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深冬的大雪下了一層又一層,寶然換上了厚墩墩的大棉衣,從頭到腳捂得像沙特人。自行車也不能騎了,她也并不要技術高超的寶輝帶,只自己天天早上嘰咕嘰咕踩著厚絨地毯般的白雪,頂著墨藍墨藍的夜空,縮手縮腳地走路去上學。
其實寶然相當享受這二十來分鐘的獨行路程,空闊的大馬路上,影影綽綽的小林帶里,偶爾有同樣趕去上學的躑躅身影,人行道厚厚的積雪上,有時能見到努力蹬車的周邊團場的走讀學生,雖然安靜而寥落,卻讓人不覺孤單。抬首,黑漆漆的天上有落落的星星眨眼,低頭,白皚皚的大地上有點點的晶瑩閃爍,唯有它們,是兩世的記憶里,永遠不變的童話般美麗。
寶然已經參加了兩次月考,成績相當穩定,語文英語穩霸第一,然后,數學就很謙虛地落在第八九位,再然后,物理化學,……羞答答擠在中不溜兒……
這樣她的總成績就一直在班級七八位按兵不動。宋海燕失望,鄭老師皺眉。只有知道她偉大志向的王晶和葉曉玲明白,她這個成績已經是相當不錯。
其實若是刨去了物理化學,換上歷史地理,寶然已經是名列前茅了,可她不能拿這個理由去跟找她談心的鄭老師解釋。現在是有了可靠消息,明年鄭老太太鐵定是要帶理科班的了,那幕后的鐵腕推手當然少不了顧蘭小姐的父母大人,以及程大班長的一雙高堂,有這倆在,怎么也不能將鄭老師放跑了去別的班的。所以寶然決定要萬分珍惜這一年的寶貴時光,同老太太和平共處,攜手共進,共同創建和諧美好的新一代師生關系,盡全力治療她老人家被無良的寶晨同學玩出來的心靈創傷。
所以寶然對著語重心長的鄭老師,只是乖乖地微微低頭,不時應和兩聲,表示自己一定謹記老師教誨,好好學習,狠抓弱項,刻苦努力,爭取趕上
鄭老師看著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心想,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這個小姑娘,她那看似斬釘截鐵信誓旦旦可實際上卻什么也沒說的樣子,同她大哥江寶晨如出一轍……
不過還好。鄭老師喝口熱茶潤了潤嗓子,有些自嘲地想,幾個月看下來,這小姑娘雖然心里的主意一點不比她那讓人頭疼的大哥小,總算還不是個愛攪事兒的,只是有點喜歡跟一邊看熱鬧而已……
“咳咳”察覺到寶然正饒有興致地觀察著自己,鄭老師回神:“江寶然啊,我看你的檔案,是不是已經滿了十四了啊?”
……至于這其中的貓膩,咱們心照不宣啊,文件為準。
“是是是”寶然笑瞇瞇點頭,“上周……,對,是上周二生日”對著旁人,寶然一般很拽地來句:“就是圣誕節那天哦”可對著鄭老師嘛,喔呵呵就不要自找這個麻煩了……
……滴水不漏鄭老師嘴角抿一抿,言歸正傳:“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下午放學前,交一份入團申請上來吧……當然這個事兒本來應該葉曉玲跟你說的,這不正好我找你了嘛,順便說說……就讓葉曉玲當你的入團介紹人吧,你們一個學校出來的,比較了解,她也講過了,憑你的表現,只要年齡夠了,入團完全夠格兒回頭就去找她吧,給你講講具體怎么寫,元旦過后就要宣誓了,正好趕上這一批”
寶然深表榮幸地致意最真誠的感謝。
放學后寶輝將她攔住,收繳了書包:“今晚去你干媽家吃飯”
回頭叮囑二虎:“帶好了,再要摔了我可真保不準我家老爸會怎么樣啊記住,十一點以前給送回來”
二虎老實點頭。
這些日子以來,自知罪大惡極,老實夾著尾巴做人的二虎同學被欺負得不輕。其實寶然和廖所長都沒跟任何人告他的狀,兩人不約而同將那天的事件含糊成一個結果良好的意外,可不知怎么回事兒,沒出三天,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甚至還包括了二虎同學跟那業余老教師友好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寶然恨鐵不成鋼:“這總不是我和廖大爺告訴人的吧?除了你自己,還有誰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二虎迷茫:“我自己也不能跟人說啊,丟人還來不及……”
……知道丟人就好……
寶然跳上二虎的車后座,這人別的優點沒有,大冬天的寬寬大大小山似的在前面,擋風效果那是相當的好。
寶輝騎車子東一歪西一晃,同少虎在后面并行,說是一起走,反正還有一段兒順路。
……順就順吧
