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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云歌突然醒來,睜開雙眼,眼皮跳得厲害,下意識去摸枕邊,卻發現只有自己一人,房間內寂靜無聲,她定眼看了看周圍,恍然想起,原來,自己是在美國.
這些天,一直忙于照顧病床上的老人,手機沒電了,靜靜的擱在包里,云歌赤腳下床,插上電源,開機,撥打電話,電話怎么也打不出去,發信息,也一樣,她懊惱的望著自己的手機發呆,該死卡,早知道換全球通了。
云歌看著手機,無比懊惱,起來進兒童房看了看,兩個小家伙睡得正香甜,呼吸勻長,讓她心生安慰。
回到床上,輾轉反復至天明,早上,將小可愛交給傭人,抱到陽臺上曬太陽后,云歌便迫不及待的叩響了離朗房間的門。
房間沒有人,云歌心生疑惑,問了傭人,才發現離朗早起跑步去了,正在等待的時候,離朗穿著灰色的棉質運動衫戴著棒球帽小跑著闖進了云歌的視線內,緊接著,是著嫩紅色運動套裝的彭維維和那名外國男子隨她身后累。
“哥,原來你們一早跑步去了啊!”云歌楸著跑得氣喘吁吁的彭維維,臉上全是戲謔的笑容。
離朗摘下棒球帽,望著身后的兩人,笑著說,“他們兩體力挺好的,跟著我跑了快一個小時了!”
彭維維還叉著腰喘著氣,那名外國男子立即上前,掏出潔白的紙巾體貼的遞在彭維維的手里,云歌抵了抵她的手肘,嘿嘿的笑,“有戲哦,不錯,很體貼哈!檬”
離朗笑著步入客廳內,彭維維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臉上泛紅,用力的瞪了云歌一眼。
云歌快速閃開,離朗剛走進房間,正欲拿浴袍沖澡,云歌追了上去,叫住了他。
“哥……”
“嗯?”
“那個……我想換個可以打到國內去的電話!”云歌手里捏著自己的手機,細細的說,笑的樣子有些別扭,離朗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伸手就將自己的電話遞了過去。
“拿我的打!下午我去給你換!”
“嗯……謝謝哥!”云歌快速接了過來,離朗提著浴袍就進了浴室。
云歌熟練的撥打著慕冷巖的電話,卻發現電話里很快就跳出了慕冷巖三個字,電話沒人接,云歌想到有時差,現在國內時間應該是凌晨,于是悻悻的掛斷了電話,只是,電話屏幕里那熟悉的三個字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離朗從浴室出來,看到云歌坐在沙發上發呆,他微微擰起眉頭,臉上掠過沉郁之色,“電話沒有打通?”
“也不是,打通了,但是我忘記有時差,他可能睡覺了吧!”云歌轉過身來,定定的看著離朗,將手機擱在餐桌上,推了過去,“哥,你怎么會有皓皓爸爸的電話?”
離朗正拿著吐司往嘴里送,聽到云歌的話,神色明顯一怔,很快,他便溫和的笑了笑,解釋道,“昨天你去看爸爸,皓皓說要給爸爸打電話,于是我將電話給他,后來我就存起來了!”
“噢!”云歌了然的點頭。
電話開始震動,云歌眼睛一亮,離朗寵溺的笑,“他打來了,快接吧!”
“嗯!”云歌急忙抓起電話,起身站在一旁。
“誰?”迷魅的嗓音通過長長的電波傳來,云歌便歡喜的溫柔笑開了。
“是我,這么晚了,不好好休息……”明明是自己電話打過去擾了他的清夢,偏偏她還嬌嗔的怪他晚上不好好睡覺,這低低柔柔的愛意,或許只有深愛著的人才懂。
顯然,慕冷巖因這一句話睡衣全無,慵懶的嗓音頓時清晰了不少,“老婆……”
他才叫了她一聲,她就開始吃吃的笑。
“你那邊幾點了?”云歌抱著抱枕,將自己蜷在沙發里。
離朗看到,亦聽得真切,莫名其妙就覺得手里的吐司生硬生硬的,仿佛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難吃。
“我看一下咯,好像是兩點多了!”
“哇……那么晚了,那你快點睡覺,明天早上還要上班呢!”
“嗯……那我真的掛了……”慕冷巖沙沙的嗓音里略過戲謔之意。
“不要……”云歌還是叫住了他。
“嗯哼?是不是想我了?”
