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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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曾經的心痛,是否沒有經歷身痛,才可以恢復得如此自然。
她千頭萬緒,卻不知從何處找到苗頭,連自己對軒轅的心思,她還沒有理清楚。
只聽到軒轅晟的催促,“這里也被搜了,我們快點跑路。”皇帝的語氣頗為著急,估計也是人家幾乎趕到了,不然也不會闖門而入。
夜離對皇帝的了解,他即使再改變,但是他一貫的風度跟優雅在他身上隱約可見的。
距軒轅本來還想對皇帝嚴詞相向的,但是聽了他的話,忍不住皺眉,飛快下床,還不忘抱起床上的夜離。
兩人再次跳窗而逃,夜離猛然回頭,卻發現不遠處火光四射,原來差點是這么近,帶頭的那個人,她看不清楚,不是軒轅顥,也不是邵峰。
她唏噓了一口氣,總算不是自己熟悉的人,若是過于熟悉,感覺都很敏銳的,即使你再裝扮,在熟悉的人面前,他還是有跡可循,認出你的機率也會大點。
燭夜離在軒轅的懷中,飽受顛簸之苦,頭似乎總會蹭到軒轅的胸口上堅硬的骨頭,微微發痛。
但是她已經不想多說了,知道若是往常,這個男人不會如此飛奔,著實是情況太緊急。
軒轅跟皇帝一路都是輕功疾馳,若是兩只腳,而追趕者都是駕馬的,被追上的機率太大了。
夜色中,修長的身形拉出一道朦朧岸然的影子,俊雅高貴的臉龐在光影明晦間,顯得深沉難辨……
在這樣的夜色中,他的目光是懾人的。
這樣的軒轅,令她陌生,夜離閉上雙眸,決定一切還是遵照著感覺行走為佳,自己的心,經歷的隔閡,封了幾層隔膜,都難以預測。
幾個時辰的奔波,他們似乎過了幾個小鎮,才停了下來,夜離瞧見軒轅跟皇帝兩個人臉上疲憊的倦色,心頭不由浮現些許愧意。
“放我下來吧。”現在都走了,她不好意思還蜷縮在軒轅懷中,這一路雖然不用動腳,但四肢也僵化了,分外不舒服。
軒轅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不用。”
夜離不依不饒地道,“我真想下來。”
軒轅晟調侃道,“她想下來活動下筋骨,四弟,你以前不懂憐香惜玉,現在是憐香惜玉過了頭了。要是讓你以前的那群女子看到,說不定就會嚇掉了眼珠子。”
說著,事不關已的風涼話。
夜離一愣,群芳苑內那姹紫嫣紅的花草,一如軒轅身邊的各色佳麗。
他對自己溫柔相待,那是在外頭,若是回到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瑞王府,身邊的男人,還會始終如一對自己溫柔以待嗎?
“大哥,你不要無事生非,挑撥離間。”軒轅低頭察覺夜離心思恍惚,知曉她肯定是多想了,這皇兄也真是的,現在好不容易,自己才求得她的原諒,祈求她對自己也能是傾心相待。
一親芳澤,已經被他打算了,壞事成雙,他現在這分明,就是加深夜離對自己疑慮,阻礙她好不容易邁出的一步?
可氣,可恨……
夜離不知為何腦海中,會蹦出好久不曾料及的那個人——蕭思穎。
那個絕色姿容、嬌研雍容的當朝皇后。
軒轅晟有明顯的一震,下一刻,將所有的外露情緒,收拾妥帖,靜靜地凝視著前方,幽深的眸光黑亮逼人。
軒轅硬生生剎住了腳步,僵硬的站著,眼底浮現一派嚴謹,直直逼視著夜離,低沉的嗓音停頓了一下,又加了句,“群芳苑的女子,都被我遣送走了。”
聲音中,透著些許不自然,還有絲緊張在。
他擰著眉,看著夜離的眼神,瞬間變得異常深邃,還想要說什么,但終究還是壓抑了下去。
夜離有那么一瞬的震愣,畢竟沒能想到,他竟會這么快,并且這么直截了當的提及這個話題。
而且,她現在心情有點亂,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嘴唇動了動,似是在思慮,過了良久方才不緊不慢的說道,“我該相信你的,不是嗎?”
只有她自己明白,在反問軒轅的同時,她也在問自己。
現在她的放開心懷,到底是不是正確的?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人心難測,軒轅以前的心風流冷酷,現在的心,對自己情意綿綿,將來不可預測。
放手一搏,他有信心,她卻老是在躊躇,愛情若是可以躊躇的話,母親跟師父最后也不會郁郁而終了。
深邃的眼瞳直直凝望著她,沉潛著一種詭然的深沉。
那如黑夜般的眼眸,總是把所有感情收斂進去,可現在那極力隱藏卻揮之不去的那抹黯淡光芒是什么?
