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官第一百四十二章 沙盤推演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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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沙盤推演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無名指的束縛  分類: 歷史時空 | 無名指的束縛 | 錦官 
第三卷名陽內斗

(TXT全文字)


秦亦見狀,屏退左右。把李錚也打發去休息后,才用手指敲打著桌子,沉吟片刻道:“沈大人,我覺得你對匪患局勢了解分析的極其透徹,而且屬于踏實肯干的務實派,想將您舉薦給殿下,協理此番剿匪事宜,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沈興可聽到秦亦這話,先是一喜,秦亦的意思很明白,讓他現在跟著剿匪,只要立功了自然就可以隨晞親王殿下進京。而之所以這樣的目的是,讓他不要擔心得罪當地官員,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是他隨即又有些擔心,偷眼看面前的少年,雖然已經加冠,看上去卻不過十來歲的年紀,神色凝重但是相貌卻還是不脫稚氣,唯有一雙如墨如珠的眼睛生得極好,閃動著讓他猜不透的光。這樣一個自己稱其為孩子都不過分的人,他說的話能夠當真嗎?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慮。秦亦微微一笑道:“沈大人,不瞞您說,我自晞親王西去嶺中,便隨侍左右,別的不敢說,但殿下欣賞純臣干吏的一點,我是確定無疑的。而且秦某雖然年少,但為官時日也不算短,從不隨意許諾。”

沈興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的少年,就是深得當今圣上和晞親王二人寵信的紅人,更是云相國大人贊許有加的門下弟子。他之前心里一直擔心剿匪事宜,雖然跟秦亦聊了這么久,但因為秦亦面相太過清俊稚氣,所以根本沒跟那個在各地幾乎被傳成神話的少年高官聯系起來,此時確定了她的身份,讓他喜不自禁,自己苦熬多年,終于有出頭之日。

沈興可起身,鄭重其事地撩起袍襟跪下,對秦亦行了弟子之禮,言下之意便是,感謝秦亦的引薦之恩,日后便執晚輩禮以待。

雖然這是璟朝官場的規矩,經由誰引薦的官員,就等于此人的弟子晚輩,但看著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跪在自己面前。秦亦還是十分的不習慣,別扭至極地受了一禮后,忙起身將他扶起道:“沈大人無需多禮,大家同朝為官,為得都是忠君愛民,禮節什么都是虛套,真正能做到為官清廉、俯仰無愧,就不枉費我一片舉薦忠賢之心。”

沈興可心下暗暗贊許,不愧是在京城為官之人,年紀輕輕說話就這般得體。當下便也不再客套,二人重新落座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開口說起了王家的往事。

“秦大人,不瞞您說,當年造成王家慘案的,非官非富,而是一伙方外之人。”

“方外之人?”秦亦大吃一驚,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哪怕沈興可說兇手是皇親國戚,都不會驚訝,但是怎么會冒出來出家人?

沈興可也有些訝異,他原本以為自己說出方外之人四個字。秦亦會馬上心領神會,但見她驚訝的不似偽裝的表情,也有些尷尬。轉念一想,估計是秦亦為官時日短,對璟朝的各地的事項不能都了解清楚,所以便解釋道:“他們可不是一般的出家人,是岐山皇覺寺的。”

聽到這個寺廟的名字,秦亦便有稍微有些了然,果然還是與皇家有關,但是就算與皇家有關,再大也打不過順康帝,她到也沒有十分在意。

不料沈興可見她一臉的不以為意,又繼續說道:“岐山上當初并沒有寺廟,但由于它獨特的地理位置,南坡景色秀麗、層巒疊嶂,北坡寸草不生、窮山惡水,所以被人稱為地獄與極樂的交匯,從不知多少年前,就有許多苦行僧為了參悟佛法、無限接近神佛而去北坡修行,留下無數石刻雕塑,還有壁畫文字。我朝建朝伊始,境內饑荒、境外外敵虎視眈眈,太祖皇帝的親弟弟便親自來到岐山北坡,削發為僧,為國祈福,而后我朝的確有如神助,度過劫難。所以太祖皇帝便在北坡和南坡交界的半山腰,修建了這座橫跨兩邊的懸空寺廟——皇覺寺。而那位為國為民祈福的親王殿下,便是皇覺寺第一人主持。”

