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惜無可奈何地笑笑,踱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水,轉開話題,“老吳打算擴大金樓規模,想問問你的意思。”
元初一凝神思索,一會才道:“現在不行,再等等吧。”年底之前,她一定會重掌賭場大權的。
元惜點點頭,又從腰間拿出一疊銀票,放到桌上,“這個你拿回去,不要捉弄二弟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無故提前回來,”元初一輕哼,“是柳氏叫你回來的?”
元惜沒有否認,“不管怎么說,畢竟是一家人。”
“他們還真是把我當一家人。”元初一冷笑,“元怡的嫁妝,居然要我來出?元長山是吃錯藥了還是讓人摘了腦子?”
“楚楚!”元惜沉下臉,“他是你父親。”
元初一出奇地沒有回嘴,眼中閃過幾分苦澀,“是么?”
室內沉默了一陣子,最后仍是元惜開口,“下個月初五是爹五十大壽,他希望你能回來。”
元初一扭過頭去假裝沒聽著。
什么希望她回去?是希望她回去充場面吧!
雖然如葉瑾娘婆家那樣的門弟萬分瞧不起葉家,但對于普通人來說,葉家還是很讓人仰望的。尤其在元長山這類小有資產,又沒有什么大出息的朋友圈子中,與賭王葉仲義做親家,那是相當有面子的。
提起這個又不能不說柳氏,當年因為元怡的厭惡,柳氏早早地就把元初一的生辰八字散發給城中媒婆,希望能早點踢她出門,不過大概是沒給媒婆多余的好處,人家也不太上心,一兩年也沒什么音信,后來柳氏等不及了,忽然想到自己還有個傻傻的表外甥,就在兩家下訂前一日,葉家登門提親。
元長山自是知道該怎么選擇的,柳氏卻被氣個半死,還曾意圖將八字上的名字改成元怡,未果。此后她便以元初一的恩人自居,與人閑話時常常感嘆當繼母不容易,那么好的親事,都舍了自己女兒給了大丫頭。
元初一常常想,上輩子柳氏聽到她的死訊會不會笑得背過氣去,然后……卒。
“銀子你拿回去,”元初一低頭看著自己的指甲,郁悶地發現前天才涂好的杜鵑花汁褪了色,肯定是昨天被雨水浸的,“告訴元長山,如果他不想拿不回借據,就讓元憶親自過來還,記得帶上利息。”
“我……會轉達的。”元惜輕嘆。
“哥,我并非是與元……與他賭氣才不收這些銀票。”看著元惜面帶失望之色,元初一正色道:“我是想告訴他們,就算是你的面子,我也不會賣的,以后有事少煩你!”
“我明白……”
這些話不用元初一說明,元惜也明白,只不過他很矛盾。
再不是,也是父母;再不溫暖,也是他們的家。
元初一是知道元惜心底的想法的,但她仍沒有將上輩子臨死前向家人求助時的種種遭遇向元惜傾吐,雖然她信任元惜,但更怕他從此變得與自己一樣對家人感到失望,那種感覺并不好受。
“下個月初五,我會回去的。”臨出門前,元初一說。
回去,并不是為了她父親,而是為了她公公。她不想給老爺子留下不孝的惡劣印象,況且,她也不介意回家風光風光讓柳氏狠狠地郁卒一下。
出了客房,梅香等在那里,元初一徑自下了樓,頭也不回地問道:“衛四到了?”
梅香連忙跟上,“是,衛三也來了。”
元初一的腳步微頓一下,而后哼笑,走出客棧,果見衛三與衛四都坐在馬車上,見了她,衛三百年不變的木頭臉上現出微微的一絲尷尬。
剛剛的郁悶之氣一掃而光,元初一笑著登上馬車,讓衛三也坐到車廂之中,才問:“事情辦好了?”
衛三點點頭,干巴巴地道:“昨天雨大,好辦事。”
元初一笑彎了眼睛,“人盡皆知?”
衛三想了想,探頭出去與衛四說:“去升平茶樓。”
茶樓,與酒樓不同,吃吃瓜子喝喝茶,說說八卦聊聊緋聞,絕對是自娛自樂消譴大眾的最佳去處。升平茶樓做為遙州城最大的茶樓,來往過客囊括了仕林公子富戶商賈販夫走卒,人員繁雜,自然而然就成了遙州城最大的消息集散之地,很多小道消息被人有心或者無心地散播出去,很多說書先生隔段時間都會去茶樓坐坐,收集素材。
換句話說,如果有件新鮮事被傳到了升平茶樓,那么就是想低調,也不行了。
元初一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此時她正嗑著瓜子聽鄰桌一個大胡子與友人口沫橫飛,簡而言之就是一年輕男子被二壯漢強行拖入后巷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蹂躪,其過程春意盎然精彩紛呈,事后那年輕男子衣裳不整下體染血腳步踉蹌地進了遙州最大的一家客棧……說到此處留白,給大家足夠的想象空間,同時呼吁大家,千萬不要去客棧對號入座……
他還沒說完,旁邊一桌有人道:“這事肯定不是你親眼見著的,要不然應該知道圍攻那人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昨夜大雨瓢潑,深巷之中,傳來不知是歡喜、還是痛苦的呻吟之聲……”
另一桌又有人道:“你們都是胡說,根本不是強行,有人已去客棧查過了,那人姓趙,是京城來的小倌,昨夜之事不過是他與五個客人一時興起罷了……”
“是五個?我怎么聽說是七個……”
元初一樂不可支,估計傳到明天,趙公子就該以一敵百了。不過當初她吩咐衛三的時候,明明只說把那個趙某某打暈挾持,再剝了他的衣服扔到小倌館的后巷去,讓他吃吃教訓也就算了,誰讓他在船上對葉真一語雙關來著!不過她真沒想到,她手下這哥倆玩人玩得這么絕。
“怎么還有血?”元初一壓低了聲音問衛三,“你真把他辦了?”
衛三面不改色,“不是我,是衛四……”
梅香一口茶噴到桌上,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隨后胡亂擦擦臉,咬著牙跑出茶樓。衛三從樓上窗子看到梅香到馬車旁怒不可遏地擰衛四的耳朵,慢悠悠地說:“……是衛四找了點雞血淋他身上了……”
元初一笑暈。
哼哼,敢當著她的面調戲她丈夫?這就是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