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鄉路漫長
半個月后,王科長因發現人才。提拔重用人才有功,上浮半級調到市科協,半年后又平調至省老齡辦宣教處,算是找到了正確的位置,可以充分得展所長。
機械廠技術科長由經驗豐富,勞苦功高的齊工擔任,為免老人家過于操勞累了身子,特破格提拔技術員江滬城同志任副科長,以協助領導更好的展開工作。為了在資歷上壓服人心,劉廠長督促寶然爸利用工作之余的時間拿個本科文憑出來,于是寶然爸開始在工廠同石城大學之間來回奔波,更是忙得不到睡覺不沾家。
里里外外的家務全部落在了媽媽一個人的肩上,幸好是在夏天,動力車間的工作相對輕松,可每天還是累得倒頭便睡。就這樣她也高興,寶然爸前途光明,三個孩子懂事聽話,寶然還小也沒人指望她,難得的是正在瘋玩年紀的寶晨寶輝,隔三差五還知道趔趔趄趄地幫著去水井邊抬水回來,盡管還不如她自己拿扁擔去挑來得痛快些。但也隨他們去。誰家的孩子不是這樣過來的?相比別人家還得打著罵著使喚著,寶然媽只有抿了嘴兒樂的份兒。
四川老家那邊也終于消停了,半年的時間,珍秀以實際行動充分證明了她的厲害能干,家婆甚至甩手將家里的財政大權都交給了這個剛滿十五歲的孩子。珍秀沒有辜負家婆的信任,二舅媽尋了她要“借”些錢給兵娃兒交學費給地里買化肥時,珍秀驚訝地問:“喔唷我的二媽媽來,屋頭啷個就這樣艱難了?莫不是上次賣豬娃兒叫人給騙起了?隔天把起我幫你去賣,順便幫你把化肥搬回來!”
二舅媽被拆穿氣忿不過,罵珍秀:“這樣巴心巴力地看到守到,沒得摟起給自家當嫁妝呀!”
珍秀一點兒不害臊:“嫁妝用不到!我就守到阿爸同家婆過日子,將來坐產招夫,尋個上門女婿來看門守戶,您且放寬心!”
三舅媽同大姨都覺得珍秀此言大快人心,給予了絕對的支持鼓勵。寶然媽看到信,舒心地笑了:“珍秀好娃兒,到底是家婆跟前帶大的!”
寶晨兄妹倒不認為珍秀姐的潑辣同家婆能有什么關系,只覺得很像一個人,是誰呢?寶晨寶輝皺著眉苦思冥想。寶然感慨:這活脫脫的又是一個蔡三姑啊!
寶然的一堆哥哥現在已經分成了兩撥兒。即將進入初中的寶晨大虎,還有硬擠進去的二虎算一撥兒,橫跨了三個年級,拉幫結派,作威作福。寶輝少虎形影不離的像對雙胞胎,在班上一個裝憨厚一個扮可愛,忽悠老師同學無數。這兩撥人彼此照應,交相輝映,在學校里混得是風生水起。
他們的活動內容同寶然越來越不相宜了。
寶晨迷上了自行車。每天完成了作業,就率領一幫男孩兒在隔壁汽車團的大操場上呼嘯來去。寶輝同少虎在旁邊的水泥臺子上壘一排磚頭,捉對兒打乒乓球。男孩子們的熱血友誼在速度與力量中蓬勃成長。
寶然被他們放在一邊的草甸子上,揪著狗尾巴草無聊地看看這邊,瞅瞅那邊。真不明白為什么非要把她搬到這里來受罪,自己一個人不就很好?吃了兩天的灰后再也不肯同他們出去,“我要在家看書!”
二虎鄙視:“嘢嘢嘢還看書,認得幾個字兒呀!”
寶然不理他,搬出史記來用功。寶晨總覺得很抱歉,上學時還好說,現在放了假,扔下妹妹一個人在家里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可看看大虎,今晚他們已經跟幾個哥們兒約好了的,大丈夫豈可言而無信?于是游說寶輝:“要不然今天你們在家玩兒吧,也一樣的。”
怎么可能一樣!寶輝不忿,今天聽了他的,寶晨就有本事以后都把妹妹塞給他帶著,但他并不反駁,而是捅一捅少虎。少虎揚起燦爛的笑臉:“兩位大哥,我們跟著你們學,你們怎么做我們怎么做。”
寶晨瞪他。心說寶輝本來挺乖的,這一年多都被你小子給帶壞了。可少虎說的在理,態度又恭敬有加,不好拿對付二虎的那一套來壓制他,于是說:“這樣吧,我們各選出一個代表來猜拳,輸了的在家帶寶然。”
兩個小的湊腦袋商量了一下,同意了,這邊派出少虎,張口先說:“主意是你們幫出的,就得由我們來挑人才公平,讓二虎來跟我猜吧!”
