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宮——甄嬛傳長門怨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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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怨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流瀲紫雪嵐  分類: 言情 | 流瀲紫雪嵐 | 后宮——甄嬛傳 

一個月后翻閱彤史的記錄。整整一月內,玄凌召幸我一次,敬妃兩次,眉莊兩次,曹婕妤一次,慎嬪與欣貴嬪嬪各一次,與皇后的情分卻是好了很多,除了定例的每月十五外,也有七、八日在皇后宮中留宿,再除去有數的幾天獨自歇息,其他的夜晚,幾乎都是陵容的名字。

朝廷分寒門、豪門,后宮亦如是,需要門第來增加自己背后的力量。陵容這樣的出身自然算不得和宮女出身一般卑微,但也確實是不夠體面。玄凌這樣寵愛她,后宮中幾乎滿是風言風語,酸霧醋云。

然而陵容這樣和婉謙卑的性子,是最適合在這個時候安撫玄凌連連失子的悲痛的。女人的溫柔,是舔平男人傷口的藥。

我靜靜與眾妃坐在下首聽皇后說著這些話。也許,皇后是對的。她是玄凌的皇后,亦在他身邊多年,自然曉得要怎樣的人去安慰服侍他。

皇后面朝南,端然坐。只著一襲水紅色刻絲泥金銀如意云紋的緞裳,那繡花繁復精致的立領,襯得她的臉無比端莊,連水紅這樣嬌媚的顏色也失了它的本意。皇后眉目肅然,語氣中隱有嚴厲:“安小媛出身是不夠榮耀,也難怪你們不服氣。但是如今皇上喜歡她,也就等于本宮喜歡她。平時你們爭風吃醋的伎倆,本宮都睜一眼閉一眼,只當不曉得算了。可眼下她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你們要是敢和她過不去,便是和本宮與皇上過不去。”突然聲音一重:“曉得了么?”

眾人再有怨氣,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泄露,少不得強咽下一口氣,只得唯唯諾諾答應了。

皇后見眾人如此,放緩了神色,推心置腹道:“本宮也是沒有辦法。若你們一個個都濟事,人人都能討皇上喜歡,本宮又何必費這個心思呢。”她慨嘆:“如今愨妃、淳嬪都沒了,慕容妃失了皇上的歡心,莞貴嬪身子也沒有好全。妃嬪凋零,難道真要破例選秀么,既勞師動眾,又一時添了許多新人,你們心里是更不肯了。皇上本就喜歡安小媛,那時不過是她嗓子壞了才命去休養的。她的性子又好,你們也知道。有她在皇上身邊,也不算太壞了。”

皇后這樣說著,陵容只是安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低頭,渾然不理旁人的言語。闊大的紅木椅中,只見她華麗衣裳下清瘦纖弱得讓人生憐的背影,和簪在烏黑青絲中密密閃爍的珠光渾圓。

皇后這樣說,眾人各懷著心思,自然是被堵得啞口無言。人人都有自己的主意,也都明白,一個沒有顯赫家世的安氏,自然比新來的如花美眷好相與些。更何況,誰知她哪天嗓子一倒,君恩又落到自己頭上呢。遂喜笑顏開,屢屢允諾絕不與陵容為難。

皇后松一口氣,目光落在我身上,和言道:“安小媛的事你也別往心里去,皇上總要有人陪伴的,難得安氏又和你親厚。本宮也只是瞧著她還能以歌為皇上解憂罷了。本宮做一切事,都是為了皇上著想。”

我惶恐起身,恭敬道:“娘娘言重了。只要是為了皇上,臣妾怎么會委屈呢。”

皇后的神色柔和一些:“你最得大體,皇上一直喜歡你,本宮也放心。可是如今瞧著你這樣思念那孩子,身子也不好——皇上身邊是不能缺了服侍的人的。你還是好好調養好了身子再服侍皇上也不遲。”

我如何不懂皇后話中的深意,陵容的風光得自于她的安排,她自然是要多憐惜些的,怎好叫人奪了陵容如今的風頭呢。遂恭身領命,道:“皇后的安排一定是不錯的。”

臨走,皇后道:“慕容氏的事叫你委屈了。太后已經知道你小月的事了,還惋惜了很久。聽說今日太后精神好些,你去問安吧。”

