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擺明了把這二位當作了打秋風的,可把這二位氣樂了。和尚也就不繞圈子了,朝著賈政宣了聲佛號道:“施主難道不認得貧僧了?當年貴府寶玉公子誕事,貧僧來過一回。這一回是算著府上有點家宅不安,特來解救的。”
賈政沖著癩頭和尚一笑,道:“當年是有這么回事情,原來是您啊。多年不見,我倒是失禮了。只是我府上現在并未有什么不安寧,大師怕是算錯了吧?”
和尚臉色一變,掐指一算,連道奇怪,又忽而對著賈政道:“可否請施主把公子之玉拿來給貧僧一觀?”
賈政本有此意,就把那玉掏了出來遞了給他,當然“不小心”連著那兩個紙片一起拿了出來。和尚接過了玉,又順手把那兩張紙人拿了過去翻看,才點頭到原來如此,拿著玉持頌了一番,無非是什么,當年一別十余載,汝在人世光陰,如此迅速,塵緣滿日,若似彈指,當初汝如何瀟灑自在等等,如今粉脂污寶光,迷失本性,瘋話一堆,又摩弄一回,欲遞與賈政,道:“此乃靈物,只因他前回被聲色貨利所迷,故不靈驗了,現在已好了,可除邪祟。”
賈政卻是擺手不接,開口另說了一番話:“上次大師言道我兒乃入塵世歷練,既入了塵世,托生成我骨肉凡胎,不等歸位時刻,就是凡塵俗子,不知我所言可對?”
癩頭和商聽了此話一愣,點了點頭,沒想到賈政還接茬說道:“大師乃方外之人,怕是不能插手凡塵俗事吧?”
待和尚點頭,賈政這才一笑道:“那我兒既是凡人,他的日子就是凡塵俗事,他過什么樣的日子,就不該是方外之人操心的吧?更不能受方外之人擺布吧?”
和尚靜默了片刻,才開口道:“施主所言甚是,貧僧已明白施主之意了,施主不用擔心。”
賈政這才一鞠躬到底道:“方才多有得罪。只是這一世他既是我的兒子,我就要對他負責。只是不想辛辛苦苦養了個兒子,在他一時迷茫困擾時,隨便出來個和尚道士的對他說兩句,就把他給渡了去,因而才口出無狀。只盼兩位記住今日所言才好。”
和尚還沒來得及點頭,那道士已經開口道:“才剛我還在奇怪,為何此番下界之人命格變成空白,再也掐算不出,現在倒是找到了變數所在。這塵緣命格該如何,我等定不插手。施主大可放心便是。”
賈政笑著拱拱手,心中大定。本來自己夫妻這一世忙碌,雖然看著貌似是有效果的,可是一些似是而非的事情,總讓人覺得擔心,努力繞開以及除去的人和事,會以另外一個樣子又冒了出來,比如,沒了趙姨娘,因該沒有了的“魘魔法姊弟逢五鬼”卻因為邢氏而發生。這讓賈政夫妻時時懸心。而賈政想得更遠,,什么叫原著不可抗力?只要一想到這其實是個玄幻世界,那會不會自己夫妻的努力到頭來白搭了,到了最后硬再按著原著把各人的結局給改回去?
所以這次,其實是賈政也有借著寶玉的事出手試探的意思。現在,聽了真人的所說,各人命格成了空白,掐算不出,就明白了努力沒有白費,將來如何,就看自己如何做了。而且有了真人的保證,知道不會出手干預,不會硬要按著某樣發展了。當下心中喜悅,再次行禮感謝,態度越見恭敬,和前面戲弄時判若兩人。
這癩頭和尚和跛足道士都是方外真人,豈會與他計較這個,只是和尚還想著要把玉還與賈政。賈政還是不受道:“此物既能被聲色所迷,就算不得是個靈物。我兒發病乃五日之前,若要依賴了它,不知還要受多少的苦,還不知能不能得到今日見了大師。既然我府上沒有靠它,也已安康,現還要它做甚?聽大師所言,像是與此物有舊,那還煩請大師攜它從何而來歸何而去吧。”
和尚聽了哈哈大笑,對著玉說道:“枉你通了靈,自視甚高,可在人明白人眼里,你還是塊頑石而已。”
不過說笑兩聲,還是對賈政說道:“此物雖沒脫了俗氣,但貧僧已經答應了攜它紅塵覓是非,還忘施主給貧僧一薄面,留它在府上玩玩。”
賈政聽那和尚如此說,又問道:“那若遺失了,可會對我兒有妨礙?”得到了和尚保證不妨礙令公子的說法,才收了回來。
和尚忽又一笑,拿著那兩紙人,對這賈政說道:“施主好算計!”說話間,這兩張紙人在和尚手中焚燒成會,又隨口吹了去。賈政臉色一絲不變,兩世的修煉,哪會為這些話就臉紅的,自然笑瞇瞇的看著和尚。和尚看這賈政如此,摸了摸自己的癩頭,說道:“施主果然是個玲瓏心肝的人物,貧僧自愧不如。告辭了。”說完也不等賈政再說什么,拉著道士就走,等賈政跟出門外,哪里還有兩真人的影子?
