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賈薔口中的熱氣呼在賈蓉的耳朵上。那一聲聲低低的安慰直透進賈蓉的心底,慢慢的,賈蓉放松了下來,也緊緊抱住賈薔,尋求更多的安慰,把那些事丟在一邊。賈薔感覺到賈蓉的反應,當下把他抱得更緊,一邊還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只聽得外面有人驚呼,說是珍大奶流血了,賈薔心中不由一緊,這人,千萬可別死了,不然,這事就太大了,蓉兒以后也不會好受的。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好像是有人抬了榻子來把珍大奶抬走了,接著,慢慢的人聲稀了,大概都散了。直等到外面再無聲音,賈薔才示意賈蓉松開手,拉著賈蓉鉆了出來。許是剛剛抱得太緊。二人的胳膊都是酸酸疼疼的,身子也有些發緊。賈薔探了路,發現真沒人了,才帶著賈蓉回了房。
才剛回到賈蓉的院子,還沒進屋呢,這賈蓉的奶娘就迎了過來,一邊還嘮叨著:“二位好小爺,這一上午都玩到哪里去瘋了,也不上學,也不看書,就知道胡鬧,仔細大爺知道了,又要訓斥。”一邊拉著人進屋子,一邊吩咐拿水來,還一邊埋怨:“看看這玩得一身臟,哪像個大家的公子哥,真真就是個泥猴子。叫我說,二位小爺還是安分些吧,這府里出了事了,大爺正心氣不順呢,可別撞在槍口上,讓大爺拿你們解脾。”
賈薔心中一動,忙說道:“好嬤嬤,下回再也不敢了。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惹得叔叔不開心?”奶娘鼻子一哼,說道:“還不是這新大奶,沒個輕重的,到花園子里散散也不知道帶些個人。真是那個出身。一點也沒公府里正經奶奶的款子。這下好了,也不知道得罪誰了,讓人作弄了,身邊只個小丫頭哪里管得了事,摔了一跤,連剛懷上的肚子都弄沒了。真是的,自己的身子自己還不知道,還到處亂逛,連帶旁人都吃了掛落不得安生,這會子,大爺發了話了,要好好的查呢!”
聽著這話,賈蓉就是一抖,賈薔靠著他,忙抓著他的手緊了緊。賈薔掉頭對奶娘說:“這話可不能說,省得有人聽了去到處嚼舌。我和蓉兒先頭在燕銜亭玩久了,出了一身汗,后來又被風吹透了,蓉兒才剛就說有些子頭疼。嬤嬤還是讓人熱熱的煮碗安神湯,讓他喝了睡一覺發發汗吧。”
“真真是個不省心的。”奶娘一邊嘮叨著一邊吩咐去了,小爺真要生病了。可得說她沒照顧好,要吃排頭的。
賈薔讓人都退了,才摟住賈蓉湊著耳朵輕聲說:“蓉兒,你可記住,今日里是我要逃學,拉著你釣魚,可是后來我們倆拌嘴了,你一氣就跑到了燕銜亭賭氣去了,我就去找你,最后在那里把你找到,才和了好一起回來的。記著啦?任誰問都這么說。”
燕銜亭,離的他們才剛釣魚的那里遠遠的,平時也沒什么人去那里。那里景致不錯,先大奶最愛那里的景兒,時常在那里小坐。后來,珍大奶沒了,賈蓉就不準下人隨便靠近那里,只有一早一晚打掃的可以過去。而他自己時常躲在那里想他娘。珍大爺也是知道那處的,覺得愧疚憐惜他這個兒子,也就由著他。就這樣,后來變成這位小爺心氣不順時,時常躲在那里發泄。
賈蓉早就沒了主意,現又聽說害得尤氏落了胎,更是發慌,只記住了按賈薔說的辦。一會兒,湯來了,賈蓉熱熱的喝了下去。而后也顧不得吃飯了,在丫鬟們伺候下脫了衣裳上床裹著被子睡覺發汗。就是這樣,還拿眼盯著賈薔要他陪著。賈薔也就靠坐在床上拍著他哄著他。只等他睡熟了。給他掖了掖被角,才輕手輕腳的下了來。囑咐丫鬟們小心伺候著,不要驚動了蓉兒,就出了門。