秦亦低頭不語。牽扯到太祖皇帝,事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即便是順康帝,行事起來也會束手束腳。她嘆氣道:“難道就真的拿他們沒辦法嗎?他們這么囂張猖狂,除了玷污了佛門圣地,更是辱沒了太祖皇帝修建皇覺寺的本意,辱沒了當年那位王爺的一片愛民之心。”

“唉!”沈興可也嘆氣道,“誰說不是呢,但當年太祖皇帝,在寺門前立了一方石碑,上面御筆親書七戒,其中就有戒兵戎械斗,皇覺寺的人就以此為恃,拒絕官衙之人入內,多次案件追查到皇覺寺斷了消息,官府就只能束手無策。

此時外間有人來報,說是在天虞邊境剿匪的負責官員劉勇參將已經侯在帳外,秦亦便將皇覺寺的問題放置一旁,先宣劉勇進來了解天虞的情況。

“末將劉勇參見秦亦大人,見過這位大人。”他不知道沈興可是什么人,但見官服品級比自己高,便也上前見禮。

“這位是嶺東道的沈興可沈大人,也是前來協助剿匪事宜的。劉參將不必拘束多禮,咱們研究正事要緊。”

沈興可見秦亦議事不避開自己,便覺得這回發達有望,只要能入京為官,即便品級不動,也等于是升遷,心下便有欣喜和感激之情,暗暗下決心此番定要好好表現,不能再像以前那般不通事物,只知道埋頭苦干。

李勇倒是個直爽的人,聽了秦亦的話。果真不再客套,徑自坐下道:“說起在我朝與天虞邊境的這一伙匪徒,其實說起來,大部分都是天虞夷民,但頭領以及他的左膀右臂都是我朝之人,平日都藏在丘陵山嶺之中,在江南道與天虞邊境附近的一處密林中有一建在沼澤中的水寨,也不知他們是怎么建起來的,地形極其復雜,易守難攻,我們組織過四次圍剿,都以官兵損失慘重告終。”

“在沼澤之中?”秦亦下意識地重復著,心里尋思著,沼澤里建宅子,只能要么那里是一塊沼澤中的實地,要不就是用人力將木樁深深地打進地下,一直打到硬土地才可能站住,這就說明當地的沼澤定然不會太深。不過此時這個不是重點,所以她很快拋開此事問:“這一伙人的頭目是怎樣一個人物?”

“說起這伙寇盜,世世代代盤踞在沼澤的水寨之中,已經百余年,現在的總瓢把子是前一代頭領的養子魏興華,根據我們幾回交手,基本可以感覺出這個人敢打敢拼、膽大心細,又十分注重情義。他們的人都是附近日子過不下去的窮人或夷民,所以都極其兇狠,個個以一當十,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打法。若是與他們正面硬拼,即便是正規軍隊,也是要付出極其重大代價的。”李勇表情嚴肅地說。

“你說他為人重情義?這話怎么講?”秦亦對此人產生了一絲興趣。

“他們經常與商隊、官兵發生沖突,打起來無人退縮,但每次結束戰斗,他們都會將己方人員的尸體抬回水寨,用他們的傳統安葬。”李勇解釋道,“主要是水寨中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幾代前就已經入伙為匪。然后從附近或招或搶了女子上山成婚,甚是兄弟幾個同娶一個女子。如今水寨已然儼然是個村寨一般,現在寨中的青壯年,許多都是祖輩的交情,光屁股長起來的交情,彼此間的情誼自然深厚。”