搬除了心中最大的石頭,賈政是渾身輕松。子肜倒是沒有他想得那么深,所以也并未有覺得有太大的不同,只是為了這些個事情總算都了解了感到舒心。寶玉和鳳姐兒雖然還沒大好,但總是一日日的好轉的。府里現在人雖少了些,但更見規矩和清靜。子肜覺得這些日子的忙碌也算是值了。
只是看這府里的氣氛還有些個沉,老太太也是懨懨的,子肜就想著尋些什么事情讓老太太開開心。賈政那肉身到底是老太太的兒子,這么些年來,對賈政的疼愛也不是假的,所以子肜雖做不到二十四孝,但還是要盡盡心的。連著想了幾日,就和賈政商量,是不是讓南下的人給尋些個小戲兒來,家里在養個小戲班子。
賈政對子肜這個注意倒是有些意外,問道:“當初你看書時,不是說那些個芳官什么的太鬧騰了?怎么又想著養個戲班子了?”
子肜白了一眼賈政道:“你這是什么話,書中芳官什么的鬧騰,那是書中的寶玉給慣的,現在有這個可能嗎?先別說別的,我這搭個戲班純粹是給老太太解解悶,又不是讓他們去跟著寶玉和府里各姑娘的,他們能怎么鬧騰?再說了就算有那么一天不能養戲班了,我才不會讓他們留在府里的。說到這個,以前不明白什么叫大戶人家所以不覺得,現在我倒是看著不明白了,這書中的王夫人怎么會把那些個學過戲的女孩兒留在少爺小姐身邊?我雖沒有看不起戲子,但這里的規矩卻是這樣的,戲子ji子,都是下九流,怎么會讓這下九流的接觸大家閨秀和公子,還別說是貼身服侍了?再有一個,小戲兒整日學得都是那些個戲,她不是最怕寶玉不學好嗎?這就不防著了?雖然最后還是打發了,可為啥一開始就別這么干?可憐幾個小姑娘最后都便宜了老禿尼。”
賈政見子肜這一說就興奮上了,就去斟了一杯茶遞給子肜,笑著說:“你問我,我去問誰?不過,現在你才是王夫人,你說什么就是什么,為夫照辦就是了。我只是好奇,你為什么想要搭個戲班,你不是不喜歡聽喜嗎?每次聽了都對我說,你就是欣賞不來,要不吵得人頭疼,要不聽得人想睡覺的。”
子肜白了眼賈政,道:“這還不是為了替你盡孝嗎?上次帶劉姥姥玩的那回,在水閣用飯,老太太說了以前的小戲班,看著甚是懷念的樣子,她又喜歡這個,那就弄一個回來給老人家解解悶唄!”
賈政聽了大喜,道:“還是夫人體諒我!”當下就要修書一封。子肜在一邊看這賈政寫信,嘴里還是不停,說道:“不過,這次找的不知道還是不是書上那十二個。哎,不知道還有沒有齡官畫薔啊,不過就是有,我也看不見,真是太可惜了。嗯,管它是不是原來的那些個,名字就按書上說的取,省得我再動腦子了。”
賈政下筆不停,嘴里接過子肜的話道:“我算是看出來了,哪里是為了替我盡孝,純粹是某人不消停,想看熱鬧。哎哎,我在寫信呢,你別鬧。。。。。。好。。。好,是我不對,你沒要看戲,是我要看戲。嘶,松手。。。。我這背上的肌肉硬,仔細硌壞了您的玉手。。。。。。”
寶玉和鳳姐兒的康復還是很快的,他們原本底子不錯,現在用好的大夫,又有宮里流水般賞賜出來的好藥,再加上子肜本就是有藥鋪,這沒多少時候,兩人就看著無礙了,老太太還不放心,定要他們再躺著多養些時日。只是寶玉哪里還關得住,只拉著老太太扭股糖似的說好了,還要打套拳給老太太看看,老太太拗不過他,看著這兩人確實精神了,也就由得他們。
鳳姐兒好了,自然是接茬管家的。不過倆人這才好了,薛姨太太家就說家里的宅子已經好了,要擇日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