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世昌所有想要表示自己大度不介意白馥書嫁二夫的話生生被噎住了。怒紅了雙眼里瞪著她淡漠疏離的表情。
他又看向翁巖……是一副得意囂張的樣子。
就連女兒也只是冷冷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他讓自己冷靜下來。
目光又轉向翁巖,這個男人……是漕幫的翁巖,他們有數面之緣,只是從來不曾打過招呼,他以前還想過要結交這位勢力遍布天下的漕幫大當家。
白馥書竟然勾引了這樣的梟雄。
一口氣又哽在喉嚨口。
翁巖不耐煩了,“夫人,你和女兒先回去,我來好好招呼客人。”
“不必了。”潘世昌沉著臉開口,目光陰郁地看了白馥書一眼,“不叨擾了。”
翁巖手一請,“不送。”
潘世昌甩袖離開。
微月和白馥書對視一眼,微月道,“怎么潘家的消息這樣靈通,昨日才回的廣州,今天就知道了?”
白馥書也覺得奇怪,他們回來廣州的事情,可就只跟方十一提過,潘世昌竟是這樣快得知消息。
“知道了又如何?他還敢怎樣?”翁巖根本沒將潘世昌放在眼里。
白馥書就嗔道,“你還動人,都什么歲數了。還這樣沖動。”
翁巖輕輕摟住他,“誰讓他侮辱我夫人。”
微月輕咳了一聲,這翁巖……想秀恩愛也太旁若無人了些。
白馥書推開翁巖,“我去抱抱瑞官。”說著,已經往垂花門的方向走去了。
微月掩嘴笑著,卻沒有跟著她回到內院。
翁巖咧嘴看著白馥書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這才轉頭看向微月,“閨女,你還想說啥呢?”
“爹,我想跟您打聽個事兒。”微月扶住他的胳膊在首位坐了下來。
“嗯?”翁巖示意微月說下去。
“爹與斜對面的周家可是舊識?”微月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翁巖挑了挑眉,“曾經為他們家運送過藥材,舊識談不上,頂多算相識。”略去沒說的是,那周家夫人總是想要為他做媒,他防不勝煩。
“那周家的大公子,爹可知曉一二?”微月問道。
“你說那周仁俊?”翁巖問。
微月點點頭,“正是他!”沉默了一下,她低聲說道,“爹,實不相瞞,我是懷疑當初我在廣州受襲,與這周仁俊有關,只是我沒有證據……”
翁巖卻霍一聲站了起來,“你受襲?這是怎么回事?”
她曾經當初在廣州受襲的事情,并沒有告訴白馥書他們,是不想他們擔心。
微月低聲說了起來。不過只是簡單提起,說這個周仁俊可能跟潘微華有勾結,而她得了證據,所以才會被殺人滅口。
翁巖沉吟了片刻,“如今只要找到那個能證明周仁俊跟潘微華有勾結的小童就可以了,只要不是被滅口了,找個人對漕幫來說只是小意思。”
微月起身福了一禮,她就是看重漕幫弟子遍布天下這點,找個人比較容易,“女兒多謝爹。”
找翁巖幫忙她是考慮了許久,在這件事兒上,宜快不宜拖。
“別跟我客氣這個,有危險了竟然這個時候才來與我說,若是你母親知道了,肯定要怪你。”翁巖哼道。
微月訕笑幾聲,“爹,您得替我瞞著娘,只添她煩心。”
翁巖道,“嗯,你母親已經夠煩了。”
微月得了翁巖的答應,松了一口氣。便回到內院和白馥書逗玩瑞官。
回到白云山的時候,時間是不早,日頭卻還很猛。
不過卻是來了個意想不到的小客人。
“少奶奶。”微月走進花廳的時候,一個婦人打扮的年輕女子就笑著行禮。
微月怔了一下,對她點點頭,卻是看向那個低頭在玩手指的小人兒,“茂官?”
茂官卻頭也不抬。
微月看向那婦人,笑著道,“春桃,怎么帶茂官過來沒使人說一聲呢,倒是讓你們碰了個不巧。”
春桃含笑道,“是茂官少爺想要過來見您。”
微月走了過去,摸著茂官的頭,“怎么了?見著我就不說話了。”
一顆晶瑩的淚水就滴落在茂官的手背上。
微月皺眉有些愕然,彎低腰看著他,眼睛盈滿淚水,小嘴撅得老高,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跟二娘到屋里吧。”微月牽起他的手,“都已經六歲了,還哭鼻子呢。”
茂官甩開她的手,鼻音極濃,“你騙人,你騙人!”
微月笑道,“我騙你什么了?”
茂官哇一聲大哭,還斷斷續續地道,“你騙人,你說過不會丟下我,去哪里都會帶著我的……”
微月心軟下來,將她摟進懷里。“當時是太匆忙了,所以才沒來得及跟你說。”
茂官在她懷里嗚咽哭著,“你不回家嗎?”