賈薔心里早就盤算過了,按著奶娘的說法,府里這樣認真追查,早晚是會扯到他們身上的,畢竟,那些瓜果糕點什么的不是隨便什么人都可以享用的,而且,假山石子后頭還有明顯釣魚作坑的痕跡。
如果只是大奶受了點傷,估計還是糊弄得過去,說不定還有些會看眼色的下人會給瞞著,就算不瞞著,珍大爺就算猜到里面有他們的首尾,也會護著他們的。但是現在不同了,傷了大爺的子嗣,大爺生氣了,誰還敢作手腳?這里面的事如果大爺猜出一二來,現在是不會如何的,還會幫著遮掩,但就怕心中對蓉兒落下猜忌。以后天長地久的,再有些人添油加醋的時時弄點眼藥。那父子倆怕是要生疏了,再以后就保不準會發生什么了。再說了,傷害手足,這罪名,可是蓉兒承擔不起的。
這事,得有個人來擔著,趁著現在還沒有仔細追查到他們,就這樣止住了,日后,誰還找得出真相?這樣想著,賈薔就出了賈蓉的院子。直接去找他叔叔賈珍了。
賈珍這回子正在正房生著氣,后頭里屋,尤氏已經醒了過來,正在傷心著呢。這尤氏本就是個大姑娘出嫁,又沒注意這些,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現在剛一知道,就已經失去了那個胎兒,怎么會不傷心。這個可是她的頭胎,且不說她疼愛不疼愛的,府里本就少了子嗣,如果她能有個孩子,不管男女,都能幫她早日在府中站穩腳跟的。
當下哭得梨花似雨,嬌轉鶯啼。珍大奶的皮相是不錯的,這回子又年輕,這副樣子當真讓珍大爺心疼了,珍大爺也是個慣在脂粉堆里混的。當下沒口子的哄著,不要錢的蜜糖是一罐一罐地往下灌,好容易把個珍大奶哄得住了眼淚了。
這珍大奶正要再接再厲,引得珍大爺許下些諾言,就聽得外頭有人說話了,原來是賈薔要來見過珍大爺。話頭被打斷了,尤氏心中暗恨,但也沒得法子。賈珍柔聲說道:“大概是趕來問候你的,只是你現在身子弱,也別見了,先躺著睡會兒,好好養養,我先去看看再來。”說著就轉身出了來。
到了外頭,就見賈薔站在外頭,眼睛紅紅的,好象是剛剛哭過的樣子。賈薔本來皮相就美,比賈蓉生得還風流俊俏,這回子這樣一副樣子,竟生生的把才剛尤氏的模樣給比了下去。賈珍本來就疼愛他,以為他受了什么委屈,雖然因為尤氏的事還在心頭煩悶。但還是顧念著他的,忙問他這是怎么了?
賈薔聽賈珍問他,也不顧是在外頭,當下重重的跪了下來,說到:“侄兒闖了大禍,實在是有負叔叔的疼愛,這回,侄兒是來請罪的,還請叔叔重重責罰。”
賈珍耳聽著跪下去的重重的聲響,就一心疼,忙要去攙扶,這賈薔已經是站立不穩了,忙一邊扶著一邊說道:“你這孩子,什么大不了的事,這下可是傷了膝蓋了?你要讓我怎么心疼你啊?”說話間,還要去請大夫。
賈薔忙攔住了,說:“叔叔還是聽我把話說完,說不定等下叔叔想打死我的心情都有。”賈珍聽著這話頭不對,就停了停,敏感的覺著不能在這里說話,就攙扶著賈薔到隔壁書房說話。
才進了書房,賈薔又跪下來了,任賈珍怎么托都不肯起身,一定要跪著把話說完,賈珍沒法子,也就由著他,心里覺得不太妙,就遣了下人出去,讓賈薔說話。
賈薔跪著,當下把盤算好的一些子話說了出來。說到,今日里自己淘氣,不想上學,連拖著蓉哥兒一起逃了學。后來倆人去釣魚,因他釣的多,就和蓉哥兒拌起了嘴,蓉哥兒氣急了,扔了魚竿兒就跑了。自己也是很生氣,也把魚竿兒魚簍兒什么的也都踢下了水里頭,還是不解氣,就把帶著解悶的瓜果糕點砸了一地,還踢得到處都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消得氣,見蓉哥兒一直沒回來找他,知道蓉兒還沒消氣,就去找他。果然在燕銜亭找到了蓉兒,只是那里風頭厲害,蓉兒吹風吹久了,鬧起了頭疼。他們兩人回了屋,才知道大奶摔了一跤。打聽了情況,知道大奶是踩著了瓜皮兒才滑倒的,那個地方,就是他剛才釣魚的地方。
