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淺露微笑，輕聲開口：“皇上當初雕這支木簪時，就是想要送給將來的皇后嗎？”
“嗯。()閱讀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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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頷首，目光不禁變得悠遠，似在回憶那青蔥少年時光，口中緩緩道，“那時朕尚未登基，不知將來會是怎樣的女子陪在朕身邊。懵懂無知少年時，心里難免有希翼。舉案齊眉，執手結發。”
聽至此，藍清音心中更加肯定，曾經有那么一個女子存在過皇帝的往昔歲月里。她凝眸看著他，他如刀刻的臉龐俊美無儔，長眉入鬢，狹眸深邃。
但英挺眉宇間，已隱約染上幾許疲倦風霜。若不細看，不會發覺。可她看得出，他的心，比他的年紀滄桑許多。
聚安靜無言片刻，她接著他的話，低吟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皇帝淡淡笑起來，眉眼微彎，英俊迷人。
藍清音亦笑，明眸澄澈清朗，對他靜靜地對望。
娌他和她都知道，這首詩的上闕。“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她是在為那不知名的女子嘆息，也是為他感嘆。曾經的有情人，已另娶，而那佳人，不知如今芳蹤何在？
她忽然深深覺得，他和她是這樣的相像，都是不得自由的人。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爭取更大的權勢和更鞏固的江山，只有這樣，他才能安枕無憂，擁有多一些自由。
兩人相隔兩步距離，默默對視著，眸光皆是晶亮明耀，仿佛同樣的能夠穿透人心。
可是，即便看透了，又如何？他與她，注定是敵人。
離開未央宮之后，皇帝把自己關在御書房里。
門窗緊鎖，一室昏沉幽暗，寂靜得連空氣都近乎凝滯。
他坐在紫檀木的桌案后，仿若入定冥想，一動不動，只有狹長瞳眸中泛著晦澀隱痛的波光。
靜坐良久，他才自御椅中起身，半蹲于桌案旁，雙手輕輕摸索著桌下的地磚。
只聽機關啟動的細微異響，磚面凸起，顯出一小方地底空格，其中放置的赫然是和氏璧國璽。
國璽和印璽不同，只有在頒發重大詔書時才用，比如封號，傳位。而此時在珍貴國璽旁邊，靜靜地躺著一支不起眼的木簪。
他將木簪取出，然后關閉機關。
這支簪子，才是他少年時親手所刻。
思及此，他不由露出苦笑。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皇子，而“她”亦已不是舊時純真俏麗的可愛少女。
一切都回不去，連緬懷都似乎變得多余。
他還記得那一年，登基前數月的某日，他笑著對她說：“即便將來后宮佳麗成群，卻也只有我的皇后才配戴上這支發簪。”
她歪著頭笑吟吟，粉嫩臉頰染上一抹赧然的胭脂色，嬌美可人。
他說過的話，最終沒能夠實現。而她清甜的笑容，后來再也看不到。
一幕幕回憶畫面浮上腦海，皇帝的俊容越發深沉，右手稍稍用力，便聽木質發簪發出“咔”的脆響！
斷了。
其實，早該斷了。
裂成兩截的簪子，一段的簪身上寫著“贈吾結發妻”，另一段上是個單字，“薇”。
這支簪子與送給藍清音的那支，幾乎一模一樣，差別只在于沒有特殊刻名。
他自嘲地揚唇，眸光驟暗。五指猛地收縮，掌中運勁，木屑碎粉漸漸滑落指縫。毀得很徹底。
不可否認，他送藍清音木簪，居心不良。但卻也是他為自己舉行的一個告別式。
已經七年了，“她”始終無法原諒他曾經的傷害。而他，也忘不了她當初的狠辣決絕。
既然如此，就讓往事隨風，誰也不要再回頭。
未央宮里的藍清音自然不會知道皇帝的復雜心情。
