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方十一又交代下去。少奶奶頭傷已癒,不許方家的人再說她半句傻。
微月有些訕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來這一招。
方十一今天是和方亦潯一起出門的,他們并沒有直接到十三行街,而是去了惠愛路的官辦處,微月自是不會去細問方十一的行程,不過他剛剛在吃早餐的時候,他稍微提及了一下,好像是進貨方面出了什么問題。
在他離開之后,她也讓吉祥去準備了幾樣清淡的點心,來到岑姨娘的院子。
岑姨娘似乎沒想到微月會過來探望她,急急地披了件外裳就要出來見客。
“岑姨娘,你身子還不爽利呢,不能出來吹風,還是進屋吧。”微月說著,要讓岑姨娘的丫環妙蘭將她扶回屋里去。
岑姨娘輕咳了幾聲,“其實就是染了風寒,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哪能讓少奶奶進屋呢,還有病氣呢。”
微月笑了笑,“我健康得很。不怕什么病氣。”
岑姨娘掩嘴咳嗽,面色蒼白,眉眼間有一抹疲弱。
微月將周圍掃了一眼,擺設簡單,倒也有幾分素雅。
妙蘭捧茶上來,岑姨娘道,“少奶奶,請用茶,我這里平時素來少客,這都是些粗茶,您別介意。”
微月接過喝了一口,笑道,“我對茶不講究,反正都差不多一個味兒。”
岑姨娘微笑看了她一眼,“是少奶奶不嫌棄。”
微月道,“岑姨娘,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找了大夫來看了么?都這么多天了,怎么還沒見好呢?”
岑姨娘笑得有些尷尬,“找了,大夫說再調理調理就好了。”
她旁邊的妙蘭聞言,臉色露出幾分怒意,但卻什么也沒說,微月注意到了,嘴角輕輕揚起,笑道,“沒什么大礙就好。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你生病了,先前都不曾聽聞。”
岑姨娘道,“又不是什么大病,何必說開了去。”
“就算姨娘您不愿意說出去讓別人擔心,但那人也是您兒子媳婦,怎么也該來問候一聲,怎么還有不關心卻反而氣了您的道理。”妙蘭忍無可忍地道,實在是心疼岑姨娘的處境。
岑姨娘喝了她一聲,“妙蘭,不許放肆,在少奶奶面前不要亂說。”
妙蘭道,“姨娘,本來您的病就快見好了,若不是昨日大少奶奶來這里與您說的那些話,您今日也不會……”
“好了,下去,這里不需要你服侍了。”岑姨娘瞪了她一眼,妙蘭委屈地告退下去。
微月遞了個眼色給吉祥,吉祥悄然地也退了下去。
“少奶奶,您別見怪,妙蘭給我慣壞了。都要不懂得規矩了。”岑姨娘有些尷尬地道。
微月搖頭笑道,“我看妙蘭也是關心你才會這樣說的。”
岑姨娘苦笑,“其實……其實大少奶奶有來探望過我的。”
微月點頭,她知道,昨日嘛,但是不是來問候岑姨娘的病情的就不得而知了。
“大少奶奶還年輕,處事做人難免考慮不周,得罪人也不自知,其實她本性不壞的。”岑姨娘急聲說著,也不知在解釋什么。
微月眨眨眼,問道,“難道昨天路姨娘也來探望岑姨娘了?”
岑姨娘微怔,才道,“看來少奶奶也知道昨天大少奶奶和路姨娘發生了口角。”
微月道,“剛好路過,聽到一些。”
“哎,都怪我身子不爭氣,不然也不必勞煩路姨娘為我兼顧差事。”岑姨娘自責道。
“怎么會關你的事呢,岑姨娘還是安心養病,我看大少奶奶和路姨娘很快就會和好的。”微月笑著道。
岑姨娘看著微月淡笑不語,心想,要是人人都像她這般心思單純就好了。
微月見她似乎精神不濟,也不久坐,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之后就告辭離開了,只是在她前腳出了院子,路姨娘后腳便進來了。
岑姨娘才想回房躺下再睡一會兒,聽到路姨娘來了,只好又坐了下來,與路姨娘聊起家常。
“昨日來瞧你氣色還是不錯的。今日怎么就這樣了?”路姨娘見到岑姨娘疲弱的神色,皺眉問道。
“老毛病了,反反復復的,沒甚大不了。”岑姨娘笑道,親自給路姨娘倒茶。
路姨娘看了看桌子上的杯子,道,“剛剛可是少奶奶來過?我好似見著她的背影了。”
岑姨娘底下頭,“少奶奶順道經過,進來說了幾句話。”
路姨娘點了點頭,似不太在意,舉起茶杯啜了一口茶,柔聲道,“你這身子也該好好調理了,夫人那邊已經跟廚房放了話,以后每日都會給你燉些湯水,妙蘭你要準時去取來。”
妙蘭驚喜地答應著。
岑姨娘臉色卻是淡淡的,不似有多高興的神情,“多謝路姨娘。”
“你與我說多謝做什么?那是夫人交代的,你要謝就謝夫人去。”路姨娘揮了揮手,托了這份情,并將屋里的丫環都打發了下去。
岑姨娘眼瞼低垂,聲音幽微,“夫人她……雖不理家里的事情。對家里大小事情卻是一清二楚。”
路姨娘聞言,冷冷瞥了她一眼,“岑姨娘,你我之所以有今日,要感謝的是何人心中有數,如今潘微華已經走了,家里能讓人完全信服的也就只有夫人了,我勸你也別想太多了,夫人要咱們做什么,咱們只管聽著去順從,別到時候害的反而是自己。”
岑姨娘聽了。肩膀顫了一下,抬頭看向路姨娘,“既然如此,又何必讓咱們去代理家事?就是因為讓我負責了采辦,才令……別人對我有了誤會。”
路姨娘輕哼了一聲,嚴厲道,“誰對你有誤會了?不就是大少奶奶么?她也太年輕了些,沉不住氣,你還是多勸她一些,免得將來成了出頭鳥。”
岑姨娘大驚,臉色更加發白,“夫人……夫人注意到她了?”