寶晨的眉毛就是一跳,那邊正襟危坐的寶然也挑挑眉。
少虎上去就要出拳,寶晨及時阻止:“你們兩個,我們也兩個人才對,二虎不算,大虎你來!”
這一下兩個人都不干了。二虎叫:“什么叫我不算?憑什么我不算!”
少虎也說:“就是就是,你們都是一起玩兒的,為什么他就不行!”
寶晨笑瞇瞇:“你自己說的要公平呀!”
二虎跟這幾個鬼孩子混了這么長的時間,終究還是受益不少,就算反應相對較慢,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了,先是怒視少虎:“你個臭小子,為什么偏偏挑我?”
然后又憤怒地質問寶晨:“你憑什么?問都不問就不讓我上場!”
……可憐的孩子你到底是想不想上啊?
寶然立刻決定不再濫施同情心了,因為二虎接著就嚷嚷:“不就一個小毛丫頭,誰看著不行啊?猜什么猜!少虎就是你們了!你們最小老實聽話!”
“應該大哥你們看,你最大,要做好表率!”
“還是二虎來吧,他兩邊不靠。最沒用!”
“你說什嗎?!什么叫我沒用!最沒用的是那個……”
“啪——”一聲巨響,寶然將書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你們太過分啦——”
揚起掃床的掃帚一個不落全都趕了出去。終于清靜了。
寶然把書收好,關門出去找王小英。
王小英的爸爸從廠里調走后,寶然并沒有就此過河拆橋,反而跟王小英更加親密,兩人甚至開始頻繁地相互串門,往來進出如入無人之境。
王小英爸爸雖然調了工作,媽媽卻還在廠幼兒園無微不至灌溉培育著小花小草兒們,所以沒有搬家,還住在跟寶然家隔了兩排的地方,跟寶然家一模一樣的房子,一模一樣的格局,只是左鄰花園右靠小學,出門左拐一百米就生產區大門,地理位置相對優越。
前王科長現任王副處長雖然對那一天的驚險心有余悸,卻怎么也沒聯想到不滿四歲的寶然身上去,更何況最后還是寶然爸識大體給他解了圍,也算是因禍得福。現在兩家沒有了利益沖突,互相看著孩子們也覺得親切順眼起來,每次寶然去了王家,總會受到熱情友好的接待,當然,葉曉玲同學的白眼被大家無視了。
寶然想。前世自己這么大的時候都在玩些什么,都是在跟誰玩兒來著?記不清了,真的記不清了。今生哥哥們倒是有一大堆,還都很有愛,可自從懷了不純潔的目的接近了王小英后才明白,小姑娘還是同小姑娘更能玩兒到一起。
她們手牽手跑去寶然車間,那里有兩三層樓高的鍋爐房,靠墻邊曲折的鐵梯子直通到頂,爬上去推開門站在鍋爐房外小小的瞭望臺上,可以俯瞰整個廠區。或者趁著清爐的時候,跟在大人身后。從爐底比膝蓋高不了多少的小門探進頭去,看看那高大熔爐內部,雖然空蕩蕩的滿是煤灰味兒,想象著它工作時烈火熊熊封閉窒息的景象,跟長大后沒事兒找了恐怖片來看的心理類似。
她們最喜歡的,還是在夏日午后,躲在少有人行的西大門側一個小樹林子里,摘上滿滿一抱野花,乘著涼說著話,有時候還能瞇上一小覺。有一次寶然被王小英掐醒,示意她別做聲往林子深處看,只見一寬一窄兩個背影,肩挨肩坐在草叢里。
寶然還沒怎么地,王小英自己先忍不住嘰嘰地笑出聲兒來,驚散了一對人兒,一東一西飛掠而去。
王小英看著他們的背影嘻嘻笑著:“寶然啊,你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嗎?”她并不等著寶然的回答,自己笑了一會兒解說道:“他們在談——戀——愛!哈哈,真丟人,不要臉!”邊說邊拿了指頭在自己臉上刮。
……善哉善哉,不知者不為罪。
兩個小姑娘在這里唧唧噥噥,不知道遠處有兩個人也正在看著她們。
劉廠長見寶然爸含笑看著自家的小女兒,對他說:“怎么樣,聽我的沒錯吧?再忙也別在那里硬熬著,抽空出來轉轉放松一下,多好!”
寶然爸揮了揮胳膊振振肩,“是啊!您說的對。這樣看著孩子們,感覺再累也值得啦!”
兩人看著又說笑了幾句,一起往回走。路上劉廠長問了一下技術科最近的工作安排,又關心了一下寶然爸的工作和學習,突然問道:“說起來,小江你有多久沒回過家了?”
寶然爸怔住了,好半天才輕輕地說:“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兒,從61年過來,有二十一年,沒回去過啦……”
劉廠長也無語了一會兒,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好。這就讓你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