“才沒有!”云歌臉色滾燙,明明是兩夫妻了,可此時講起電話來,似乎還有些熱戀中的味道,云歌只覺得非常奇怪。
“真的沒有?那我想你了!”慕冷巖低低嘆息,感受著他遙遠的思念,云歌捏著手機的手指不由得收緊。
她只是笑,一個勁的笑。
慕冷巖又加了一句,聲音低低沉沉的,仿佛可以撓到她心底,“老婆,我想你了,一個人睡覺不習慣,好冷!”
這沙啞的一句話,瞬間就刺中云歌的心,當下就令她心口發熱,眼眶潮潤,她起身,快步走上樓,邊走邊絮絮叨叨的問,“家里很冷吧,壁柜里有電熱毯,你晚上墊著!”
“其實也還好,只是身邊少了你,忽然好像有些不習慣!”慕冷巖沉著嗓音說,生怕云歌過于擔心。
“嗯,我也是,這幾天太忙了,突然昨晚半夜醒了,就特別想你,老公,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等著我們回去!”云歌輕輕關上臥室的門,撲在了床上,翻個身子,將枕頭抓來,抱進懷里。
“嗯,會的,你見到親人了嗎?他們怎么樣?”慕冷巖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云歌只當時他關心自己,于是,開心的笑了起來,“很好,見到哥哥還有爸爸,彭維維也在這里,皓皓住這里都不想走了,不過,我會早點帶他們回家的!”
“行……老婆,我有件事情跟你說?”慕冷巖突然頓了頓,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什么事情?”云歌心也隨著他低沉的語氣一怔。
“哈……我破了件案子,可能會升職!”慕冷巖語氣淡淡的,似乎與他所說的事實大相庭徑。
可是云歌聽到卻異常興奮,抱著枕頭在床上滾了起來,“真的嗎?太好了,不過你不要驕傲哦,要更加努力,努力為大家辦事實,多破案,懲罰壞人!”
慕冷巖在那方聽了淡淡的笑,兩人拿著電話又講了許多,一直到云歌感覺到手機發熱,便才不舍的將電話掛斷。離朗早已穿戴整齊的做在沙發上看報,黑色的西裝,剪裁良好,襯著離朗沉穩內斂的氣質,又多了幾分低調的奢華,云歌笑意盈盈的出來,離朗看了看腕表,“一個半小時了,挺能講的?”.
“有嗎?不覺得!”云歌狡黠的笑。
離朗無奈,攬過她的肩膀,溫柔的說,“我今天要去趟大哥的公司,你先去醫院看爸爸,晚上我接你回家!”
“嗯!”云歌點了點頭,出了別墅,抬眸就看到皓皓正坐在陽臺上玩得起勁,她笑容恬柔,鉆進了離朗的車內。
爸爸的醫院,是位于西雅圖郊區的私家醫院,醫療設備一流,更有些像是療養院的性質,接待的病人均是老人居多。
下了車,云歌遠遠的就看到爸爸被護工推在陽光下曬太陽,他穿著潔白的襖子,頭上戴著的是云歌買的羊絨帽,暖暖的。
看到云歌快步奔來,老人臉上浮出慈愛的笑,云歌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手,才感覺到他的手指冰涼,“爸爸,你是不是冷,冷的話我們回房間去?”
老人搖了搖頭,臨近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老人半瞇著雙眼,抓著云歌的手,怎么也不放,云歌騰出一只手,將他推到一處精辟處,安靜的坐在他旁邊。
“爸爸,你今天精神好了很多,明天我帶你的小外孫來給你看,他們也很想你!”云歌溫柔的笑,伸出素白的手指,將老人敞開的衣領輕輕扣住。
老人點頭,并不明朗的雙眼里閃爍著安詳的光芒,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云歌臉上,雙唇一張一合,囁嚅著,仿佛有話要說。
“云兒……”老人拍著云歌的手背,輕嘆了一聲。
“怎么了,云兒在這里!”云歌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將頭溫順的靠在他的膝蓋上。
老人的眼眸一直望著前方,那渙散的目光里,云歌捕捉到一絲情緒,似乎叫留戀。
“爸爸,你會不會想回國看一看,現在國內變化很大……”云歌揚起頭,問。
老人點了點頭,仿佛這一問,就問了他心坎里,他當下就熱淚盈眶,“想啊!日思夜想!”
