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拋開這些,子肜只在幾個要好人家的年節走禮上花功夫。同時要幫著老太太打點府里的各家年禮。這事,邢氏沒本事沒經驗,老太太到底年長了些,眼神不濟精神頭不濟。這萬一有個疏漏,可是一大家子的體面,人才不管你有沒有本事眼神好不好,抑或是懷不懷孕的。
等硬撐著忙完那些個事,子肜就萬事不管了,哪怕是除夕也沒有守夜,更別說各府拜年了。只是熬著日子和肚子里的又做了一遍互動游戲。又好容易熬完了冬天,眼看著日子就近了。
子肜這次懷孕覺著比以往幾次都吃力些,她想著可能是因為年紀上去了些,畢竟過完年,子肜已經虛歲三十一了,賈政也已經三十三了。這個歲數要在前世里,男的是正當風華,女的是成熟甜美,可現下里,已經是一對中年夫妻了,還沒來得及肆意綻放,就要收斂起花般的風情。
轉眼又快到了三月初一。不過這次誰都沒敢提給子肜過生辰的事。而子肜自己也不很在意生辰,只是對于去年的事還隱隱有些心痛加心驚。雖沒過生辰,壽禮還是不缺的。子肜一邊看著女兒送的親手繡的小荷包,一邊想著,原著里,好像也重沒寫著給王夫人做壽,哪怕是那些小輩,寶玉,寶釵什么的都有過生辰,甚至于那些丫鬟也有,怎么獨獨沒有王夫人的呢?自己現在這樣是因為有些忌諱,自己不想過,那原來的那位呢?
白白想了一會兒,又笑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有的沒得想那些些個做什么看來真是閑得慌了。
日子越是接近,子肜也開始有點緊張,雖然知道這只是心態問題,可就是有些控制不住。賈政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寬慰。穩婆等一重人等早就尋好了,就是連奶娘都選了好幾個備著。終于,到了四月二十六了。
以前雖有人對著寶玉的生辰有些爭議,可現在子肜就是知道,一定是那一天。早上早早起來,洗了澡洗了頭,換了衣服就在房里等著。賈政也告了假在屋子里陪著。只是到了上半晌,太陽都老高了,子肜那邊一點點意思都沒有。
這次,倒是賈政有點不淡定了。眼看著就要用晌午飯了,這一點都沒發動,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其實這也怨不得賈政,以前都是在部隊,來了這里以后,兩次生產,兩次都跟著擔驚受怕,總覺得過程是那么痛苦,時間是那么漫長。現在都還沒動靜,那要生到什么時候去?話說,現在又沒有電燈什么的,照明情況很差,要是夜里生了,有個什么情況,穩婆看不清楚,還不得出岔子?
而反觀子肜,大概是事到臨頭,反而鎮定了起來。算算日子,十月懷胎已滿,就是今日不生,也就這么幾日。這事急不得,反正瓜熟了自然會低落。再說了,就算是瓜熟了不蒂落,還可以催產不是?在,子肜倒是希望不要那么快發動,好歹讓她安生的用了晌午飯才好。
只是往往希望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子肜才想著傳飯呢,遠遠的竟聽見一聲佛號,猶自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一扭頭看著賈政的神情,就知道沒錯了,估計是那和尚道士的閑不住,跑這來打醬油了。心里一陣氣悶,話說,我生我的兒子,這兩出家人來瞧什么熱鬧?
想雖這樣想,但是子肜還是吃了驚嚇。要知道自打那天賈政告訴她見到了這渺渺真人和空空大師,但這是還是僅僅停留在腦海里,現在忽然聽到這樣一聲佛號,要知道這后院離著府門有多遠啊,這和尚的一句佛號,自己竟然聽得清清楚楚,這是什么功夫?
這吃了驚嚇,肚子倒是開始猛地痛了起來,產程竟然開始發動了。子肜只能在心中狠狠地鄙視了這和尚一下,什么時候不好說,偏等人家吃飯時來!!
