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她抱住惟仁的身體,“惟仁……惟仁……”
他已經停止了抽搐,可是,他的身體像一個沙袋一樣,任她怎么呼喚,只是沒有半點反應。
走廊的那一端,人影一閃,已經有人在往這邊看。
就慌亂之中,她掙扎著站起來,往1919房間跑去……醫生!那里有醫生!不管是誰,不管是什么樣的醫生!惟仁需要醫生……她沖過去,一只手拍著門,一只手拼命的按著門鈴。房間內,門鈴的聲音不停的響起來。
她看到已經有人靠近了惟仁。是酒店服務生。
快,快來開門!
堙門終于打開,她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是誰,一把拉住,“惟仁,快救惟仁!惟仁……”她的聲線已經抖的不像樣了,“惟仁暈倒了!”
對方一驚,待反應過來,也顧不得正穿著睡衣,立即往顧惟仁暈倒的方向沖過去,一邊跑,還喊著:“快叫救護車!”
自端猛省。
她從衣袋里拿出手機,那邊已經有人大聲說“已經叫過救護車了”。她將手機塞回口袋,跟著就過來,腳下生絆,差一點兒就摔倒,她急忙穩住身形。
1919房里出來的男子,正以跪姿在給惟仁檢查。自端在一邊緊張的看著,一顆心跳的急切。她不敢離得太近,生怕妨礙。酒店醫務人員已經趕到,那男子從醫生手里拿過聽診器戴上,打開惟仁的衣領,聽診器在脖頸、胸口處迅速移動。
自端一眼看到惟仁脖子下方、胸前蜿蜒的傷疤,她忍不住握住了嘴巴。一聲驚叫幾乎抑制不住,又硬是被她壓了回去。
男子打開了醫生的急救箱,從里面拿出一支針管,拔開,將惟仁的衣袖,消毒棉球在手臂上滾了兩下,找準位置,一針扎了進去。
那男子將用完的針管丟給醫護,自己彎下身子,將聽診器放在惟仁胸口,他低聲的喚道:“惟仁……惟仁……”
惟仁還是緊閉雙眼。
忽然,自端感覺到惟仁的手動了一下。
“惟仁。”自端跟著就叫道。
那男子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輕輕的拍著惟仁的臉,再次呼喚:“惟仁。”
惟仁微微的睜了下眼睛。
“惟仁!”自端的手上用力。
惟仁的眼睛轉向她,似乎是想要說什么。
自端靠近他,“惟仁,什么?”
“藥……”他嘴唇動了一下。他的身體動不了。自端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的,在他的口袋里翻找。他的衣服有這么多口袋,到底在哪一個!自端的手微顫,一個一個的翻找,終于,在他外套的內側口袋里,翻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小盒子。
她拿在手里,“是這個?”
惟仁的眼睛合上了。
“惟仁!”她叫著。
從走廊那頭過來好些人,抬著擔架的,走在頭里的是醫生樣的人。
身邊有一個人把她給拉起來,“要快些送他去醫院。孩子,放心,他暫時不會有危險。”
她手里攥著那藥盒,眼看著醫護將惟仁抬上了擔架。她轉過頭來,對上那雙眼睛。她呆了一呆——這分明是惟仁的眼睛……
佟鐵河站在院子里,慢慢的踱著步子,聽筒里傳來單調的鈴音。
“嘟……嘟……”
她就是這么單調的、不愛裝飾的人。
他呼了一口氣。
第三個電話了。這是他打的第三個電話。還是沒人聽。
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一點了。
手機不接,家里電話不通——他緊皺著眉頭。
想著以前,母親過來,她著急,打電話給他,要他晚上回家,他膩煩,不是不接,就是讓陳北應付,萬不得已接起來,也是沒有好氣……他吸了口涼氣。
景自端,你這是跟我示威?
他咬牙。
“小鐵!”佟夫人從上房出來,站在廊子下,對著他招手,“快,爺爺叫你呢。”她說完,統著手,“打電話回家?阿端怎樣?”
她晚上從宴會直接回了大宅。回到家里,發現小叔子佟解放回來了,正在公公佟子堅的房里,勸老爺子回醫院。她一驚,才知道剛剛老爺子又差點兒昏厥。老爺子一邊吸著氧,一邊閉著眼睛,不管佟解放說什么,他就是不理。
她一看不行,私底下跟醫生說了幾句話,醫生說暫時不礙事,就是春天里,天氣不太穩定,老爺子的狀況有點兒反復。她剛要松口氣,只聽里面公公和小叔子不知道因為什么又吵起來了,公公氣的把氧氣都拔了。她不明就里,急忙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勸解,只管勸佟解放先離開一會兒。結果,老爺子氣的更兇,她也有點兒手足無措。老爺子也不休息,準備了宵夜也不用。她想起來,擔心自端,又打電話去榮園,跟鐵河說了幾句,鐵河聽說爺爺不舒服,就說自己馬上過來。
鐵河一來,已經被電話催的兩眼冒火的佟解放嘴上不說,心里大概也知道這會子自己算是可以脫身了。可也沒忘了警告侄子:這回不管怎么哄爺爺,絕對不準用你那破跑車帶著爺爺出去兜風,不然打斷你的狗腿;還有,一定要勸爺爺回醫院去。
她笑著。悄悄的讓佟解放先走。看著在公公面前避貓鼠一樣的佟解放,對著鐵河又威風起來,她又是要笑又是要嘆。
鐵河來的路上也買了宵夜。一份放在了警衛室,一份給醫生看護,還剩下一份,就直接擺在了爺爺的小床桌上,他也不說話,只是一樣一樣的清粥小菜擺出來,那香氣一烘,老爺子就睜開眼了。
她又忍不住想笑,自管坐在一邊,看著鐵河細心的給爺爺盛粥、遞勺子,爺爺眼神看到哪里,他的筷子就走到哪里,給爺爺夾小菜。細心的很。想起新年的時候,鐵河懷里抱著妥妥,鋼川也開玩笑,說以后鐵河一定是個好爸爸……她莞爾。
只是細細看鐵河,今天晚上,似乎是有心事。中間說是出去吸口煙,只看到他拿著手機發愣。
她剛剛站在廊下看著。外面冷,他只穿了襯衫。這會子,聽到叫他,抬起頭來,對著她笑了一下,說:“嗯,打個電話回去,可能睡的沉了,沒接。”
“你出來沒跟阿端說?”她問。阿端沒跟著一起來。依阿端的脾氣,就算是有些個小不舒服,長輩這里,硬撐著,禮數還是要到的。
“嗯。”鐵河應著。并沒有看母親的眼睛。
佟夫人倒是笑了,拍了拍兒子的背,“知道疼媳婦兒就好。”
鐵河含混的笑著。
“小鐵。”佟夫人看了眼公公臥室虛掩的房門,“最近,我怎么聽著有些話不太像樣。”
鐵河看著母親。
“您有聽說什么了?”他無奈。
“董家的那個孩子,不單是傳到我耳朵里,今晚,阿端媽媽也提到了。”佟夫人審視著鐵河,“我是覺得,你斷不至于和那孩子怎么樣。只不過,董家太太,有的沒的,總要說上一車話,而且,她和阿端媽媽是常在半山喝咖啡的。”
鐵河皺眉。
“你懂得如何處理。”佟夫人聽到公公在臥房里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進去吧,爺爺等著呢。很晚了,讓爺爺早點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