云歌有些不知所錯,急忙捋了袖子就去擦他臉上的淚,心中卻是傷感,遠在異國的老人,總會有著落葉歸根的情節吧,那個國家繁華與寂寥也好,終究是他要歸去的地方,他該安息的之處。
“爸爸,你要是想回去,就要養好病,等你養好病了,我們回國,住在原來的家里,我們一家人團聚,好嗎?”云歌輕哄著他,可老人卻是連連搖頭,忽而一聲長嘆,云歌聽著心慌。
“孩子,其實……”老人隔著薄薄的淚光安靜的看著云歌,布滿皺紋的雙手輕撫著云歌的臉,在云歌詫異的目光里,他的目光悠遠而無奈。
“我要是有你這樣孝順的女兒就好了,可惜,我沒有這個福分!”
“爸爸,你說什么?我聽不懂!”云歌笑著搖頭,爸爸是病糊涂了嗎?怎么突然說起這樣語無倫次的話了。
老人身上的體溫并不高,甚至是比正常人的體溫還要低,哪怕是正午的太陽暖暖的照得云歌的臉色紅暈,可緊握他的雙手,粗糲的指腹依舊是冰冷,仿佛隨著病痛的加劇,這余下的生命就會從這顫抖的指縫間很快流逝一般。
“云兒,你不是我的孩子,我還沒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我心里清楚……”
“爸爸,我是你的女兒,哥說我長得像媽媽,所以才和你不太像,你想多了,我們回去,好不好?”云歌安慰著老人,老人微微抬起眼,看著她起身,一只手落在輪椅上,他便抓著她的手,很緊,沒有松開。
“云兒,其實,你是老莫家的女兒,老莫才是你的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爸爸,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云歌訕訕的問,迷茫的望著前面神色忽然就變得肅穆的老人。
“我叫離恒生,我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離燁,小兒子離朗是我在國內與我喜歡的女人生的孩子,因為離朗媽媽難產,生下他就去了,那時候離燁的媽媽家族勢力龐大,我不能將離朗帶到美國,將他寄養在遠房親戚家里,一直到他15歲那年,才拜托你爸爸暫時收養他,你爸爸最重情義,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同時,為了離朗在你們家能夠感受到家庭的溫暖,你爸爸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跟外人講離朗是他在外與人的私生子,結果,導致了他和你媽媽的關系越來越差。
1989春天,你爸爸那時候是大學教授,為人正直,我們有個好兄弟,叫慕正彭,他年輕時亦是一腔熱血,因為他在學校激烈的講座,我和你爸爸就受他鼓動參與到學生罷工事件中,我們約定帶領學生第二天游行,可第二天,當我們到達約定地點時,慕正彭卻沒有來,相反,他的父親帶著警察前來鎮壓我們,最后,我僥幸逃脫,你的父親,因為看到他的學生中槍,不忍棄他們而去,最后被警方抓走……”
老人說得沉重,可云歌卻聽得哭笑不得,她搖了搖老人的肩膀,沙啞著嗓子說,“爸爸,你是不是想多了,1989年都是和平年代了,怎么還會有你說的那種事情發生?而且,你說的慕正彭就是我公公,我嫁進慕家這么幾年,如果他真的認識你,不會不跟我相認的,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不想聽這樣的故事!”
老人見云歌不相信,反而還輕笑他,他長嘆一聲,“這段歷史早就被ZHENGFU抹去了,現在將近十年過去,要查到當時的資料,已經是難上加難,別說是你不相信,就算是和我同年紀的人也會不相信。”
云歌怔松的蹲在那里,老人的話,隱隱透著世事變遷時的傷感與無奈,云歌晃了晃頭,責備自己,竟然差點相信了這樣一個無厘頭的故事。
“爸爸,你真的是想多了,或許,你那都是文革時期的事情,而去,你就是我爸爸,對不對?”。云歌不斷的肯定自己心里的想法,可是,看到老人依舊搖頭,她的心忽然一滯,不是的,這才是她的爸爸,她記得他的模樣,就算是他老了,她也會記得…….