秦亦暗道,這倒是個有價值的信息,如何剿匪已經在她心中形成了一個大致的概念,辦法已經呼之欲出,她又轉言去問劉勇,可了解天虞境內那一伙匪徒,劉勇搖頭道:“那些人從來沒過境犯案,所以壓根兒沒有接觸過。”

此時外面又有人來報,定昌郡派來的水軍參將王夢陽也連夜趕到,帳簾一掀開,秦亦才發現外邊兒天色已經蒙蒙亮,而自己這兒還是毫無困意。

王夢陽入內后,先行見禮,而后道:“秦大人,臨行前定王殿下命末將盡全力配合此番剿匪事務,并讓末將將這封信轉交于親王殿下。”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箋,雙手平托呈與秦亦。

秦亦接過信放在自己手旁的桌上,令人賜坐,而后便問:“王參將可是熟悉那伙海盜?”

“呵呵,不瞞秦大人,末將當年也是那伙海盜其中一員,全賴王爺恩典,救了末將全家,末將便歸順朝廷,用這條賤命報答王爺的大恩大德。”王夢陽苦笑道,雖然說得大義凌然,但是神色間還是有些惴惴,自從歸降后,他受盡了周圍人的白眼,又不能凡事都去叨嘮王爺,只得自己忍耐但求問心無愧,所以都年近四十,還不過是個參將。

秦亦聽了他的話,竟然欣喜異常,連聲道:“好,太好了!真是天助殿下,不料定王千歲給我們派來一位福將,此番殲滅海盜,看來就要著落在王參將身上了。”她原本就對那個張宏放心不下,如今來了個原本做過海盜的參將,怎么能不讓她喜出望外。

王夢陽從一進來就在打量主位上的少年,雖然早就聽說是圣上和晞親王面前的紅人,但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是這樣的年少秀氣,腦中不自覺地就浮起他們軍營中的一些傳言,說這人以色侍君,才步步上爬。但是見她沒有對自己露出鄙夷之色,而且那信息的神色極其誠懇,讓他不禁生出一絲意外。不過他已經嘗盡人情冷暖,所以并沒有當即就心存感激,而僅僅是在心里覺得,這個小子似乎并不是那種草包花瓶。

“王參將,先來說說這伙海盜的底細,咱們綜合幾方面情況,天明后與殿下及文武官員,商議出個剿匪計劃來。”秦亦換了個姿勢,微微活動了一下酸楚的背部,坐了一夜,此時才開始覺得有些勞累。

“瀧澤海群島中盤踞的海盜,其實大部分都是臨海的漁民,有的因為天災流落至此,家中沒有親人就落腳為寇,但大部分都是因為海里討生活太過疾苦,而且稍有不慎就是船毀人亡的下場,又要接受官府地痞的層層盤剝,所以還不如落草為寇,其實也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再說曹天這個人,他腦子靈活,但脾氣不好,生性兇殘,把手下當牛做馬,稍有不滿就連打帶罵,更有甚時直接放了海漂。”

“海漂?”秦亦不解地問。

“就是將人剝光衣服捆在一個木筏上,然后就這么推進海中,讓船隨著海水漂走,而船上之人,要么就是活活曬死,要么就是餓死渴死,更有慘烈的是被海鳥活活啄死。”王夢陽說著皺起眉頭,面色極其難看。

秦亦也面露不忍,但心里卻想,曹天既然這么殘暴統治,他的手下不反則已,但只要有人開始反抗,那絕對是星星之火瞬間燎原,便會一發不可收拾。

一共四伙匪徒,秦亦此時對其中三批人馬有所了解,心里大致已經有了一番計較。此時尉遲晞也已經進來主帳,眾人一番亂亂哄哄地見禮,半晌才重新再坐了下來。

“秦亦,怎么樣,你可有什么想法,但說無妨。”尉遲晞側身去問秦亦。

“殿下還是宣隨行的文武官員一同進帳議事,咱們爭取盡快拿出章程。”