我本一心聽著皇后說陵容的事,驟然聽她提及我失子一事,心頭猛地一酸,勾起傷心事。然而面上卻流露不得,只用力低頭掩飾自己哀戚之色,低聲應了“是”。

方走至鳳儀宮外庭園中,只覺得涼意拂面瑟瑟而來。這才驚覺已經是初秋的時節了,鳳儀宮庭院中滿目名貴繁花已落。那森綠的樹葉都已然悄然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金色霧靄,連帶著把那落花清泉都被染上一層淺金的蕭索。不過數月前,滿園牡丹芍藥姹紫嫣紅,我便在這頗含凌厲驚險的園中得知我獲得了生命中第一個孩子。短短數月間,那時一同賞花斗艷的人如同落花不知已經凋零幾何了。忽聞得身后有人喚:“貴嬪娘娘留步。”回頭卻見是秦芳儀,邁著細碎的貌似優雅的步子行到我面前。聽聞她近日為博得玄凌歡心,特意學這種據說是先秦淑女最中意的步伐來行走,據說行走時如弱柳扶風,十分嬌娜。只可惜玄凌心思歡娛皆在凌容身上,看過后不過一笑了之。本來也是,秦芳儀骨骼微粗,并不適合這樣柔美的步子,反有些像東施效顰。

我暗自轉念,或許凌容來走這樣的步子,更適合也更美罷。

我其實與秦芳儀并不熟絡,碰見了也不過點頭示意而已。她今日這樣親熱呼喚,倒叫我有些意外。

遂駐步待她上前,她只行了半個禮,道:“貴嬪妹妹好啊。”

我懶得與她計較禮數,只問:“秦姐姐有什么事么?”

她卻只是笑,片刻道:“妹妹的氣色好多了呀。可見安小媛與妹妹姐妹情深,她那邊一得寵,你的氣色也好看了。可不是么,姐妹可是要互相提攜提攜的呀。”

我心頭厭煩,不愿和她多費口舌,遂別過頭道:“本宮還要去向太后問安,先走一步了。”

她卻不依不饒:“貴嬪妹妹真是貴人事忙,沒見著皇上,見一見太后也是好的。可真是孝順呢,姐姐我可就比不上了啊!”

她這樣出言譏諷,我已是十分惱怒。她從前與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今這樣明目張膽,不顧我位份在她之上,不過是瞧著玄凌對我不過而而,又兼著失子,與失寵再無分別了。我從前的日子那樣風光,她哪有不嫉妒的,自然是瞅著這個機會來排揎我罷了。

我強忍怒氣,只管往前走。她的話,刻薄而嬌媚。聲線細高且尖銳,似一根鋒利地針,一直刺進我心里去,輕輕地,卻又狠又快。她上前扯住我的衣袖道:“貴嬪妹妹與安小媛交好人人都知道,這回這么費盡心思請皇后出面安排她親近皇上,妹妹可真是足智多謀。”她用絹子掩了口笑:“不過也是,妹妹這么幫安小媛。她將來若有了孩子,自然也是你的孩子啊。妹妹又何必愁保不住眼前這一個呢!”

我再不能忍耐。她說旁的我都能忍,只是孩子,那是我心頭的大痛,怎容她隨意拿來詆毀。

我重重撥開她的手,冷冷道:“秦芳儀見了本宮怎么也該稱一聲‘娘娘’,自稱‘嬪妾’吧。芳儀在宮中久了,這些規矩還要本宮一一來教么?還是老糊涂了!”她聞得我說她一個“老”字,幾乎是瞬間勃然變色。我哪里能容得她說話,一把摁住她手臂,微微一笑道:“芳儀何苦來著學那些先秦淑女的步子,年代久遠,怎能學得像呢?不如回宮好好想著,怎么皇上現下對你是毫不眷顧了呢,一月多來連一次召幸也沒有。不過現放著安小媛呢,若你誠心誠意向她求教,想來小媛一定不吝賜教。芳儀你可就收益匪淺了。”

這樣連珠般字字詰問下來,她連還口之力也無,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難看。或許也是礙著我位分終究在她之上,悻悻難言。良久臉色一變,有惱羞成怒之狀,正要向我發作,身后卻是一個極清麗的聲音,款款道:“秦姐姐可是瘋魔了嗎?連貴嬪娘娘也要頂撞了,可知皇后娘娘知道了定是要怪罪的呢。”秦芳儀頗忌憚她,更忌憚皇后,只得悻悻走了。

陵容握住我的手道:“姐姐為我受委屈,陵容來遲了。”

我不易察覺地輕輕推開她的手,道:“沒什么委屈,我本不該和她一般見識。”我淡淡一笑:“從前都是我為你解圍的,如今也換過來了。”

陵容眼圈微微一紅,楚楚道:“姐姐這是怪我、要和我生分了么?”