不知為何,夜離覺得他痛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他這是在為自己而痛?
四目相交,軒轅的眼神一閃,下一刻又深深隱了下去。
軒轅晟在隔著好遠的地方回頭呼喚道,“你們走還是不走?”
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無奈跟無力。
夜離的雙足已經踏在地上,跟著軒轅并肩而走。她還是沒有回答,她還在徘徊嗎?
下一刻,垂在腰側的手腕被人握住,動作輕柔而不失優雅,一絲暖意沁入心扉,她抬眸,不經意間瞅到軒轅深色的眼瞳浮起一抹深邃的抑郁。
他的雙眸,隨夜離的身體微微一凜,眼神也隨之黯淡下來,她飛快地調轉視線,挪向前方皇帝駐足處。
離得很近的距離,軒轅又微微傾身過來附在夜離耳際輕語。
這樣的距離,簡直是曖昧了,而軒轅的聲音,是那種淡淡的很平緩的低柔音調,夾雜著輕柔而溫和,甚至,還有一絲不一樣的情緒存在……
“我愿意等,無論多久,但是我不允許你次次逃離。”
夜離一時語塞,她明明已經想清楚了,要攜手相伴,愿意執手,卻在緊要的關頭,退卻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第一次不知所措起來,身邊有沒有人可以詢問,連彎彎都不在。
夜離知道,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專注的眼神穿透晨間薄薄的霧靄無言地望向她,
似乎還伴隨著一抹傷感,看著她,他不再言語,沒有動作,卻也沒有松手。
夜離沒有瞧見盡管軒轅的表情依然平靜,但是眸光中卻清晰地略過一抹黯然,靜默良久,黑眸內斂沉下。
夜離抬眸,調動視線,對上皇帝那雙沉靜冷冽的黑眸,他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眸光望著她,
黑眸若有所思,鎖著夜離,似乎看穿了她極力掩飾的彷徨。
聲調幽深,“兩位,別在我面前如膠似漆了。”
“走吧。”夜離皺了皺眉,胸口有點悶悶的,反手還是握緊了軒轅的大手。
軒轅對于突如其來的待遇,也有些輕微的驚訝,幽深的黑眸一閃,心微微一顫,步子硬生滯住。心口不由一驚,此時軒轅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復雜,有狂喜,但還有憂慮。
深吸一口氣,因為夜離這突如其來的,不尋常的一握,心臟不由收縮著,不規則的心率,讓他一時覺得氣悶難擋。
他微顫的聲音,有點不知所云,還帶著一抹低沉的暗啞,“走吧。”
似附和夜離的話,又似朝著一邊神色不太自然的皇帝說道。
夜離愣了愣,迎上軒轅的雙眸,牢牢鎖著她的眼猶如一潭深淵,綿綿情意波濤暗涌,深不可測。
這么做,應該是對的吧?
倏然胸口一窒,莫名的焦躁與不安,混沌不堪的心境,都似繁花落葉一般迎面灑落,略微斂了斂睫毛,夜離緩步往前踏去。
三人根本就沒有時間消磨,錦繡城內的關卡設置的很嚴,連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出去都要盤問三個時辰。
皇帝不停地低咒,軒轅不停地皺眉,夜離也曉得這其中的危急。
聽皇帝跟軒轅的分析,大軍已經壓境,但是缺少一個足以跟軒轅顥匹配的主帥。
雖然璟軍眼下士兵少,但比起東晉遠道而來的士兵們,璟軍也占了不少的優勢,其一他們對地勢比較熟悉,上一回,騰遠源吃的敗仗就是因為地形不熟悉,才被引入死角。
其二遠道而來的東晉士兵,風塵仆仆,疲態盡顯,而璟軍養精蓄銳,比起來,氣勢上的磅礴程度就多了三分。
在關卡邊緣徘徊,最終他們不得不放棄這招。可是除了過關卡,他們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來。
三人勢單力薄,一步錯,定會步步錯。
最終,夜離睨了他們一眼,說,“我去引開他們,你們趁著這個閑亂的空隙出去吧。”
三人中皇帝身在錦繡,軒轅顥或許不知,軒轅身在錦繡,定是知曉的,自己跟他們一道,他們就算有其它的法子,也要顧慮自己的安危。
若只有兩個武功高強的男人,他們定會成功脫逃的。
“不行。”這一回,皇帝跟軒轅倒是語氣都是一致,兩人的臉都是極為肅穆,一如教訓戰場上那群不知好歹的蝦兵蟹將們。
夜離勾起一抹淺笑,定了定神,聲音圓潤低柔,“你們先聽我說。”
她的目光也沾染了幾分灑脫的笑意,一時間,讓身旁的兩個男人看呆了,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點頭過后,才驚覺上了她的當,美人計啊,禍國殃民,今日所見,此話不假。
夜離撫了下鬢角,一只手不自覺地撩起了胸前的長發,不緊不慢的把玩著,她神色冷靜,迎上軒轅深邃的黑眸,“眼下情形不容樂觀,你們必須要保全自己,才能夠顧慮他人。首先,我若是引開他們的注意,以軒轅顥的疑心,他們定會覺得你不會單獨留下我一人。再者我在城內再呆幾個時辰,晃蕩被發現,等到他們察覺,為時已晚,你們早已離去。你們兩個大男人,出城比我方便多了,就算被盤問,也稱是兩兄弟。我想軒轅顥通緝的是我跟你,而我的身高有限,若是換成大哥,一切就不一樣了。他們的疑心至少就降下一半,這等于間接給你們制造逃跑成功的機率。”
軒轅提出反駁,他的雙眸中醞釀著狂風暴雨般的凜冽,“就算我死,也不能讓你落入危險,要不讓大哥一人離開,這成功的機率不是更大嗎?”