“爸爸,你是不是累了,累了我們就回房間去!”云歌起身,老人不說話,她推著輪椅朝病房走去。
回到病房里,老人自己翻身從病床一側的柜子里掏出一個木盒子,顏色斑駁,像是好多年前的東西,很陳舊。
老人哆嗦著雙手將木盒里的信封掏出來,伸手進去,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遞在云歌面前,“這是我們三人約定游行那晚上拍的照片,當時我們有誓言,若是勝利,便是共享榮華富貴,若是失敗,定是共同承擔,我們失敗了……”
云歌狐疑的接過照片,照片中的三個男人,穿著潔白的襯衫,黑色的長褲,中間的那個男人,云歌一眼就認得,那是自己公公慕正彭,而圍坐在他左邊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秀,書卷氣息十足,那逐漸模糊的五官,讓云歌有種無以名狀的熟悉感,而右邊那位目光熠熠的男子,云歌不敢想象,他會是眼前正遭受著病痛的老人。
“你看到了嗎?這個是我,這個是才是你爸爸!”老人轉過身,手指朝著照片上的清秀男子點了點。
云歌就覺得呼吸在一瞬間便奪去了,她抓著那張單薄的照片,素白的手指因為太用力,而開始泛青。
老人像是已經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忽然,臉色濃重,清冷的眼眸里蓄積著濃烈的悲傷,“你爸爸最后一直沒有回來,連帶那批學生,聽說當時就被秘密轉移了,你媽媽去監獄,去警局要人,最后便也不知道行蹤,我潛逃到美國后,便一直被國內某組織監控,在離燁媽媽家族勢力的保護下,茍且延活到今天,可是,你爸爸和媽媽卻是再也沒有消息,他們說,他們說死在監獄了……”
“相反,背叛我們誓言的慕正彭卻是官場得意,這么多年……”
后來,老人還斷斷續續說了很多,云歌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仿佛麻木了,呆滯的站在那里,護工和醫生進來,將老人扶到了床上,老人很快就閉上了雙眼,安詳的睡去。
那張早已泛黃的照片從云歌手指間滑落,她蜷縮在病房的沙發上,離朗進病房來,云歌抬起眼眸,定定的看著他,眼神充滿了幽怨……
他詫異,還沒來得及問話,云歌便沖出了病房,他追在身后,云歌駕著他的車快速的離開了醫院。
這是什么故事,一點都不好聽,她才不要相信,她才不要相信!!!
車子離開醫院好長好長一段路,最后車頭將一幢洋樓前的原木柵欄撞翻,云歌怔怔的坐在駕座上,閉了下眼睛,只覺得陣陣空茫,沒有悲傷,沒有驚慌失措,亦沒有眼淚,只有那一雙深邃目光定格在心底。
誰都別說,讓我一個人躲一躲,你的沉默,我竟然沒有懷疑過。
你說要分開,原來,你早就懂,這樣血淋淋的事實原來你早就知道,你們早就知道!!!
離朗看著掉在地上的照片,頓時全然明白過來了,床上的老人睡得安詳,離朗叫來護工小心守護著他,自己快速撥打了離燁的電話,通知他派人尋找云歌。
云歌沖出去時那投向他的眼神,至今還讓他心有余悸,他從來沒有看過她那樣的眼神,幽暗而怨恨,充滿了絕望,一時之間,離朗悔恨不已,這些天,他總有些預感,預感著自己這雙手,似乎并不能像他想象的那樣,可以掌控所有的事情。
果然,不想發生的還是發生了,盡管,他想云歌一直留在美國,可他不愿意如此殘忍的告訴她這個事實,隱瞞了這么久,痛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出醫院,只有一條平整的公路,很快,離朗就看到自己的車子歪歪斜斜的停在一棟洋房前,離朗看得心神驚跳,以為云歌出了車禍,急速從車里跳了下來。
車里沒有人,不遠處,一個消瘦孤寂的背影沿著馬路的中央歪歪扭扭的走著。
離朗心一緊,幾乎以沖刺的速度沖了上去,臂彎一伸,直接將云歌攏進了懷里。
撞到溫熱堅實的胸膛,云歌抓著他的手,雙眼茫然的望著前方,喃喃的說,“哥,你是我親生哥哥,對不對?爸爸一定是病得太難受了,所以才給我講了那樣一個故事,我不會相信的,我真的不會相信!”
她的發散著絲絲清香,離朗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抱著她,雙臂掐得緊緊的,就像是,不這般緊,她就會立即消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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