我道:“并沒有,你別多心。”

陵容垂淚道:“姐姐是怪我事前沒有告訴你么。這事本倉促,皇后娘娘又囑咐了要讓皇上驚喜,絕不能走漏了風聲。陵容卑微,怎么敢違抗呢。何況我私心想著,若我得皇上喜歡,也能幫上姐姐一把了,姐姐就不用那樣辛苦。”

我嘆息道:“陵容啊,你的嗓子好了該告訴我一聲。這樣叫我擔心,也這樣叫我意外。”

陵容凄楚一笑,似風雨中不能蔽體的小鳥:“姐姐不是不明白身不由己的事。何況陵容身似蒲柳,所有這一切,不過是成也歌喉,敗也歌喉而已。”

我無法再言語和質疑,她這般自傷,我也是十分不忍。她是成也歌喉,敗也歌喉。那么我呢?成敗只是為了子嗣和我的傷心么?

我能明白,亦不忍再責怪。后宮中,人人有自己的不得已。

于是強顏歡笑安慰道:“秦芳儀惹我生氣,我反倒招的你傷心了。這樣兩個人哭哭啼啼成什么樣子呢,叫別人笑話去了。”陵容這才止住了哭泣。

到了太后宮中請安,太后倒心疼我,叫人看了座讓我坐在她床前說話。提及我的小產,太后也是難過,只囑咐了我要養好身子。

太后撫著胸口,慨道:“世蘭那孩子哀家本瞧著還不錯,很利落的一個孩子,樣貌又好,不過是脾氣驕縱了點,那也難免,世家出來的孩子么。如今看來倒是十分狠毒了!”太后又道:“哀家是老了,精力不濟。所有的事一窩蜂地全叫皇后去管著,歷練些也好。若年輕時,必不能容下這樣的人在宮里頭!也是皇后無用,才生出這許多事端來。”

我聽太后罪及皇后,少不得陪笑道:“宮中的事千頭萬緒,娘娘也顧不過來的。還請太后不要怪及皇后娘娘。”

太后的精神也不大好,半是花白的頭發長長披散在枕上,臉色也蒼白,被雪白的寢衣一襯,更顯得蠟黃了,脖子上更是顯出了青筋數條。紅顏凋落得這樣快,太后當年雖不及舒貴妃風華絕代,卻也如玉容顏。女人啊,真是禁不得老。一老,再好的容顏也全沒了樣子。可是在宮里,能這樣平安富貴活到老才是最難得的福氣啊。多少紅顏,還沒有老,便早早香消玉殞了。

太后見我有些發愣,哪里曉得我在轉這樣的心思,以為我的累了,便叫我回去。我見太后也是疲憊的神態,便告辭了。

方走到垂花儀門外,一摸系在金手釧上的絹子不知落在了哪里。一方絹子本也不甚要緊,只是那絹子是生辰時流朱繡了給我的,倒不比平常的。細細想想,進太后寢殿前還拿來用過,必定是落在太后寢殿門口了。于是不要浣碧陪著,想取了便走。

太后病中好靜,寢殿中惟有孫姑姑一人陪著。殿外也無人守侯,皆是守在宮門口的。我也不欲打擾人,便沿著殿角悄悄進去。此時正是初秋,涼風影動,姍姍可愛。太后寢殿的長窗下皆種滿了一人多高的桂花樹,枝葉廣茂,香風細細,倒是把我的身影掩抑其間。

才要走近,冷不防聽見里面孫姑姑蒼老溫和的聲音道:“奴婢扶太后起來吃藥吧。”說著便是碗盞輕觸的聲響。待太后服完藥,孫姑姑遲疑道:“太后昨晚睡得不安穩呢,奴婢聽見您叫攝政老王爺的名字了。”

我的心悚然一驚,飛快捂住自己的嘴。不知是我的心驚得安息了片刻,還是里頭真是靜默了片刻,只聽太后肅然道:“亂臣賊子,死有余辜!我已經不記得了。你也不許再提。”

孫姑姑應了,太后倒是嘆了一聲,極纏綿悱惻的一嘆。孫姑姑道:“太后?”

太后道:“沒什么。我不過是為了甄氏那孩子的事有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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