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生活顧問第一百七十章 斗雞_宙斯小說網
當前位置:宙斯小說網 >>阿昧>> 南宋生活顧問 >>南宋生活顧問最新章節列表 >> 第一百七十章 斗雞

第一百七十章 斗雞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阿昧  分類: 歷史時空 | 阿昧 | 南宋生活顧問 
程慕天正欲同小圓好好說說何耀弘的那些齷齪事,突然丫頭來報,說新搬來的楊老爺今日暖屋,邀他們去做客。小圓問道:“昨兒還不見有人搬來,怎地今天就要暖屋?”丫頭回道:“楊家仆從甚多,才半日功夫就將屋子收拾好了。楊老爺和楊夫人說,少爺和少夫人是他們唯一的鄰居,自當格外親近親近,因此一落屋就使人來請了。”小圓又問:“除了我們,可還請了誰?”丫頭搖頭道:“聽說只請了少爺和少夫人,并沒得別人。”程慕天道:“必是曉得我們是與他爭買水田的人家,因此急急忙忙要會一會。”買水田是大事,僵持不下對誰都不好,小圓只得將何耀弘的事暫且擱下,起身去換衣裳。

因丫頭說楊家亦有兩個孩子,兩口子便把午哥和辰哥也叫來,帶著他們一起往新鄰居家去做客。

走到楊家門首,程慕天叮囑小圓道:“見了楊家人,切莫提起你是何耀弘的妹子。”小圓正要問為甚么,那楊老爺已是攜著夫人迎到了門口,她只好將話打住,上前去客套,講些恭賀喬遷的吉祥話。

楊老爺今年三十五歲,泉州人,雙親逝世,剛剛榮升了“老爺”,大概是在爭奪家產的過程中得罪了兄長,這才匆匆忙忙拖家帶口地搬到了臨安來。小圓惦記著何耀弘的事,邊回憶方才田大媳婦提供給她的信息,一邊裝作不經意的旁敲側擊:“我們是生意折了本沒得錢,才買了這么個窮莊子,那面山的地更好呢,楊老爺與楊夫人怎么沒在那邊置屋業?”

“咱們莊子是白得來的,不住可就虧了……”楊夫人話才講了一半,被楊老爺狠狼瞪了一眼,嚇得縮了縮頭,不敢再張口。

楊老爺大概是覺察到自己這一瞪太明顯,馬上換了笑臉出來道:“這小莊是一位友人見咱們家貧,特特贈與的。”

小圓自然不信他這番話,但嘴上卻要裝著相信,一面打量他家的院子,一面贊嘆道:“楊老爺這院子收拾得好,哪里像是窮人家,我看是你太過謙。”

楊老爺將他們引進廳中,分賓主落座,丫頭端上龍井茶來,卻是加了姜鹽桂椒的,小圓略做了個樣子便放下了。

楊夫人見她不吃茶,很是好奇,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她身上的衣裳,布料顏色俱是下乘,頭上插的也僅是幾支琉璃簪兒。她不曉得小圓是在孝中才作如此打扮,還以為她是個山中村人,心中暗暗恥笑,把她瞧低了幾分。

他們一家乃是頭一回見面,沒得甚么話好講,寒喧幾句就將話題轉到買水田上來。楊老爺朝程慕天和小圓一拱手,先道歉道:“是我魯莽,不曉得田大是鄰居家的,因此才動了手。”程慕天與他講些不介意之類的話,小圓卻暗道:“照你這般說,若不是鄰居,人家就活該被你打了?”