“這里也是我的家啊,跟二娘說說,你這一年來有沒乖乖的?”也不知是不是當了母親的關系,微月發覺自己對小孩子多了一些耐心,對茂官也忍不住同情憐惜起來。
茂官抬起頭,目光如水顫顫地看著微月,眼圈鼻頭紅紅的,煞是可愛,表情卻很委屈,“你……你真的不當我二娘了,祖母說,說是你不要我們了。”
“怎么會呢,你想到這里和我一起住嗎?”提起方邱氏,微月不免懷疑她對茂官到底有幾分真心,畢竟沒有骨血關系。
對那個邱錦清還更加親近些。
茂官好像有些反應不過來,怔怔看著微月,“我,我也能到這里來住嗎?”
“是啊,還有弟弟陪你呢。”微月笑道。
茂官眼睛亮了起來,但很快又黯下去,“祖母不會答應的。”
“這一年來。你都是與祖母住一起嗎?”微月問。
茂官抽抽嗒嗒地抱怨起來,“祖母說,我要是不與她住一起,以后就不讓我當同和行的東家,還要我跟父親說,想要找個母親……可是我不想。”
竟然利用一個小孩子!微月眉心一皺,對方邱氏的反感又深了幾分。
“不當同和行的東家就不當,難道還不能自己再開一家么?”微月摸著茂官的頭,輕聲說著。
“可是祖母說,你不當我二娘了,那父親怎么辦?”茂官緊張地看著微月。他不想要別人當他的二娘。
“我若是不當你二娘,你父親又怎么會住在這里呢?”微月笑著問。
茂官眨了眨眼,眼神純澈看著微月,“父親,二娘,還有……弟弟都住在這里?你們不要我了……”
“怎么會不要你呢,你想要一起住在這里嗎?”微月問。
茂官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點頭,“想!”
“那明日我讓你父親帶你過來好不好?”讓方十一帶茂官過來,比茂官自己來這邊住更加名正言順一些。
茂官露出一個天真純粹的笑容,“好!”
“去看看瑞官嗎?”微月牽起茂官的手,柔聲問著,當初自己一句話也不留就離開廣州,對這個孩子確實有些愧疚。
茂官在不知不覺中依賴著她,她是感覺出來了。
到了內屋,微月讓人把瑞官抱了過來。
茂官好奇地看著在微月懷里的小人兒,白皙柔嫩的小臉,眼睛晶亮晶亮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好看,見到他的時候,就咧嘴笑了起來。
“二娘,他在笑。”茂官驚奇叫道。
“是呢,瑞官在叫你哥哥呢。”微月笑道。
“哥哥?我當哥哥?”茂官走近微月身邊,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握住瑞官的手。
瑞官抓著茂官的手揮動了起來,咯咯笑著。
茂官也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拿起旁邊的撥浪鼓搖了起來。
瑞官小短腿踢了起來,很歡快的樣子。
微月將瑞官放在搖籃里,茂官就在旁邊逗玩著她。
她將視線轉向春桃,這才發現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春桃,來,坐下說話。”
春桃福了福身,在微月下方的圓凳子挨邊坐下,“謝少奶奶。”
微月便問起最近方邱氏可有請了哪家夫人到家里做客,或者是有到哪里去拜訪誰,剛剛聽茂官的意思,這個老妖婆似乎有要為方十一再找個老婆的意思。
方十一到底知情的不?
春桃低聲回答著。“這些天夫人最常來往的是葉夫人和伍少奶奶,葉夫人還有一位千金未定親,今年十六歲,伍少奶奶也有一個妹妹,今年十五歲。”
微月挑了挑眉,已經明白春桃的意思了。
那邊瑞官突然哭了起來。
方十一的身影也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門口,見到春桃和茂官在屋里,眉心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茂官有些措手不及地看著突然大哭的瑞官,又看向方十一,神情很緊張害怕。
“怎么了?”方十一淡淡看了茂官一眼,問向微月。
“我……我沒欺負弟弟。”茂官的聲音有些委屈。
“是噓噓了。”微月笑著道,讓荔珠進來幫忙給瑞官換尿布。
方十一問茂官,“怎么過來了?”
春桃給方十一行了一禮,“十一少,茂官是想念少奶奶了,所以才讓奴婢帶他過來的。”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方十一面色淡漠地道。
茂官眼圈都紅了。
微月將瑞官交給荔珠和金桂帶下去換尿褲,然后把茂官抱下了床,讓春桃先帶著他到外面去。
“不如將茂官也接到這里來吧。”微月給方十一倒了一杯茶,低聲說道。
方十一挑眉,“這是你自己的主意?”
微月深深看他一眼,“榆庭,茂官還是小孩子!”
方十一嘆了一聲,“我帶他回去,然后去跟母親提提。”
方十一已有許多天沒有回到方宅了,他將茂官送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方邱氏聽到丫環來報時,臉上一喜,急忙往月滿樓這邊過來。
“母親。”正準備往上房去的方十一停下腳步,給方邱氏行了一禮。
“回來了?吃過飯沒?”方邱氏的語氣有些急切,眼睛卻往他身后看去,“你今日和茂官去哪里了?”
“已經用膳了,母親,到屋里坐吧。”方十一道。
坐定之后,方邱氏就關心問道,“這些天很忙么?怎么都沒回家來呢?”
