位嬤嬤閑聊起來的場合,讓小小覺得新奇,可是她們聊天快樂,她越聽越無聊,好想去找秋冀陽,待在他那兒,雖然會被抓去幫算帳,不過至少是她熟悉的事情。
想著想著,眼皮子就開始打架了。
終于,靠在椅把睡著了。
章嬤嬤發現了,忙住了口,何嬤嬤也發現了,她笑著看章嬤嬤拿了披風蓋在小小身上,然后兩個人出了正房。
“這孩子看起來是個大姑娘了,可是還是個孩子。”章嬤嬤先為自家小郡主美化一下。
“唉!這小郡主美若天仙啊!還天真無鑿,章嬤嬤,您放心,我家會首肯定會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的。”
“何嬤嬤,這姑娘家出嫁了,當然是希望她快快長大為夫家開枝散葉,幫著理家管事的,可你也看到了,真是個孩子啊!到時就請你們幫襯著,多多照顧了。”
“這章嬤嬤放心。我家會首對小郡主的事一向用心,這些丫鬟全是他親自挑來送到我那兒的,那幾個人家準夫婿這么用心的。”找這些丫鬟還是在小小音訊全無的時候,待得章嬤嬤親眼看到那幾個丫鬟后,她安心了。
“章嬤嬤看,調教的如何?”
幾個丫鬟雖是等候已久,站立不搖,一個個面無焦躁,反倒氣定神閑的等著,相貌是中上,卻重要的是一個個都是笑容溫柔,像是大姊姊般,能給予看來活潑實則甚缺安全感的小小安定的感覺。
對這個六爺,章嬤嬤真是有種人家的孩子怎么長的啊!一個大男人怎么生的七巧玲瓏心啊?都這么多年,他在為小郡主挑丫鬟時,他都記得當年側妃為小郡主挑丫鬟的條件。
再看看自家的小王爺,都幾歲了,二十八啦!那一家的男丁不是十五六就娶親的啊!秋冀陽那是沒辦法,寶親王親自開口訂的婚約,秋冀陽自己也樂意,秋家老爺因為兒子愿守諾高興,反正秋家孩子多,不差他一個不娶妻。
可小王爺呢?朱平玨不娶妻,連個侍寢都沒有,老寶親王對此頗為不滿,但是寶親王很強勢的不理會父親的不滿,就慣著兒子不娶妻。
側妃也不管,老親王妃提過一次,寶親王沒講話掉頭就去了府里的祠堂,老親王妃也不再提。
寶親王府人丁不盛,老親王妃是最傷心的,怕觸景傷情,早就搬到別院長住,老寶親王撐了兩天,也跟著老婆搬到別院長住。
如今的寶親王府冷冷清清的,就連寶親王自己也很少待在那兒,他慣常待的是側妃娘家寧州府的別院,他走到那,側妃就在那。
寶親王府里只有兩個主人,寶親王妃及大郡主朱明珠。
想到這兩個人,章嬤嬤的心就沈了。
“章嬤嬤,你看要挑那幾個留下?”
章嬤嬤看看那幾個丫鬟,四個,兩個年紀稍大些,兩個較小,便笑著對何嬤嬤道:“我看著都好,都留著吧!那兩個大的當一等大丫鬟,兩個小的就二等的。何嬤嬤說呢?”
“那敢請好,這就全留下,嬤嬤我啊這趟回去可輕松了。”
章嬤嬤便讓人帶著她們下去安排住處,何嬤嬤則是要去探兒子媳婦。“……還是兩孩子,成了親就到南州城來,說是有了身孕,我當家的就讓我來看看。”
“妳真是好命啊!”
“唉!兒孫自有兒孫福啊!我那小子啊挑挑揀揀,看誰都不順眼,看那個都不滿意,結果咱請的媒人都毛了,他自個倒相好了,娶了他姑媽家女兒。”
“章嬤嬤。”平喜笑嘻嘻的跑過來。
“咦?你怎么來了?”
“原來是何嬤嬤到了啊!難怪會首等半天,等不到章嬤嬤來。”平喜見到何嬤嬤,便猜到何事絆住了章嬤嬤。
“哎呀!瞧我這腦袋,竟給忘了這事。那就不耽擱何嬤嬤了。”
“章嬤嬤客氣了。”
何嬤嬤便往客棧前院去,章嬤嬤則交代平喜回復一聲,她就到。見平喜走了,她才回身入正房,看到小小還在睡,便叫醒她。
“咦,說完話了?”
“說完了,來,洗洗臉,梳妝一下,我們找六爺去。”
“他要問妳有沒有話要捎帶給我……我娘。”
章嬤嬤微笑不語,專心幫小小梳妝打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