這句佛號不光是賈政夫妻聽見了,府里還有許多人都聽見了,只是沒什么人在意。以為身邊誰叫著玩呢。唯獨老太太心頭一跳,是了,誰敢在老太太面前無事開這種玩笑啊。
子肜原還想著產程才剛發動,要抽空補些能量,沒想到就一陣緊似一陣的疼,竟與以往都不一樣。好不容易稍稍平些了,沒歇息一會兒就又開始痛了起來。就這樣反反復復的折騰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模糊間竟又聽見有人在她耳邊說:“你們雖有些來歷,但也不可妨礙了神瑛侍者下凡歷練。不過,這一世你們好歹是他肉身之父母,凡塵之事吾等亦不可插手過多。那些個際遇是好是壞全憑你夫婦的一念之間,望你等守住本心,不旺他叫你們一世父母。”
這話好像就只有子肜聽得見,子肜雖模糊者,但神智并未失,眼見產房里自己身旁沒有人反應異樣,就放下心來。不一會兒那聲音又道:“神瑛侍者,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話音剛落,屋子里一陣紅光,子肜肚子猛一陣劇痛,下面一著緊,一團物事就沖出體外。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未見那異樣。見胎兒落了草,松了口氣,都面上露出笑來。只是這笑還為綻放就又收了起來,卻原來未聽得著嬰兒一聲啼哭,
當下另一個穩婆手腳麻利的抱過那個小嬰兒,往小嬰兒嘴里一掏,想要去除穢物,再倒提一只腳,在那孩子屁股上拍上一下,助其開聲,卻未想到。這掏出的哪里是什么穢物,竟是一塊通透的美玉,當下想起了賈政老爺的吩咐,不及細看就握在手里,這嬰兒此時方才放聲啼哭。
那穩婆趁著人不注意快手快腳的把那塊玉塞在了子肜手中,包裹了嬰兒向賈政去道賀了。子肜此時還來不及去看那東西,只在手里緊緊的拽著,心里翻來覆去的想著才剛聽到的話。這話什么意思?是不是說賈政說對了,這仙家不會管他們這下凡塵俗事,不會硬插手自己這些人的將來?是真的這樣說了,還是自己疼狠了,有了臆想?等會兒等得賈政來了要和他好好說說。腦子雖這樣模糊的想著,人卻是吃不住勁兒了,模模糊糊的睡了過去。
且說穩婆抱了孩子出來給賈政道賀,都說是一個漂亮的小公子,也不像別的嬰兒出生時那樣皺皮皺腦的,端是少見,日后必成大器。穩婆的嘴甜,賈政一高興自然是大把的賞錢。就又見那個穩婆給賈政使了個眼色,賈政明白了這孩子是有些異常,而且這穩婆也依照約定給辦妥了,當下微微點頭,吩咐心腹人依令行事。這底下人跟了老爺這么多年,哪有不領會意思的,私下一一辦妥,不但給了許諾的東西,還分外的厚了一點,只是威脅封口的話也沒忘記說。
這些事不用賈政操心,他這邊一面讓人給老太太報信,以免就抱著孩子進房瞧子肜。進了來看子肜已經睡著了,也不多話,就在旁邊靜靜的陪著。
只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賈政還在這邊想陪著老婆孩子,就又聽到那句“阿彌陀佛”,賈政暗暗磨了磨牙,卻又沒其他辦法,也只能在自己心中喊了聲阿彌陀佛。希望別人都不注意那穿透力極強的佛號。
只是事與愿違,別人倒還罷了,老太太早就留著心了,先頭就派人去府門口看過,只是沒見著人。老太太猶不死心,讓人在門口候著,如果發現這位高僧,就一定要請進來。所以這癩頭和尚才一現身,就被這婆子給卯上了,好說歹說一定要請去見一下老太太。
和尚也正等著呢,也就笑呵呵的跟這婆子進了來。等好不容易看到史太君,癩頭和尚雙手合十,口宣佛號,一輯首,開口恭賀:“恭喜這位施主,府上添丁,喜獲麟兒,老衲這邊先來道賀。”
老太太當下震驚,這老2家的生產,自己才剛得了報喜,這和尚怎么就知道了?當下看了看那引路的婆子,那婆子是個機靈的,馬上說道,“而太太生產,奴婢正好在外面,還沒得著信,一路上也未有所聞,感情是老太太添了個孫子,奴婢給老太太賀喜。”
這一番話就打消了老太太的疑慮,當下認為這是一位得道高僧,眼神就熱切起來。那和尚只作未見,仿佛剛才的話都與他無關,還是笑著說:“可否請抱來這位小施主一見?”
