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看著一個大匣子里孤零零的兩枝宮花。就笑了,問王善保家的:“這位媽媽,這是單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姐姐妹妹們都有了的?”
王善保家的不知究里,看黛玉臉上帶著笑,還倒是姑娘高興,忙上前答話:“薛姨太太連著這一大盒子都拿出來了,說是給府里的奶奶姑娘們玩玩,這兩枝式林姑娘您的了。”這王善保家的也終究不是木頭,這話說著說著,也覺得不對味兒了,等著這話說完,臉上也訕訕的。
黛玉聽到這里,看著王善保家的那個表情,瞥了嘴說道:“感情我就是撿人家挑剩下的!”說完,再也不看一眼,又繼續低頭做那個荷包。襲人過來看見了,怕黛玉得罪了人,忙接過王善保家的手里的東西,笑著說道:“謝謝這位媽媽,麻煩你跑一次。真是辛苦了。你這是從薛姨太太那里過來,可見了寶姑娘?現在這天冷了,我們姑娘也不太愛走動了,幾天沒見著寶姑娘了,不知寶姑娘在忙些什么,我們姑娘倒是挺惦記她的。”
王善保家的忙順著梯子下來,笑著回到:“正是才剛看了寶姑娘呢。這兩天天冷了,寶姑娘有些感時,也在家里歇著呢,輕易不出來走動,怪倒是林姑娘不曾見到。要我說,這樣的天氣,林姑娘不愛走動也是好的,姑娘體弱些,別也著了風才好。”
襲人聽了這媽軟話,只是自己家姑娘還是在低頭不作聲的忙著手里的活計,知道姑娘是不會這么快把這件事揭過去,于是忙要打發人離開,就笑著說:“寶姑娘不舒坦?這我們倒是沒得著信,即如此,一事不煩二人,媽媽去回話的時候也順帶著幫我們姑娘捎句話,就說我們姑娘不知道寶姑娘身上不利索,所以不曾過來探望。等下晚些時候就去探望寶姑娘,還請寶姑娘不要嫌煩。”
王善保家的快快地應著,忙不迭的出去了,心里還直喊晦氣。接了個差事巴巴的來送東西,沒得打賞倒也罷了,還蹭了一鼻子的灰。
且說先前這王善保家的送宮花至王熙鳳處時,正趕上賈璉正與鳳姐兒在屋里歪纏。小夫妻倆雖然知道有些事情白天不太適宜做,但情到濃處時就顧不得了。這邊才得了趣,想一鼓作氣攻占高峰呢,沒成想這王善保家的就來了。
要說你來就來吧,按著規矩通傳一下就的了,自然有人擋著。誰知這王善保家的仗著自己是大太太的陪房,這賈璉也不過是大房的二子罷了,所以過來了也不輕聲等著通報,反倒是大聲說話,還要往屋里進去。嚇得門口等著的平兒直拉著人,陪著笑臉說里面主子歇著呢,還請媽媽略等等再說。
里面的賈璉正到了要緊關頭,被這一弄,來不及收著,就一江春水向東流了。賈璉雖繳了槍,但到底意味不足,況且還未讓鳳姐兒服軟,心里自然不爽。就把這個不懂事的婆子厭棄上了。而鳳姐兒面上雖不說,心里也有點意猶未盡,也是討厭這個王善保家的。只是這回兒也不成事了,就傳了水。
直等到里面用了水,賈璉等人拾掇好衣服掀了簾子出來,剜了王善保家的一眼才出去了。這王善保家的還木知木覺,渾不知已經把這未來府里的家主給得罪了。
鳳姐兒也沒見王善保家的,只讓平兒問了什么事,又讓平兒拿了四枝宮花進去,就把這惹人厭的婆子給打發了。
鳳姐兒得了這宮花,也不把這個當做回事,只是這玩意作的還挺新巧的,在這缺少鮮花的大冬天給年輕媳婦姑娘戴著玩玩到也使得,就拿了兩枝,讓彩明著人給東府里的蓉兒媳婦送去。
蓉兒媳婦得了這兩枝花,也明白千里送鵝毛的理,這東西雖然不值什么,但是感念嬸子記掛著她,就和婆婆尤氏說了聲,想著請鳳姐兒來府里玩上一玩。尤氏本就想著和鳳姐兒交好,哪有不同意的?當下就派了人來請鳳姐兒明天過府玩樂,鳳姐兒也就允了。
鳳姐兒把這是告訴二太太子肜,子肜是不喜歡和這些人應酬作堆的,還沒有自己在家里舒服,得了空還可以遞牌子去看看大女兒大外孫,也就讓鳳姐兒自己去玩去。老太太本來也想著去玩的,但想著自己去玩了,鳳姐兒就要在面前服侍了反而不得清閑,也就罷了。讓鳳姐兒自己去樂樂。
