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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遇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流瀲紫雪嵐  分類: 言情 | 流瀲紫雪嵐 | 后宮——甄嬛傳 

時日漸暖,我因一向太平無事,漸漸也減少了服藥的次數和分量,身子也松泛了些。流朱私下對我說:“小姐常吃著那藥在屋里躺著,臉色倒是蒼白了不少,也該在太陽底下走走,氣色也好些。”

春日里,上林苑的景致最好,棠梨宮里的梨花和海棠只長了葉子連花骨朵也沒冒出來,上林苑里的花已經開了不少,名花盈風吐香,佳木欣欣向榮,加上飛泉碧水噴薄瀲滟,奇秀幽美,如在畫中,頗惹人喜愛。宮中最喜歡種植玉蘭、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蘭八品,諧音為:玉堂富貴,竹報平安,稱之為“上林八芳”,昭示宮廷祥瑞。棠梨宮處在上林苑西南角,本是個少有人走動的地方,周遭一帶也是罕有人至。所以我只在棠梨附近走動也并無人來吵擾約束。

出棠梨宮不遠便是太液池。太液池沿岸垂楊匝地,枝枝舒展了新葉,像是新描的黛眉,千條萬條綠玉絲絳隨風輕擺。池畔連吹拂過的一線涼風都帶著郁郁青青的水氣,令人心曠神怡。太液池碧波如頃,波光斂滟,遠遠望去水天一色,池中有蓬萊、云夢數島,零星點綴其間。島上亭臺樓閣云起,直如仙人浮槎一般。再往里走皆是數人合圍粗細的參天古木,這些樹都是立朝以來種植的,總有數百年了,一枝一葉從不砍伐,郁郁蔥蔥,濃蔭蔽日。

我逗留了幾次甚是喜愛,回去后便命小連子小允子說在樹上扎了一架秋千。小允子心思靈動,特意在秋千上引了紫藤和杜若纏繞,開紫色細小的香花,枝葉柔軟,香氣宜遠。隨風蕩起的時候,香風細細,如在云端。

這日下午的天氣極好,天色明澈如一潭靜水,日色若金,漫天飛舞著輕盈潔白的柳絮,像是一點一點的小雪朵,隨風輕揚復落。我獨自坐在秋千上,一腳一腳地輕踢那綴于柔密芳草之上的片片落花。流朱一下一下輕推那秋千架子,薰暖的和風微微吹過,像一只手緩緩攪動了身側那一樹繁密的杏花,輕薄如綃的花瓣點點的飄落到我身上,輕柔得像小時候娘撫摸我臉頰的手指。

我不自禁的抬頭去看那花,花朵長得很是簇擁,擠擠挨挨得半天粉色,密密匝匝間只看得見一星碧藍的天色。“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前人仿佛是這么寫的,我忽然來了興致,轉頭吩咐流朱:“去取我的簫來。”流朱應一聲去了,我獨自蕩了會秋千,忽覺身后不知何時已多了一道陰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轉身去看。卻見一個年輕男子站在我身后,穿一襲海水綠團蝠便服,頭戴赤金簪冠,長身玉立,豐神朗朗,面目極是清俊,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卻瞧不出是什么身份。

我臉上不由得一紅,屈膝福了一福,不知該怎么稱呼,只得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靜默半晌,臉上已燙得如火燒一般,雙膝也微覺酸痛,只好窘迫的問:“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那人卻不做聲,我不敢抬頭,低聲又問了一遍,他仿若剛從夢中醒來,輕輕地“哦”了一聲,和言道:“請起。”

我微微抬目瞧他的服色,他似乎是發覺了,道:“我是……清河王。”

我既知是清河王玄凌,更是窘迫,嬪妃只身與王爺見面,似有不妥。于是退遠兩步,欠一欠身道:“妾身后宮莞貴人甄氏,見過王爺。”

他略想了想,“你是那位抱病的貴人?”

我立覺不對,心中疑云大起,問道:“內宮瑣事,不知王爺如何知曉?”

他微微一愣,立刻笑道:“我聽皇……嫂說起過,除夕的時候,皇兄問了一句,我正巧在旁。”我這才放下心來。

他和顏悅色的問:“身子可好些了?春寒之意還在,怎么不多穿件衣裳?”

“有勞王爺費心,妾身已好多了。”正想告辭,流朱捧著簫過來了,見有陌生男子在旁,也是吃了一驚,我忙道:“還不參見清河王。”流朱急急跪下見了禮。

他一眼瞥見那翠色沉沉的簫,含笑問:“你會吹簫?”

我微一點頭,“閨中無聊,消遣罷了。”

“可否吹一曲來聽?”他略覺唐突,又道:“本王甚愛品簫。”

我遲疑一下,道:“妾身并不精于簫藝,只怕有辱清聽。”

他舉目看向天際含笑道:“如此春光麗色,若有簫聲為伴,才不算辜負了這滿園柳綠花紅,還請貴人不要拒絕。”

我推卻不過,只得退開一丈遠,凝神想了想,應著眼前的景色細細地吹了一套《杏花天影(1),“何處玉簫天似水,瓊花一夜白如冰”。

綠絲低拂鴛鴦浦,想桃葉,當時喚渡。又將愁眼與春風,待去;倚欄橈更少駐。

金陵路,鶯吟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

幼年時客居江南的姨娘曾教我用塤吹奏此曲,很是清淡高遠,此刻用簫奏來,減輕了曲中愁意,頗有流雪回風,清麗幽婉之妙。一曲終了,清河王卻是默然無聲,只是出神。

我靜默片刻,輕輕喚:“王爺。”他這才轉過神來。我低聲道:“妾身獻丑了,還請爺莫要怪罪。”

他看著我道:“你吹得極好,只是剛才吹到‘滿汀芳草不成歸’一句時,簫聲微有凝滯,不甚順暢,帶了嗚咽之感。可是想家了?”

