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二月初八是戚長生和素琴的好日子,他們的新房就設在離皇宮不遠的永嘉坊。
新居宅子不大,正屋加東西廂房一共十來間,小四合院的格局。
雖說只有一進,因為在永嘉坊,所以價值不菲,趙佑熙花了一大筆錢才買下的。他也真大方,索性連房契一起賞給了他們。
當俞宛秋向他表示感激時,他只說了一句:“他們都是你最得用的近侍。”
俞宛秋在心里給他加上話尾:“所以,本太子買的不是房子,而是他們的忠心”
永嘉坊差不多是南都房價最高的地段,住戶非富則貴,照茗香的話說:“素琴,你住在那里千萬要小心,尤其不能亂扔東西,往左邊扔一塊磚,砸到樞密使大人;往右邊扔一塊磚,又砸到南都首富,碰掉一小塊油皮,都要你陪十萬。”
“少胡說”,素琴笑罵。
知墨想得比較周到:“素琴,你們兩口子以后出門,哪怕只有幾步路都盡量坐車,要不然,見到個人就作揖行禮,一路點頭哈腰,多難受。”
俞宛秋含笑接過曹大海奉上的嫁妝單子,除了極少數的條目,其余的都打上了勾勾,說明已備辦妥當,她把單子遞給素琴道:“這個你收著吧,東西都在傾香殿的樂禧堂,等你過目了,就讓他們裝箱,明天就得發嫁妝了。”
素琴收好單子,后退一步蹲身道:“太子妃,昨晚奴婢想了一夜,嫁妝可以發到新屋去,但喜宴還是就在東宮辦吧,反正婚后我們大部分時間也要住在宮里。”
俞宛秋看著她說:“在東宮辦當然沒問題,我還以為你想在新屋過禮呢。”
素琴的顧慮是:“如果在新屋過禮,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作為主婚人,也得跟著去,那么多人,奴婢擔心……”
說實話,俞宛秋自己也擔心,昨晚趙佑熙已經下了嚴令,不許她出宮,她還沒答應呢。
素琴是她的大丫鬟,從孩提時代起就跟在身邊,連戚長生也跟了她好幾年了,一直兢兢業業,隨叫隨到,交代辦的事情從不打折扣。如果這兩位的婚禮她都不出席,實在說不過去。戚長生是孤兒,素琴幾歲就被父母賣掉,早已失去了聯系,她就像他們倆的家長。
如果能在東宮舉行婚禮,從安全的角度考慮,確實比較穩妥,不過結婚是兩個人的事,她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你家戚大哥的意見呢?你事先跟他商量過沒有?”
素琴羞澀地說:“其實是他先提出來的,說婚禮在宮外舉行,不管是太子殿下還是您,都不方便出席,他不能為了自己的面子,讓主子以身涉險。”
俞宛秋笑道:“不方便倒不至于,南都沒那么亂。”
素琴很堅持:“平時當然沒事,婚禮的時候另當別論。辦喜事的人家,又不能不讓街坊鄰居看熱鬧,我們是新住戶,根本不認識幾個人,誰知道哪個是真街坊哪個是假街坊?要再像蘇城那樣來一回……”
看來,蘇城遇刺,在他們心中都留下了陰影,俞宛秋點點頭說:“既然是你們兩口子商量好的,我和太子領情就是了。楊司賓,你到前面去一趟,跟曹大海說,讓他在葆中殿布置出一間禮堂。”
素琴急忙說:“那怎么當得起,太子妃給奴婢新分的寢居,前面正房寬敞得很,完全可以做禮堂的。”
楊司賓笑瞇瞇地說:“太子殿下當你的主婚人,到時候得多少人觀禮啊,你那小客廳怎么夠。”
婚禮那天,果如楊司賓所言,客人多得挨擠不開。雖然男女主角出身低,如今可是太子和太子妃身邊的大紅人,不僅東宮屬官全部到場,很多朝廷官員都來隨禮,各宮主子,包括皇上和皇后,皆有賞賜,總之很熱鬧、很風光。
東宮熱鬧非凡,原準備做新房的永嘉坊那邊卻大門緊閉,里面靜悄悄的,只有門口的大紅燈籠和門兩邊的紅對聯透出了一股喜氣。
沒人注意到,巷尾有一輛馬車,掉漆的車廂,掉毛的老馬,實在跟永嘉坊的富貴氣氛不搭調,只因縮在巷尾,沒擋道,所以也沒人干涉。
車里同樣靜悄悄的,直到接近午時,才傳出人聲:“我們走吧,只怕是日子弄錯了,這哪里像是辦喜事的樣子。”
一個女聲回道:“可是大門上明明貼著喜聯,燈籠上也寫著喜字啊。”
男聲于是質疑:“那就是明天?”
女聲輕嗤:“你傻呀,明天是單日。”
男聲底氣十足:“明天初九,大喜的日子逢九,分明是吉兆。”
女聲沉默了一會,嘆道:“我們在這兒瞎猜有什么用?不如你下去打聽一下。”
男聲不樂意了:“找誰打聽?隔壁左右嗎?聽說這里全是朝廷大員,隨便一家都是高官。”
女聲繼續慫恿:“你還怕高官不成,三少爺家里可是堂堂的侯爵,這新朝的官員,跟你們家比,不過是亂黨加暴發戶。”
男聲壓低嗓音道:“你說漏了一點,本少爺家里是堂堂侯爵沒錯,可惜是梁國的,不是趙國的,要是這身份拿出來管用,你也不會差點被宮門口的守衛投進大牢。”
女聲激憤起來:“別提了,晦氣,姑奶奶這輩子還沒受過那樣的侮辱太子妃了不起啊,曉得趙國能撐幾年?曉得她那霸王太子能不能順利登位?曉得霸王繼位后還要不要她?再美,過上幾十年,也變成了苦瓜皮,多的是如花似玉的女人讓霸王挑,我看她能得意到幾時當年在我們沈家,別人都冷眼旁觀,也就是我心善,看她寄人籬下,實在可憐,好地方帶她去玩,好東西送給她吃,好衣料拿給她穿……”
“咳咳咳”,女聲只管扯著嗓子抱怨,男聲幾乎咳到沒氣,好不容易止住了,沒過一會,咳嗽聲又起,這回卻是女聲,且連咳帶罵:“沒輕沒重的,你想掐死我呀?”
男聲發出警告:“你再說下去,我們倆都得死。”
女聲咕噥了一堆聽不懂的內容,男聲再次出言制止:“少說兩句吧,你要時刻記住,這里是趙國,不是梁國,小心禍從口出。”
女聲咒罵了幾句,才嘆口氣道:“算了,回去吧,等這家有人的時候,我們再上門。”
又不甘心地低嚷:“想不到我們倆居然淪落到求見一個奴婢的地步。”
男聲安慰道:“韓信都忍得胯下之辱,你這算什么。”
馬車在調笑聲中漸漸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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