沒想到這事被寶玉給知道了。寶玉還牽掛著上回做的那個夢,他倒是不認為自己做夢了,很肯定地自己是神游了一回仙境,還想這去看看,順便翻翻那些簿冊有沒有新的,曲子也有沒有新作的,只是在家里怎么都神游不成。這回聽了鳳姐兒明日要去東府玩,忽然想到,是不是還要在東府里那個屋子才能再游一回仙境,就鬧著也要去。
子肜原本不樂意他多與這些女人常打交道,只是架不住寶玉又搓又揉的,還湊到耳邊輕輕地說了他的想頭,子肜架不住寶玉那個討好的樣子,也就同意了。只是私底下輕聲關照,只此一回,若再不得入夢,就丟開手,不許再多想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了。寶玉忙不迭的應承著。
這忙忙碌碌的,臨到了晚上,鳳姐兒突然來回,江南的甄家忽然派了四個婆子送東西來了。子肜就是一愣,要說與這甄家,榮國府是一向與之有來往的。只是因離了遠些。所以走動也不像以前那么多了,也就是年禮來往罷了。現在雖然進了冬天,但說是送年禮也稍早了些,不知這到底是哪門子的事。
子肜不敢大意,忙讓鳳姐兒帶著人過來說話。進來的四個婆子看著都是爽利的人,結結實實的給子肜磕頭行了禮,動作快的讓人攔也攔不住。子肜看著這架勢心里就一咯噔,這是有所求?
于是,子肜也不等人家開口,就開始問他們家主子好,老太太好。甄寶玉好,又笑著說因離了遠,所以也沒多走動,不能生疏了才好。接著又說,讓他們這么早就出來送年禮的,真是辛苦了,這邊比不得南邊,冬天冷得很,虧得他們來得還早,不然在下區還要冷,他們在南邊住慣了的可能會不習慣云云。又說,現在府里老太太不管事了,自己也偷個懶,全靠這侄兒媳婦忙里忙外的,但畢竟還年輕,有什么不周到的,還請親戚見諒。再說著,說是晚了,今日里就歇下,多住幾日,也一事不煩二主,順便把榮國府里的年禮也帶了回去才好呢。
子肜一氣兒說完,這四個婆子聽了忙著應了,才下去。子肜看著送過來的單子,里面寫的都還挺有分寸的,想著自己大概是瞎擔心了,就囑咐鳳姐兒按著備下的對著人家的禮單酌情增減就好了。
等晚上賈政回來了,子肜就說了這個事,還說書中就寫了甄家是被抄的,但有些東西是送到榮國府被王夫人藏匿了,后來榮國府被抄,也是有這一條罪狀在里頭的。所以今天聽到甄家這么早就送年禮來,有點心慌了,才說了那么一大車的話,還不讓別人說話。還直問賈政朝堂上的事,有沒有甄家什么風聲在里頭。
賈政看著子肜這般急切的樣子,只覺得有趣。這么多年的夫妻了,子肜還是這個樣子,真是難得有人兩輩子了還一直如此,雖也學了揣摩人心,算計布局,但總是不到家。不過這樣也好,和她在一起兩輩子下來都這么舒心的。那些學不到家,也就罷了,自己的老婆,自己還能護得,更何況現在自己的大兒子也帶出道了,是個好助力。
于是樓著子肜道:“別擔心外面的事,一切有我呢。現在朝堂上還沒有甄家什么事呢,就是要抄家,估計也得等到新皇即位才辦的吧,現在還早這點呢。不過,既然今天你對待這甄家的人有點不客氣,怕是他們回去會說的。這樣也好,關系冷下來,以后就更不會有牽連了。怕是這樣慢慢淡下去,人家真到了抄家也不會把東西送到你這邊來了。”
子肜皺著眉,嘟囔著,“我不就是怕人家塞東西過來嗎?原本打算說了那些話,直接把東西定死為年禮,如果真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就原封不動地退回去,說是我們家回的年禮。因為事情突然,也沒想時間對不上了。倒叫鳳姐兒看了個白戲。”
賈政笑著安慰了子肜大半宿,到底如何安慰的,也不用細說了。只是身邊服侍的人看著這夫妻倆一直如此的恩愛,都有羨慕的,也有想著二太太好本事,到底是怎么就如此拴住了二老爺的心了呢?
第二天一早,尤氏就帶著蓉哥兒媳婦來請鳳姐兒了。鳳姐兒也沒急著跟他們出門,只等著寶玉在老太太太太面前請了安,讓人送到鳳姐兒跟前,后面自然跟著四個奶娘并隨身服侍的丫鬟。出了二門又有小廝長隨跟著,雖然只是叔嫂二人過條街,但是還是有浩浩蕩蕩的一桿子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