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門推開,進來的正是林之孝,行了禮道:“請兩位老爺安,請二太太安。老太太要和兩位老爺并二太太說說話,命我給各位老爺太太傳個話兒。”
賈赦也不管他才回來,老太太怎么就來找他說話的,只是起身當先走了。
到了老太太那里,幾人先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也不看他們,既沒讓他們坐,也不問他們怎么做一塊兒過來,只是讓屋里此后的人先出去。等屋里只剩下這娘四個時,老太太才恨聲發問,“你們誰給我老婆子說說,這是怎么回事啊?敢情我老了,也不中用了,就由得你們胡鬧了。”說完,就瞪了子肜一眼。
只是沒想到,老太太的話音才落,賈赦就搶著說話:“都是兒子不孝,沒有管教好媳婦。由得她發了癲病,差點闖了大禍,還驚動了母親,讓母親跟著擔心了。現在,又勞煩弟妹幫忙善后。都是兒子的過錯。”
老太太是個多精明的人,一下子就猜明白了里面的事情。她自己本就知道這大宅子里勾心斗角,也知道她的公婆的心傷,只是沒想到,這些個事眼見著發生在她孫子身上,那時的兇險,現在想這還心有余悸。老太太疲憊的問道:“可是確實了?沒有冤枉了或疏漏了?”
賈政發話道:“外面的事情是兒子親手料理的,還有一個奴才在逃,其他的確實無誤。嫂子那里,是她親口說的,娘和哥哥可要親自問上一問?”
“你辦的事我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哥哥那里,還是讓他親自去看看吧!”老太太仔細的看了看大兒子,發現這兒子面色灰敗,比起前幾日,像是有種暮色從這兒子身上透出,心痛的說道:
“赦兒,老太爺和我這輩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給你娶了這樣一個續弦,讓你苦了這許多年。娘看著,就覺得對不住你啊!”話音未落,老淚縱橫,嗚咽出聲。
賈赦本也憋著難受,這回看著母親這樣,差點就忍不住了,只是再怎么著,他也是個有傲骨的男人,一邊硬撐著把眼淚憋了回去,一邊對著老太太道:“老太太哪里話來,是兒子沒有本事,沒有管教好妻子,由于老太爺和老太太何干。還請老太太住了這想頭,不然,就是兒子大不孝了。”
賈政子肜也看著不好受,兩下了相勸,才算把老太太個勸住了,賈赦又接著把自己的想頭跟老太太說了,老太太也由得他,只是想著,是不是把這邢氏給休了,再給賈赦聘一個來府里的面子什么的也不用去管它了,總不見得讓兒子委屈著。
賈赦苦笑了一下道:“兒子已經是望五天命的年紀了,哪里還想著這些個?就算不想這府里的顏面,難不成還讓孩子們跟著不好受不成?再說了,這邢氏總有萬般不對,兒子也是有愧于她的,就這樣養著她吧,以后她若去了,也算是有個香火供奉,省得成了孤魂野鬼,連身后都凄涼。”
賈赦既然連這個都說了,老太太也就認了。靜默了好一會兒在老態盡顯地說道,“我也老了,也不想再管這些個事了。這些年來,我看著老2家的也算是不錯的,對著幾個孩子都是好的。以后這家里就交給你了,我也算放心了。府里的奴才你也看看,該整治的整治,該榮養的榮養,一切都你做主,我是再不管了,只要這些孩子都太太平平的,我以后閉了眼,見了你們老太爺,也算是對得住他。你們這就出去吧,我累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沒什么再好推的了。老太太徹底放權,再也不管府里的事情了,子肜成了最后的把關人了。對于家奴,子肜也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要打發些人使處置大房下仆這事兒看起來不那么突兀。只是,現在子肜也想徹底整治一下府里的下人,原本還要看著老太太的面子,現在她是不管不顧了。府里現在是人多事少,雖然規矩還是不錯的,但也不需要養那么些個人,就是講排場,也有個合理的分寸。對于那些個自以為是長輩房里的人,幾輩子的老人,子肜也明白著說了,什么叫尊卑上下的,首先要分清楚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小輩們看著你是長輩身邊的,對著你恭敬一些,那是他們守禮懂禮,你若是不知道自己是個奴才,那就有府里的規矩讓你明白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原本還有些人不服,想到老太太那里去告狀,只是老太太這回真的是不管了,這些人只得摸摸鼻子作了罷。這一通整治下來,府里又清靜上了許多。