“叔叔,薔兒知道這下子闖禍闖大了,還害了沒出世的弟弟妹妹,枉費叔叔平時這樣的疼我。叔叔,您罰我吧,再怎么都是我罪有應得的。”說完,也就不出聲了,靜靜地跪在那里,任那淚水慢慢的漫出眼眶,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賈珍開始還很氣憤,他年紀不小了,膝下只有一個兒子,對于子嗣自然是重視的。但聽著薔兒的說話,覺得小孩子吵吵鬧鬧很正常,這事也不能全怪薔兒,這下人也不好,怎么沒及時打掃呢,還有這尤氏也是,出屋子不多帶幾個人也不去說她了,這路上的東西怎么不看呢,東西是死的,這人是活的呀,早就聽下人回了,那里地上到處是果皮糕點什么的,那么些個東西在路上,怎么會就沒看到的?這眼睛難道是擺著出氣的?
心里雖然這樣開解自己,但還是不舒坦,畢竟,他還是傷了個孩子。抬眼看了賈薔,只見他在那里跪著一動不動,一聲不出,默默的淌著淚,這小模樣子也讓他心疼不已。哎,罷了,自己家的小孩子無心闖的禍,還能怎樣?就是懲治了薔兒,那孩子也會不來了。沒得為了一個已經沒了的再傷了另一個打小疼的。
探了口氣,賈珍開聲,道:“罷了,這事也怨不得你。這事原本也算不上什么,只是萬事離不開個湊巧罷了。說不準,那孩子就是與我無緣的,不然,怎么會那么皴?我雖希望再來個孩子,但如果命中注定沒有,那也是強求不來的。你先起來吧。”
賈薔聽著賈珍如此輕易的就信了他的話,而且也沒認真責怪他,心中就萬分歉疚自責,叔叔如此信任疼愛他,他終究辜負了叔叔。只是為了蓉兒,再怎樣,他都能忍的。
只是叔叔這樣原諒他,他卻因欺騙了叔叔而不能原諒自己,哪里肯就這樣起來,當仍跪著說道:“叔叔,您還是懲責我吧,我知道您是盼望小dd的,現在心中一定很難受。只是因為心疼我,才沒有責怪我,也不讓我知道您心中的苦痛。只是您越是這樣,我就越是不好受。”
“真真是個孩子話,不要說你這是無心之過,即已這樣了,再責罰你,也是沒辦法挽回的。你既知道我疼愛你,就當好好保重自己,別讓我在勞心勞神的。快些起來,還要我說多少遍?”
賈薔慢慢起身,知道賈珍這一關總算是過了,心中大定。只是,僅這樣還是不夠的。他和賈蓉雖小心了,但還是說不準就沒一個人看見了,特別是賈蓉放果皮的時候真沒人看見?以后說不定會被翻出來,那樣就麻煩大了。現在,他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事給禁了,讓人不許在談論,然后就無論如何都扯不上賈蓉了。只是他可沒有這個能耐讓府里的人禁言,還得借助賈珍的力量。心中雖愧疚萬分,但還得咬牙繼續做戲。
當下,賈薔愧疚的看著賈珍,這倒不是裝的,說道:“叔叔雖然原諒我了。但是我知道嬸嬸還是在傷心的,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她一定很疼愛的吧?我想這就去給嬸嬸賠罪,跪在她面前認錯,任打任罵,我都受著,一定給她出氣道原諒我才行。”
說著就給賈珍一躬,挪動著剛剛受傷的腿,就要出去,臉上的淚痕未干,眼中有著愧意又混著膽怯,然后又強忍著下去,還流露出一種倔強在里頭,這風情真把賈珍給鎮住了,竟愣愣的不知道說話了。只見賈薔一趔趄,就要摔倒,賈珍這才警醒過來,說道:“且慢!這事不必讓大奶知道了。”
賈薔等的就是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