到機械廠路口了,寶輝還在跟著東一歪西一晃,見大家看他,就說:“稍微送送吧,正好到汽車站那邊轉轉”
……送就送吧
直送到環城公路,寶輝看看少虎。少虎知情解意:“都到這個地方了干脆你也上我家吃去吧”
“說的也是哈”寶輝笑逐顏開:“都看得見你家房頂了,這要不去坐坐也太說不過去啦”
腳下加快,溜溜兒就過了環城公路。
寶然在厚厚的圍巾后面肆無忌憚地笑,孫家兄弟倆齊齊翻白眼,踩車子跟上。
今天孫家聚餐,是為慶祝大虎正式上工第一天。這位帶著上尉軍銜和兩枚軍功章光榮轉業的軍人,沒有應邀去市局,而是很低調地去了廖所長那小小的派出所,當了個小小的辦公室文職。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誰也沒法兒說話,但市局里一個自稱是廖所長老朋友的余科長很不服氣,愣是追到孫家的家宴上來,扒著廖所長唧唧歪歪,說他損公肥私,說他意氣用事,說他壓制人才。
大虎一言不發,只笑呵呵添酒夾菜,看著他倆打擂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后搗的那些事兒”
兩人酒下得很快,話也越說越直白。
余科長拍著桌子怒斥:“我問你,那天圍捕,本來沒你的份兒吧?你又是哪兒來的消息?老家伙跑得比我還快太不像話了,你這手也伸得太長了點,當心我告你個妨害公務”
他們早已經不再忌諱在孫家提起山東大叔犧牲的相關事宜,用廖所長的話說:“這世上哪天不死個千兒八百的?事情了了也就了了,該怎么過怎么過,都要避諱起來,還要不要人活啦?”
廖所長只是嘿嘿笑,很不以為然地說:“我手長怎么啦?幸虧我長了這么一下要不然,就憑你手下那幫笨頭笨腦的家伙,別說三七,我那老兄弟出了五七都撈不著閉眼要不是我跟小馬掉頭殺回去,哼就你們?還在那兒擴大搜索,擴大搜索搜個鬼”
那余科長也不生氣,笑著罵:“那是,誰比得上你這管小鬼的鬼頭子……可是你也太過分了點吧?啊?那人手里連根樹枝子都沒了還拒捕?拿什么拒啊他?……這倆孩子也是”說著隨手點一點二虎跟寶然:“也是給你點化的吧?一個不知道一個沒看見,合著是黑是白全憑你老廖一張嘴害我跟后面盡顧著給你擦屁股”
廖所長毫無羞愧之意,嗞溜喝下一口酒:“本來嘛,我說的都是實話,你愛信不信……再說了,你跟那兒可惜什么?什么叫太過分了?啊?合著還得八抬大轎把人給你請回去?”
“話不是這么說啊,老廖我不是說那人不該死,該死死一萬遍都不多的可咱這手里握著槍子兒的,尤其要注意,不能意氣用事凡事都要講個程序,講個政策啊?尤其你這又是領導又是長輩的,……你得給下面這些孩子們做個好的榜樣呀啊?”
“你倒是說說看,我哪里不符合程序了?哪里又違反政策了?”廖所長死不認賬。
余科長氣急:“你就仗著人揪不出短兒是不是?我問你,前頭抓的那個,好好兒地往監獄里送,那么些人看著,半天的路程,怎么就潛逃了?怎么就反抗了?居然也是個拒捕?別跟我說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啊?”
……兄妹幾個悄悄對視一眼……
“我當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廖所長大咧咧否認:“我又不管押送”
“老廖啊老廖,你這樣下去不行你這是在犯錯誤”余科長苦口婆心不成,改為痛心疾首。
孩子們傻眼,……原來這只是犯錯誤?
廖所長更是嗤笑:“犯錯誤?老子犯的錯誤還少啦?甭跟我來這套,還真就不怕這個不行再往下撤,看看能不能給老子弄個片兒警光榮退休”
余科長氣得笑了,張嘴罵:“廖閻王你個軟硬不吃的老閻王一個所的人都給你帶得歪七扭八不成樣子……你看看,就你這個邪性樣兒,這大虎好好的小伙子回來還上你那兒?不行直接到我那邊去,跟著你,沒幾天再憨實的小伙兒都能給整走了形兒再說了,你那頂天了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沒什么出息”
“個頭小怎么啦?沒出息怎么啦?”廖所長還是不買賬:“……該干的我們一點兒都沒耽誤哪像你,頂著個大帽子整天冠冕堂皇,束手縛腳的……”
寶然沉默,原來這家伙在干爸碑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真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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