我被他道破心事,微微發窘,紅著臉道:“曾聽人說,‘曲有誤,周郎顧’,不想王爺如此好耳力。”

他略一怔忡,微微笑道:“本王也是好久沒聽到這樣好的簫聲了。自從……純元皇后去世后,再沒有人的簫聲能讓打動……本王的耳朵了。”他雖是離我不遠,那聲音卻是渺渺如從天際間傳來,極是感慨。

我上前兩步,含笑道:“多謝王爺謬贊。只是妾身怎敢與純元皇后相比。”欠一欠身“天色不早,妾身先行回宮了。王爺請便。”

他頷首一笑,也徑自去了。

流朱扶著我一路穿花拂柳回到宮中,才進瑩心堂坐下,我立即喚來晶清:“去打聽一下,今日清河王進宮了沒有?現在在哪里?”晶清答應著出去了。

流朱疑道:“小姐以為今日與您品簫的不是清河王?”

我道:“多小心幾分也是好的。”

晶清去了半日,回來稟報道:“今日入宮了,現在皇上的儀元殿里與皇上品畫呢。”我暗暗點頭,放心去用膳。

隔了一日,依舊去那秋千上消磨時光。春日早晨的空氣很是新鮮,帶著湖水煙波浩淼的濕潤,兩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鮮花初開的馨香,讓人有蓬勃之氣。秋千繩索的紫藤和杜若上還沾著晶瑩的未被太陽曬去的露水,秋千輕輕一蕩,便涼涼的落在臉上肩上。有早鶯棲在樹上滴瀝啼囀,鳴叫得很是歡快。

忽覺有人伸手大力推了一下我的秋千,秋千晃動的幅度即刻增大,我一驚,忙雙手握緊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得飛起來,風用力拂過我的面頰,帶著我的裙裾迎風翩飛如一只巨大的蝴蝶。我高聲笑起來:“流朱,你這個促狹的丫頭,竟在我背后使壞!”我咯咯地笑:“再推高一點!流朱,再高一點!”話音剛落,秋千已疾速向后蕩去,飛快的經過一個人的身影,越往后看得越清,我驚叫一聲:“王爺!”不是清河王又是誰,這樣失儀,心中不由得大是驚恐。手勁一松,直欲從秋千上掉下來。

清河王雙臂一舉,微笑著看我道:“若是害怕,就下來。”

我心中羞惱之意頓起,更是不服,用力握緊繩索,大聲道:“王爺只管推秋千,我不怕!”

他滿目皆是笑意,走近秋千,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聽得耳邊風聲呼呼,刮得兩鬢發絲皆直直往前后搖蕩。我愈是害怕,愈是努力睜著眼睛不許自己閉上,瞪得眼睛如杏子般圓。秋千直往那棵花朵繁茂的老杏樹上飛去,我頑皮之意大盛,伸足去踢那開得如冰綃暖云般的杏花,才一伸足,那花便如急風暴雨般簌簌而下,驚得樹上的流鶯“嘀”一聲往空中飛翔而去,攪動了漫天流麗燦爛的陽光。

花瓣如雨零零飄落,有一朵飄飛過來正撞在我眼中。我一吃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揉,手上一松,一個不穩從秋千上直墜而下,心中大是驚恐,害怕到雙目緊閉,暗道“我命休矣!”

落地卻不甚痛,只是不敢睜開眼睛,覺得額上一涼一熱,卻是誰的呼吸,淡淡的拂著,像這個季節乍寒還暖的晨風。靜靜無聲,有落花掉在衣襟上的輕軟。偷偷睜眼,迎面卻見到一雙烏黑的瞳仁,溫潤如墨玉,含著輕輕淺淺的笑。我沒有轉開頭,因為只在那一瞬間,我在那雙瞳仁里發現了自己的臉孔。我第一次,在別人的目光里看見自己。我移不開視線,只看著別人眼中的自己。視線微微一動,瞥見清河王如破春風的面容,雙瞳含笑凝視著我,這才想到我原是落在了他懷里,心里一慌,忙跳下地來,窘得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鉆下去,聲如細蚊:“見過王爺。”

他呵呵笑:“現下怎么羞了?剛才不是不怕么?還如女中豪杰一般。”

我深垂臻首,低聲道:“妾身失儀。并不知王爺喜歡悄無聲息站在人后。”

他朗聲道:“這是怪本王了。”伸手扶我一把:“本是無意過來的。走到附近憶及那日貴人的簫聲,特意又讓人取了簫來,希望能遇見貴人,再讓本王聆聽一番。”隨手遞一把藍田玉簫給我,通體潔白,隱約可見簫管上若有若無的絲絲淺紫色暗紋,簫尾綴一帶深紅纏金絲如意結,好一管玉簫!

我接過,“不知王爺想聽什么?”

“貴人挑喜歡的吹奏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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