只是寶玉和鳳姐兒那里還得慢慢養著,老嬤嬤也提點子肜多回,這叔嫂一室的,也太不講究了。子肜看著這兩人都稍微恢復了些,想著共處一室卻是多有不便的,也就讓人把鳳姐兒給搬了回去,也方便賈璉照看。寶玉,還是放在自己跟前時時看著好了。至于那塊玉,子肜已經徹底不把它當回事情了。
黛玉這些日子也在養著病,這些日子,她的病起起伏伏的,雖總有反復,但也見好。子肜也很是掛心,除了寶玉鳳姐兒那頭,也時常過來看看。子肜也關照探春姐妹時來看看,只是探春又要管家,又要時時探望哥哥,又要去看看鳳姐兒,著實忙碌,眼看著倒是見瘦。子肜也不忍心女兒如此忙碌,也就讓她少些奔波。再怎么說,人都有私心的,黛玉總是要排在女兒后頭的。
黛玉這邊探春來的少了些,但也不見她寂寞,原來,這段時日,寶釵倒是日日來給她做伴兒,要么一起說說話,要么黛玉養著神寶釵一邊看書或做針線,反正總能一起和樂相處著。寶釵黛玉兩人才學相當,說說話倒是也很合契。再就是寶釵是個很有眼色的人,黛玉稍露疲意或是有些個嫌煩時,寶釵就告辭了,而若黛玉精神頭足或興致高時,她就多留會兒。
子肜雖然奇怪他們倆個怎么一下子就如此好了,但是這些個小姑娘的事情,又不能正經八本的當回事情去問。心想著還是等閑下來讓探春去問問才好。
子肜一下子連軸轉了幾天,感覺上覺得過去了好多天了,只是拌著手指頭算算從寶玉出事那天算起,才過了沒幾天。她會想起算這個是因為忽然想起來了,這和尚道士的怎么沒來啊?難道是他們自己把這事給結了,所以和尚道士也就不來了?
想到這里,子肜還是有氣悶的,當初生寶玉那會子,做足了準備,想法子要把那塊玉給瞞下來,偏生這和尚來了,還給添亂。現在倒是想這和尚來把這小紙人給結了,這人就偏不來了,幸虧寶玉鳳姐兒沒等著他們來救,不然,還得受多少苦啊?還有那塊玉,有個破用處,原本不離身的帶著,還是出了事情,現在好多天沒帶了,寶玉也不是神志清楚得很的?書上好像有那么一回說什么寶玉失玉,神智癡呆,現在寶玉離開那玉,也沒見有何不妥的。
這樣想著,子肜也就對賈政念叨了一回,子肜倒是純粹嘴碎,白說著玩玩的,可是賈政卻聽到心里去了。其實有玉沒玉的,也礙不著什么事,只是賈政一向是萬事靠自己的,當初被和尚這樣做弄了一次,心里就不忿,更不想以后兒子說不準還要受他們的擺布,就想著是不是能想個法子跟他們徹底來個了斷。
不過這人還真不受念,這才想著這和尚道士的,就聽見外頭有人說什么能解家宅不安的話來了。只是這回賈政存了想頭,家里也沒人等著人家來救,也就端起架子,對于那些個話置之不理,反正那個小紙人看著不處理好像也不礙事。
說來真的好笑,賈政這一不理人,人家倒是急了。在府外喊了那么久,也沒見個人出來搭理,這跛足道士就上門前來跟門房搭話了,想詢問這府里的事情。這門上的按著子肜的規矩怎么敢把府里的事情往外說,只是讓這道士走開,說是府里規矩嚴不讓隨便打人,但也不能讓人在門口生事的,讓他們快快走。這道士看問不出什么,反倒吃了一頓排頭,臉上就訕訕的了,只把那個癩頭和尚推出來,說是府上的舊識,當初府上寶玉出生時來過,被老太太奉為高僧的,還請門上去回個話,說是府里有事,他們是來解救的。
門上聽他們說起舊事,倒也不敢怠慢了,忙往里頭送消息。賈政得了信,這才揣著紙人和美玉,不緊不慢的去了前院。到了外頭,賈政也只是讓人把這二位修行之人迎到客廳,才向人拱手道:“不知二位有何見教,家母雖然信佛,但我卻是與方外之人無甚交往的。若二位是來化緣,倒也使得,家母一向樂善好施,我也就隨個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