雖然知道,她說的很有道理,但是若自己是旁觀者,可以冷眼以對,定會舉雙手贊同,偏偏自己深陷其中,無法拿她來換自己的安危。
“牽一發,動全身。若社稷是全身,你們便是那一發。北邊荒漠而來的那一萬士兵是你原先的部下,對你是一呼百應,十萬后援中大部分都是你先前的部下,你的指揮、你的出現,更能激起他們的士氣。你在前線,大哥坐鎮后援,兩個人,這是最好分配。我就算僥幸能夠跟你們逃脫,這出錦繡城要過河,我暈船,軒轅顥非常熟悉我這個弱點,我跟著你們離開,反而對你們不利,是一個多余的累贅。”
夜離頓了頓,看兩人面色愈加凝重,垂下眼,將異樣的情緒掩在了纖長濃密的睫毛之下,接道。
軒轅眉頭深鎖,若有所思地看著夜離。
夜離苦笑不已,垂眼望向地面,似是思憶,似是遺憾道,“你不必為我擔心,有緣千里來相會,若是真的有緣,不管我在何方,你在何方,我們總會相會。”
她為什么如此聰慧,寥寥幾語,輕描淡寫,卻聰明得一針見血指出眼下這形勢的利弊。
他明白這是最佳策略,上兵伐謀,他行軍打仗多年,也對她的計謀挑不出刺來。而她即使再度落入軒轅顥的手中,性命無憂,軒轅顥拿她作籌碼,也要等一段時間。
眼下,他們最需的是時間,錦繡城對面,有十萬千里迢迢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士兵,他們的戰斗力若是因為缺少主帥,攻擊力大大減少。
軒轅顥的狠心,他的手腕,騰遠源那一場生靈涂炭,死亡慘重的戰役,還歷歷在目,在提醒著不可對這個男人大意。
即使他們同姓,同是皇室中人,但對上九龍御座,那個男人就絕對不會手軟。
她實在是太聰明了,聰明的提示自己,那十萬士兵的性命都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自己不去,就是棄那十萬生靈于不顧。
他的確做不到對那十萬性命視若無睹,他是東晉的戰神,是士兵心中的不敗神話,若是自己不出現,他們會怎樣想?
想著這是一場必敗之戰,想著這場戰役,他們有去無回,而心生恐懼,望而生畏。
可是身為一個男人,怎么會不介意自己的女子和另一個男人朝夕相伴……
軒轅深深地看了她許久,心中生生一痛,垂下頭遮住洶涌而來的情緒。
他黑曜石般的眼中閃過一絲莫測,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
他軟下口氣柔聲道,“我害怕。”
她一愣,眼波閃爍了一下,愕然睜大眼,入目的是他如星般閃耀卻深淺莫測的黑眸。
清冷的雙眸瞬間變得氤氳,恍惚微微一笑,如驕陽普照,世間繁華似瞬間照亮了她。
軒轅目光緊緊鎖著她,鎖著她這朵燦爛的嬌笑,仿若只要這樣鎖著她,她就不會離自己而去。
身上的責任,是如此沉重,心卻因為她而疼痛,即使小腹中箭,也抵不過心上所受的錐心之痛。
他害怕,夜離覺得這個頂天立地的昂然身軀在此時此刻,能夠遮天蔽日,卻不該說出如此柔情的話語。
心弦扣動,這一抹頎長的影子在斜陽照耀下,在黃昏彩霞炫麗的映襯下,愈發光芒四射。
他是她的夫,她名正言順的夫,此時此刻,她的心房淪陷了三分。
從來沒有覺得他比此刻更加高大,更加奪目。
夜離張了張口,發現喉嚨有些干澀,還是艱難地吐出了這句話,“我會在錦繡城內,等你凱旋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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