老太太哪有不同意的,忙讓人去抱了來,想著這和尚秀為高深,且讓他看看這孩子的面相。可憐這小寶寶才剛出世,就被抱在見客了。
老太太要抱著孩子去見和尚,賈政哪里放心,一定要親自跟著。子肜也被鬧醒了,見沒法說話,也沒得法,只是悄悄的把手中一直握得死死的玉塞給了賈政。
等見了那和尚,賈政面上不露聲色,心里直把他罵個狗血噴頭,好好的修他的仙,來他們家摻合什么。和尚也不管不顧,只是抱著孩子細看,一邊稱著好相貌好根骨,一邊嘖嘖出聲,末了竟對老太太說:“吾看此子根骨清奇,恐不耐著紅塵中的凡俗,不若舍了給我,我正好缺這個樣的徒弟。”
老太太大驚哪里舍得,和尚嘆了口氣,“你們只是一味難舍,卻不知以后要為他付出多少心血被他拖累多少。”老太太執意不允,只道這時做父母長輩應該的,談何拖累?
和尚又嘆了口氣,說到:“罷了罷了,即這么著,就讓他在你府中歷練,只是他打娘胎里帶出的那塊玉要隨身帶好,以保他神志清明。”
老太太臉上帶著疑惑,賈政心中在罵娘,這好不容易給瞞下來了,一下子就給這和尚拆穿了。他算是看出了來,這和尚哪里是來渡他兒子的,明明就是來打破他們的安排的,非要讓這孩子生活在這風口浪尖上。這,也是他說的歷練?
子肜生產時聽到的那番話,賈政在外面也聽到了,只是沒看到別人的異樣,明白只有自己聽得到,他還不知道子肜和他共同聽見的,還想著等下見著子肜就告訴她,也讓她放放心。以這和尚的話,只要依著他們自己的本心做事就可。那些凡俗之事,這些真人是不會插手的。
只是他現在才徹底明白這和尚的話,他忽略了兩個字,原話是不可插手過多。只是這過多不過多的,以何來評價?
老太太疑惑的看了看兒子又轉頭看向那和尚,言道:“大師還請言明,老婦人有些聽不明白。”
那和尚呵呵一笑,指著賈政道,“老施主不明白,只需詢問他即刻。”于是站在旁邊笑嘻嘻的看著賈政不再作聲。
老太太當下也轉眼望著賈政。賈政沒得法子,只得按下心中怒火,上前一躬身,掏出那塊玉托在掌中,說到:“老太太容稟,此子落草之事,口中含玉而誕,實為異相。兒子恐這太過驚世駭俗,就令人不可聲張,把這玉給瞞了下來。”
史太君聽了,也顧不得驚訝了,當下抖著手自賈政掌中執起那玉細看,果然是塊美玉,鮮明瑩潔,上面還隱隱刻著字。老太太眼力不行了,忙又遞還給賈政那他看看那上頭的字。
賈政拿了這玉半晌此時才得了機會仔細察看,當下也二話不說的細瞧起來。果然,如書所述,這玉正反皆有字,正面注云“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反面注云“一除邪祟二療疾三知禍福”。
才剛讀完,那個和尚又笑著說起來,“果然是個好寶貝啊,怎么可以藏著掖著?”當下接了過來,一番摩挲,說到“今日入世,人世光陰,如此迅速,塵緣滿日,若似彈指!”又說了一番瘋話,持頌一番,才又遞回給賈政,說到:“此物讓此子隨身佩帶,可保他安康,就如那碣語,莫失莫忘,才能仙壽恒昌。怎可瞞下?”
話畢,也不等人說話,就飄然而出,等到眾人回過神來追了出來,哪里還看得到那和尚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