楊老爺道過謙,再不提“水田”二字,卻道:“枯坐無趣,山中又無歌舞助興,正巧我養得兩只好斗雞,不如咱們來撲賣作耍?”所謂客隨主便,程慕天兩口子雖無甚么興致,還是點了點頭。

午哥本在外頭頑,聽說有斗雞看,忙跑進來占了個座兒,一個同他差不多大的女娃娃,緊跟在他后頭進來,挨在他旁邊坐了。小圓笑問楊夫人:“你們不是還有個孩子,怎么不喚出來看熱鬧?”楊夫人的鐲子磕在茶盞子上,清脆地一響:“那一個是妾生的,上不得臺面呢。”

楊老爺凌厲的目光掃了過來,她忙改口道:“這就叫她來。”過了會子,奶娘領了個極標致的女娃娃過來,看樣子也同午哥差不多大,小圓一問,果然三個孩子是同一年生的。楊夫人剜了妾生的閨女一眼,恨道:“她的生母,那年趁著我懷紫娘,爬上了老爺的床,跟我比著似的生孩子,可惜還是生了個賠錢貨。”

鄰居家的是非長短,小圓可不愿多嘴,扭頭叫阿彩取來荷包,送與兩個孩子作見面禮。楊夫人見她送出的荷包是一模一樣的,很是不滿她嫡庶不分,微不可聞的哼了一聲,扭頭去瞧斗雞。

小圓因為自己是庶出,才送了相同的見面禮出去,她片好心,但此刻見了楊夫人這副模樣,卻暗暗后悔起來,方才只想著同命相憐,忘了庶出孩子的處境,若是楊夫人為了這個荷包遷怒了孩子,她可就是好心辦了壞事了。

她正想著要不要給紫娘加送一樣玩意,突然聽得楊老爺問她道:“程少夫人覺得我這‘鐵將軍’如何?”她方才只顧著同楊夫人講話,未曾留意場地中央,哪里曉得哪一只才是他所說的“鐵將軍”,便反問他道:“我不懂斗雞,還要向楊老爺請教一二,為何那兩只公雞的冠頭也割了,尾羽也剪掉了?”

楊老爺笑道:“這是特意為之,割截冠頭,可使敵雞無所施展其嘴,剪刷尾羽,使雞在啄斗時易于盤旋。”

小圓恭維道:“楊老爺果然博才。”

宋人皆以斗雞為雄,楊老爺很是滿意這樣的稱贊,大笑:“程少夫人真是會講話,咱們今日便以此雞關撲,誰贏了,那幾畝水田就歸誰,如何?”程慕天本就不滿他主動與小圓搭話,又聽他說要拿水田作彩頭來關撲,愈發生氣起來,沉聲道:“關撲倒是無妨,只是那水田賣與誰,乃是村長說了算,我們做不得主。”

楊老爺也不堅持,哈哈一笑:“說的是,咱們今日不談水田,只斗雞,三貫錢博一回,如何?”楊夫人又看了一眼小圓的穿戴,“好心”道:“老爺說笑,三貫錢他們哪里博得起,三文錢還差不多。”

小圓同程慕天對視一眼,二人俱是好笑,齊齊答道:“使得,就是三文。”

待到場地布好,開始選雞,楊老爺倒是挺有風度,手一抬,請他們先挑。程慕天輕聲向小圓講解道:“你瞧左邊那只‘鐵將軍’,羽毛稀疏短小,爪子直且大,眼睛深而皮厚,這樣的斗雞,每斗必勝的。”小圓仔細瞧了瞧,那所謂的‘鐵將軍’正在場中慢慢走著步,耽視對方,毅不妄動,看上去就跟木雕的一般,她輕輕一拉程慕天的袖子,笑道:“我雖不懂這個,卻瞧得出它氣度不凡,就選它罷。”程慕天卻搖頭,向楊老爺道:“咱們選‘霸王’。”