這些天他一直都在白云山,根本沒回方宅,也有一個多月沒與方邱氏會面了。想到自己的身世,他很想找母親問個一清二楚,但如此一來,就牽涉到潘微華的那封信了。
事情還沒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刻,都不能泄露半點風聲。
“母親,微月回來了。”方十一聲線維持慣常的清冷,微月回廣州的事情,也應該跟母親提一提。
方邱氏露出一個訝異的神情,“何時回來的?”
“前兩天。”方十一道,“我想讓茂官跟微月一塊兒住。”
方邱氏的眼神冷了下來,臉色也不太好看,“茂官是我們方家的子孫,怎么能跟個外人一起住。”
“母親,微月不是外人!”方十一語氣透著堅決。
方邱氏冷聲道,“難道茂官住在這里有甚不好?你是不是以后也不住這里?”
方十一沉默不語。
方邱氏震怒,“難道你還想分家了?”
“幾位兄長都已經成家,就是分家也是必然的。”方十一道。
“我還沒死!”方邱氏拍桌而起,腮邊的肉都氣得抖了起來,“我一日沒死,就不許這個家散了!”
“母親,您不想分家,真的只是不想這個家散了嗎?”方十一也站了起來,淡聲問道。
方邱氏臉色鐵青,“什么意思?”
方十一站了起來,“母親,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你還把這里當是你的家嗎?”方邱氏大怒,“你該不是以為潘微月的兒子是你的吧?你忘記了嗎?當初她吃吃了避子丸的,她根本不想為你生兒育女,她和潘微華是一樣的,只是為了算計你而已,你還把她當成寶一樣,你被戴了綠帽子都不知道。”
“母親!”方十一聲音稍微高了起來,目光森寒,“微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請您不要侮辱她。”
“你……你眼里還有我這個母親嗎?”方邱氏嘶聲裂肺地叫道。
方十一聲音平靜,“兒子永遠尊敬您。”
“既然你眼里還有我這個母親,以后不許再往白云山那邊去,也不許認那孩子,我們方家不接納來歷不明的野種。”方邱氏大聲道。
她心中突然有些不安,看著這個向來捉摸不透的兒子,以前雖然不能完全掌控他,但也能左右他的想法,他也不曾忤逆過她,可自從那個潘微月出現之后,事情就不一樣了。
他已經不止一次和她這個母親唱反調了。
“母親,瑞官是我方十一的兒子,這點我非常確定,他不是什么來歷不明的野種,難道兒子成了奸夫不成?”方十一忍著怒氣,低聲對方邱氏道。
“好!好!你現在是有了媳婦忘了娘了是吧。”方邱氏指著他顫聲問道。
“不敢!”方十一低聲道。
“如果你眼里還有我這個母親,明日就到葉家去,葉家的二姑娘很不錯,想來你應該也會喜歡,別讓未來親家以為你和不三不四的女人不明不白。。”說不定讓兒子再娶個嬌氣,他就會將潘微月拋在腦后了。
葉家那姑娘她見過了,柔柔順順的,是個容易拿捏在手里的棉花,樣子也出挑,絲毫不比那個潘微華差多少。
方十一冷聲道,“母親,我不會再娶其他女子,時候不早,兒子就先回去了。”
他從來沒跟母親提過,微月就住在白云山那邊,也沒有提過微月生了個孩子,不過才兩天而已,竟然就查個一清二楚了,這是為什么?難道還要防備微月不成?
在方邱氏的聲聲不孝子和放肆中,方十一已經大步離開了月滿樓。
第二天,方十一親自到方宅來,將茂官接到了白云山那邊的宅子,還將念翠和小銀一同接了過去。
其他房的人知道這件事兒,各人心思都有不同,也許方家就要變天了啊。
方吳氏聽到丫環的回話,皺眉想了一會兒,就往方陳氏的院子走去了,十一少這架勢,該不是想分家了吧,如果是分家,他們又能分到多少家產?是不是同和行也要分呢?
方許氏卻什么都沒過問,只是摸著肚皮在淡淡笑著。
白云山這邊,方十一將茂官送過來之后,就到十三行街去了。
微月在正房給茂官收拾了房間,問了他的功課,想著也該重新請個先生來教他學業才是。
不過剛搬到這邊來,也需要一些時間適應一下。
吉祥帶了小銀進來,手里還抱著一個匣子。
“少奶奶。”小銀笑著給微月請安。
“小銀,你辛苦了。”微月笑著道。
匣子上面還有些許木灰的痕跡,這匣子是被小銀藏在月滿樓熄了灶火的小廚房里,之前方邱氏曾使人去搜過月滿樓,就是唯獨漏掉了小廚房。
“少奶奶,您回來就好了,奴婢一點兒也不辛苦。”小銀笑道。
這匣子里都是金條,是潘家給她的嫁妝,那些莊子的卻都被潘微華給拿去了,唯有這一匣子的金條被她偷偷留了下來。
微月讓小銀在正房這邊服侍著,也領了大丫環的月例。
到了下響,就有前院的人來報,方邱氏身邊蓮姑過來求見少奶奶。
這幾天沒什么時間上網,書評區的回復神馬的,就等我歸家之后再回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