“也好。”

宣文武官員入帳的空檔中,秦亦也叫人將她提前要他們準備的沙盤拿了出來,一個巨大的沙盤就占據了主帳中大半的空間。在璟朝,沙盤都是用來做代數推演應用的,因為紙張昂貴,所以沙盤就充當一個草稿紙的用途,這個沙盤是秦亦著人訂制的,帳內所有的人都看著這個又平日十幾倍大的沙盤疑惑不已。

秦亦也不多做解釋,只抄起一根細木棒,在沙盤中畫畫點點,開始大家都沒看出端倪,但尉遲晞沒有說話,眾人又礙著秦亦的身份,所以都安靜地看著,半晌過后就開始交頭接耳,人群中輕微地騷動起來。秦亦還是充耳不聞,只自顧自地畫著,等她將大致輪廓勾勒完成,開始描畫局部的時候,終于有人看出名堂,她筆下慢慢展露的,是北過凌江,南至天虞,西到嶺山,東越瀧澤海的地形圖。

隨著地形越來越明顯和細致,看懂的人也越來越多,眾人全都圍在沙盤旁邊,嘖嘖稱奇。秦亦原本就有繪畫的功底,又從來這里以后就對山河志興趣十足,為了剿匪事宜,更是著重了解了江南道四周的地形,如今信手畫來,說不上分毫不差,但也絕對是八九不離十。最后大帳中鴉雀無聲,只聽到細木棍與沙子接觸的窸窣聲,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江南道極其周邊,無論是河川山嶺,都是寥寥數筆卻極其傳神,不多時一副山河圖就呈現在眾人眼前。而此時,連張宏都不得不在心中暗暗佩服。

緊接著,秦亦就以這個沙盤為藍圖,將昨晚了解到的情況進行了詳細的講解,她早已將自己昨晚聽到的各方面信息進行了匯總和總結,說起來條理清楚,文武官員都聽得頻頻點頭。

尉遲晞的目光一直專注地跟著秦亦手中的小木棒,在沙盤上逡巡,見她講解完畢,便順口問:“你有什么想法也一并說說。”

“回殿下,微臣以為,匪徒共有四隊人馬,雖然在表面上增加了他們的整體實力,但其實反到給了我們提供了可乘之機。其一,他們都是盤踞一方、說一不二的頭領,如今共同指揮,只是圍城還看不出什么,一旦開戰,定會出現指揮權歸屬以及意見相左之類的矛盾;其二,他們各自的人馬都并不寬裕,而人都是有私心的,自然都希望消耗別人的兵馬,而盡量保全自己的,如此一來就又會發生不可調和的矛盾。”秦亦拿著木棒將自己晚上思索的方案滔滔不絕地說了出來,“其三,我們還要給他們制造矛盾和分化,天虞一派的情況我們暫時還不了解,但我已經著手聯系我朝滲透入天虞內部的密探,希望能盡快得到回應。其余三方,都各有各的優勢劣勢,王軍多疑、王波愚勇,魏興華一伙雖然是亡命徒但是極重情誼,而海盜頭子曹天殘暴成性,手下早已經怨氣連天,更加容易被我們煽動。所以臣的意見是,智取優于強攻,可分化之而后各個擊破。”

尉遲晞思索道:“魏興華這面,趁著他們人馬都出動,后方空虛之時,直搗黃龍,用老幼做人質,最好是能逼迫他們繳械投降;曹天這面,最好的辦法是挑撥他們自己內亂;但是王軍王波兄弟,你打算如何解決?”

“臣想在王軍王波這方面,雙管齊下,一面派人搜救他們的妹妹,另一方面,準備圍剿。王軍王波一群人,與其余兩隊人馬不同,他們其中大多都是倉促聚起的烏合之眾,互相之間沒有信任和配合,不過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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