楊老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問道:“選定了?”程慕天點了點頭,示意他開始。

小圓亦不知程慕天為何明曉得那只“霸王”不如“鐵將軍”,卻偏還挑了它,不過既然只是三文錢的關撲,她也懶得去深究。午哥見“鐵將軍”一上來就占了上風,急得直叫喚,恨不得沖上去幫著打。辰哥卻對這樣的斗雞不感興趣,挪到小圓身旁道:“娘,我背詩與你聽。”小圓亦是不愛看那兩雞相啄的打斗場面,便笑道:“背罷,小聲些,莫驚擾了‘鐵將軍’和‘霸王’。”辰哥得了娘親的鼓勵,一氣背了長長一首:“舟子抱雞來,雄雄跬高岸。側行初取勢,俯啄示無憚。先鳴氣益振,奮擊心非*。勇頸毛逆張,怒自眥裂肝。血流何所爭,死斗欲充玩。應當激猛毅,豈獨專晨旦。勝酒人自私,粒食誰爾喚。緬懷彼興魏,傍晚當衰漢。徒然駁國眾,曾靡救時難。群雄自苦戰,九錫邀平亂。寶玉歸大奸,干戈托奇算。從來小資大,聊用一長嘆。”

他背著背著,眾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楊夫人沒聽懂,嗤笑道:“這是背的甚么亂七八糟,他到底還是太大。”楊老爺卻驚訝道:“這是楊堯臣的《晚泊雞斗雞,這孩子真是會應景兒,你們好福氣。”

場上的“霸王”已是敗下陣來,程慕天卻因為兒子替自己長臉,得意非凡,裝出不在意的樣子出來謙虛了幾句,抱著斗敗的“霸王”走到了場外去。小圓跟出來問道:“已是敗了,換出來作甚,莫非要燉湯?”程慕天大笑:“斗雞有‘三閑’,除了最后一閑外,前頭兩次失利,都可以休息片刻。”說著接過程福遞過來的翎毛,攪入“霸王”的喉嚨,令其去涎,又端了一碟子清水來與它喝。

小圓瞧了瞧它蔫蔫的模樣,問道:“二郎,為何挑了這只弱的?莫非你想讓楊老爺贏個快活,好在水田一事上讓我們幾分?”程慕天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進場去了。小圓叫他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又礙著場內人多不好相問,只得悶悶落座,抱著辰哥,將些詩詞歌賦來問他。

“霸王”實力太弱,轉眼又是一閑,待到最后一閑開始,她已準備組織告辭的語言,不料伴著午哥的一聲大叫,場內局勢猛轉,待得她回過神來時,卻是“鐵將軍”輸了。

楊老爺仔細看了看“鐵將軍”的神態,臉色突變,抓起“霸王”疾走到程慕天面前,指著它的翅羽,質問道:“你竟敢在它身上撒芥末迷住‘鐵將軍’的眼?這手段真是不光彩。”程慕天冷笑道:“彼此彼此,我們與村長已商定的水田,卻被某人橫插一腳,這手段也光彩不到哪里去。”

楊老爺正欲反駁,卻突然想起甚么似的,竟換出了笑臉來,道:“誤會一場,誤會一場,水田一事,改日我專程宴請二位細細商談,如何?”

有甚么好商談的,那又不是關撲,誰贏就歸誰,程慕天冷著臉,沖小圓吼了一聲:“回家去。”

小圓又是一陣莫名其妙,教著兩個孩子向楊老爺和楊夫人行過禮,告知歸家。程慕天回到房內悶坐了半晌,突然道:“那楊老爺不是甚么好人,你莫要與他家多來往。”小圓不以為然道:“不就是他要強買水田么,咱們定金未下,人家要買也沒甚么不對。”程慕天氣呼呼的猛站起來:“他……他……坐在那里,眼角卻不停瞟你。”小圓回想了又回想,實在沒甚么印象,老實道:“我怎么沒覺得,是不是我在二門里頭待了這些年,頭一回見男客,你一時接受不了?”

程慕天見跟她講不通,氣得別過臉去,小圓忙哄他道:“不見他就是,有你陪著我也不見,這輩子只見你一個男人。”午哥舉著個玩意進來,叫道:“我也是男人,娘不見我么?”程慕天如今已被這個兒子折磨得沒甚么脾氣,聽了這樣的胡言亂語,亦只瞪了他一眼。小圓見午哥手里拿著的玩意眼生,接過來一看,原來是個“白釉榴子男娃”,一個憨態可掬的男娃娃,作伏臥狀,下肢卻是石榴體,她想了一想,問道:“這是紫娘送你的?”