路姨娘嘆了一聲,聲音緩了下來,“昨日那布料的事情我壓著了,沒讓夫人察覺到什么,只是大少奶奶卻以為是我故意不給大房臉面,咱們家嫡庶之分本來就有規定,頭房的自是比其他房的要好一些,她就是管了幾天的人事,以為自己也成了正經的當家了,才會找我耍嘴皮來。”
“路姨娘,您大人有大量,這大少奶奶不懂事,您多擔待些,我感激您。”岑姨娘說著,語氣已經有了哽咽。
“我要你的感激做什么?你好歹也是大少爺的親娘,夫人向來也是要幾位少爺敬重自己的生母的,你就這樣讓大少奶奶驕縱著,大少爺本來就是個孝子,若不是大少奶奶攔著,他會不來看你?”路姨娘瞪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我就是個福薄的人!”岑姨娘紅了眼眶,低聲道。
“這話我勸你還是少說一些,你若是福薄,還能有這些年的好日子過?當年那些死的死,瘋的瘋,被趕走的趕走。那些難道就厚福了?”路姨娘輕輕掐了她手臂一下,警告地低聲道。
岑姨娘聽了只是眼色一沉,不再多說了。
路姨娘嘆了一聲,道,“我知道你是個不愛管事的人,可眼下家里不是無人可倚靠么?待將來夫人出來當家,你就能輕松一些。”
“少奶奶不行么?”岑姨娘喏喏問道。
路姨娘安靜看了她片刻,才沉聲道,“你以為夫人還會將方家交到潘家的人手中?忍了潘微華這么些年,夫人也著實……”
岑姨娘也疑惑道,“我也覺得奇怪,夫人怎么會容許前少奶奶當家作主那么多年,這不像是夫人的性子啊。”
“夫人的事情你是知道得越少越安全,反正如今那人都死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情是誰也預料不了。”路姨娘溫和的聲音多了幾分的冷意。
岑姨娘打了個冷戰,“我明白了。”
路姨娘道,“我今日與你說這些也不是來嚇你的,只是你我姐妹相扶持了這么些年,有些話還是透露了給你知道,你也好有個準備,若是能勸得你那媳婦消停些,對大家都好。”
岑姨娘連聲道謝,心里卻忐忑不安,路姨娘斷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必是夫人已經注意到方陳氏了。
路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其實今日我來,還有另一件事,昨兒在夫人那里聽說了,幾位少奶奶都進門好些年了,除了潘微華,其他的都一無所出,這可是對不住方家祖宗的事情,夫人的意思是讓咱們做主,給幾位少爺再安排個人,你看這事如何?”
“這事夫人做主就可以了,我自是不會有二話。”岑姨娘道,兒子雖是她生的,但喊母親的卻是夫人,她不過是個妾,哪能管得了大少爺屋里的事呢?
“你當然不會有二話,別說大少爺,就是我那兩個兒子,也是一無所出,我早琢磨著請夫人做主給他們再安排個人了,如今正好合咱們的意,將來有了孫子,咱們說話的底氣也硬了一些。”路姨娘道。
“只怕幾位奶奶都不同意。”岑姨娘猶豫道。
“還怕她們不愿意?她們要是爭氣的,就生下幾個兒子出來,別人想說她們一聲還不行呢,如今她們有什么憑依的?”路姨娘嗔了岑姨娘一眼。
岑姨娘長長一嘆,“這話也不是沒理的。”
“就這樣決定吧,大少爺屋里的人就你去安排了,我得去選兩個放在四少爺和五少爺屋里,這事是夫人要咱們辦的,咱們也沒道理去推托。”路姨娘站了起來,交代了幾聲要岑姨娘趕緊養好身子的話,才作別離開。
岑姨娘靜默坐在屋里,眉眼間的愁意和疲弱更甚了,只是眸色卻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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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繡戶啊》
重生在蘇州織造家,本以為此生榮華,誰料一朝浮云散,被人當成棋子使,好吧!既然要我做棋子,那我便要做扭轉乾坤的那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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