傍晚時分，她去看望小帝姬。她總是選在帝姬睡覺時去，也許是因為潛意識里的愧疚，不想看見小女孩天真無辜的眼神。
去往帝姬的寢殿，恰巧經過齋宮的側門。她示意鳳攆停下，掀開簾幕，定睛細看了片刻。
“娘娘？”隨行的宮女小綠走近攆簾，輕聲詢問，“娘娘可是有事？”
藍清音淡淡抽回視線，微笑道：“本宮嫁入方小說翌國這么久，倒從未見過那位黎賢妃。”
小綠低眉垂眼，恭敬回道：“黎賢妃誠心禮佛，不理世事，皇上便就允了賢妃娘娘無需同各宮問安。”
藍清音點了點頭，隨口問道：“黎賢妃搬入齋宮多久了？”
小綠略遲疑了下，才答道：“如果奴婢沒有記錯，大概有六年了。”
藍清音心中隱隱一跳，再問道：“四妃之中，可是她最早入宮？”
“回娘娘，黎賢妃和容德妃是一個時間入宮的。”小綠謙順回答，但似不欲再繼續這個話題，抿緊了唇。
藍清音自攆車中走下，邊道：“本宮想去齋宮拜會黎賢妃。”
小綠的臉色一僵，為難道：“娘娘，聽說黎賢妃不喜見人……”
藍清音揚眉，笑道：“本宮只是想向她請教佛禪，并無它意。”說完，她也不理小綠的欲言又止，徑自走向齋宮側門。
門外侍立兩名宮婢，見她走來，忙屈身行禮，可待禮畢，卻道：“皇后娘娘，賢妃娘娘正在做晚課，恐怕不便見客。”
藍清音吃了顆軟釘子，但也不惱，淺笑著道：“那么本宮進去等黎賢妃。”
靜默須臾，其中一名較年長的宮婢做了個手勢，為她帶路：“皇后娘娘請。”
這座宮殿出奇的幽靜，沒有太監，只有宮女。那些宮女大多有些年歲，竟無一人是豆蔻年華，且都神情嚴謹，面色冷淡。
入得廳堂茶室，便聞裊裊檀香，香味不濃，甚是清雅，令人有一種凝神靜氣的感覺。
宮女奉上熱茶，輕巧地退了出去，只余小綠和原先的那名宮婢伺候在側。
藍清音環顧這間茶室，心中頗感詫異。沒想到皇宮里竟然有這樣的地方，簡直像風雅隱士的居所。左壁掛著的山水畫，筆墨淺淡，清逸橫生，疏簡構圖中可見一絲孤高。看這幅畫的紙質，應是舊圖。而右壁則是一首題詩，“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以詩為畫，禪意澄明。
藍清音微微一笑。詩畫應是新作，想來那下筆之人的心境已有了改變。
她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看向身旁侍立的宮婢，開口問道：“壁上的字畫，可是黎賢妃大作？”
“回皇后，奴婢不知。”那宮婢欠了欠身，恭聲回道。
藍清音清淺笑著，不再追問。其實每幅字畫的右下角，都有一個小小的署名。只不過刻意用“契文”所寫，甚少人能識得。
黎賢妃的閨名，可是“薇”字？
藍清音暗自搖頭，是她疏忽了，竟一直沒有關注這位避世的神秘妃子。
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門口響起一道低柔的嗓音，稍顯暗啞：“皇后娘娘。”
藍清音輕輕瞇眼，轉眸看去，心中微震。
這位就是黎賢妃？
灰袍裹身，長發如瀑，五官俏麗，可是，一道疤痕從眉心蜿蜒至下顎，觸目驚心。
黎賢妃的聲線有些沙啞，像是長久沒有開口與人說話。
她帶著傷殘的面容平靜無波，微抬手示意宮婢退下，才欠了身道：“皇后娘娘鳳駕親臨，黎薇未及相迎，還望皇后恕罪。”
藍清音淺淺一笑，也宣退小綠，溫和回道：“黎賢妃無需多禮，本宮只是過來串串門。”
黎賢妃沉靜地望著她，眸光如水，清涼無瀾。
藍清音站起，走近她，不著痕跡地打量。她方才說話時的語氣，客氣疏離，淡然至極，仿佛并未把自己看作宮中人，更遑論是皇帝的妃子。
顯然，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子，芳華正茂，可心卻早已蒼老。
黎賢妃對上她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閃避，淡淡道：“這幾日，黎薇一直在等皇后前來。”
“為何？”藍清音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