午哥驚訝道:“娘,你是神仙呀,料事如神。”

小圓道:“石榴房中多子,楊夫人沒有兒子,這定是她買來取個意頭的。”午哥聽不懂石榴與兒子的關系,甩了甩頭,抓過“白釉榴子男娃”,蹦蹦跳跳出去耍了。他聽不懂,程慕天卻聽懂了,問道:“就算是楊夫人之物,你怎么就肯定是紫娘的,不是還有個小的?”小圓嘆道:“小的那個和我一樣,是個庶出呢,我看那玩意價格不菲,怎會把與一個妾生的閨女頑。”

程慕天方才未有細瞧,聽她說那東西貴重,忙道:“還回去,不許欠他家的人情。”小圓點頭,喚回午哥,欲哄他將那“白釉榴子男娃”送還回去。不料午哥卻哭喪著臉道:“剛剛進門時摔了。”小圓出去一看,果然臺階上一堆花花綠綠的瓷片,她舉手欲打,程慕天卻攔住她道:“多大點子事,為這個打他?你還真當咱們只博得起三文錢的關撲?”小圓不理解他這是別扭個甚么勁兒,哭笑不得:“這不是件普通的玩意,就跟送子觀音娘娘似的,你摔了人家的送子觀音,別個不和你急?”

程慕天瞧了瞧跟前的兩個兒子,嘴角不知不覺勾了起來,道:“我嫌兒子太多,不曉得這個道理,既有求子的緣故,你且去尋一個相同的還回去便是。”

小圓拍了他一下:“孩子跟前,講這個作甚么,他們不懂事,還以為你真嫌棄他們呢。”程慕天笑道:“我兒子才三歲,就會背《晚泊觀斗雞,難道會聽不懂我這話音?”小圓笑著搖頭,牽了兩個孩子的手去他們房里,翻找“白釉榴子男娃。”

還真讓小圓說對了,他們家有兒子的人,并沒有這物件在,阿彩幫著尋了一時,道:“少夫人,不如照著大人們的禮尚往來,送個差不多的玩意回去。”小圓正發愁呢,聞言喜道:“這主意不錯。”阿彩到箱子里又翻揀一時,尋出個“白釉綠彩爬娃”來。小圓接過來瞧了瞧,那娃娃全身施的是黃白釉,眼嘴卻似綠釉點出,臀部用的是綠彩裝飾。阿彩見她打量個不停,還以為她嫌禮輕,道:“少夫人,這個‘白釉綠彩爬娃’比楊夫人的‘白釉榴子男娃’起碼貴一貫錢。”小圓笑起來:“這哪里是價貴價賤的事,罷了,既尋不出來一模一樣的,也只能拿這個充數了,但愿楊夫人是個好說話的。”

她的愿望是美好的,然而,楊夫人叫她失望了。據說她當著送回禮去的丫頭的面,將“白釉綠彩爬娃”摔了個粉碎,大罵程家少夫人心太毒,故意摔了她的‘白釉榴子男娃’來咒她斷子絕孫。

小圓聽得丫頭回報時,午哥也在旁邊,問她道:“娘,那娃娃是我摔的,楊夫人是罵我害她斷子絕孫?斷子絕孫是甚么意思?”

這孩子,機靈透頂,小圓沉默一時,安慰他道:“和你沒得關系,你也不是故意的。”

程楊兩家隔得近,丫頭接連來報,說楊夫人站在門口罵街,被楊老爺扇了兩掌也不肯消停。小圓擔心楊夫人這般大吵大鬧給午哥造成心理陰影,只得派人騎了快馬,去城里尋了半日,終于買得一個一模一樣的“白釉榴子男娃”,忙忙地與她送了去,這才叫她安靜了下來。


上一章  |  南宋生活顧問目錄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