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氏放了話,還真不帶猶豫的,當下叫著陸媽媽去衙門請大爺。
夜凰怎敢讓她去請,急忙攔下:“婆母,兒媳覺得,這事最好別麻煩到大爺跟前去”
“怎么?”
“這件事到底說起來是猜得,何況大爺知道了,去和鄉紳們提前日子,必有反復之嫌,惹人猜忌不是?所以,要兒媳的意思,倒不如咱們靜觀其變,小心提防就是了。”
譚氏聽了這話,也覺得有些道理,但畢竟是疼兒子的人,總覺得被人盯著防備是在憋屈,就惱怒的在屋里轉,夜凰眼一轉立刻言到:“其實,兒媳還有個主意”
“你說”
“咱們現在就是不知道玉表姐會怎樣,我的意思,不如放個人過去盯著她不是她要自梳嘛,婆母你安排個人過去唄,就當是給她幫忙,弄下姑婆屋的,收拾下東西的,總之就在她跟前,不讓她有機會去做什么,不就好了?”
譚氏聽了夜凰的建議,即刻點頭:“這倒不錯陸媽媽,不如就把你先放過去好了”
陸媽媽點頭應到:“成,我一定把她盯住,叫她不能興風作浪”
譚氏順了口氣:“那就這樣,晚上了,我把她喊過來一起吃頓便飯,而后把你安過去”
“是”
“婆母,這件事,咱們可需要裝作不知,畢竟咱們也只是防備”夜凰出言強調,譚氏和陸媽媽也表示贊同,當下又說了幾句后,譚氏這才同陸媽媽出了屋。
艾辰和葉媽媽都在院里陪著軒兒玩,瞧著他并不放松的樣子,夜凰知道是要去打消他的顧慮的,便主動的提起隔壁的游樂屋,將譚氏同陸媽媽也邀請了過去。
木馬搖椅,蹺蹺板,組裝式滑梯,積木,東西雖然不算多,但一氣的弄下來,也叫軒兒丟棄了先前的擔憂,高興的玩了起來。
到底是孩子,情緒來去皆快,夜凰見他放松下來,才算安心,而譚氏見著屋里的東西尚覺得驚奇,而看到夜凰同軒兒玩的笑聲不斷,就默默的帶了陸媽媽出屋。
“太太,您這是……”
“哎,我道她小,全是一股子心勁,卻也難為她真的是顧著軒兒得了,我這個做祖母的冷著孫子,也逼著紀兒冷著他,就是不想將來他折了后,紀兒再同我一般;但今日里瞧著軒兒那份笑容,我才知,他笑一次,我就是痛三天也愿意啊罷了,就讓他樂著吧,我再跟前,他只怕也不自在,孩子啊,還是沒大人盯著,才玩的暢快”譚氏說著伸手摸出帕子在眼前出擦了擦,便拉著陸媽媽出院:“咱們回去吧”
“怎樣?可打聽到是什么事不?”墨念站在儀門前,負手予背,臉有不安之色。
身邊的師爺勾身輕言:“大人,小的問了,說是來送的手諭,著二爺準備上京”
“這個時候上京?”墨念睜大了眼:“莫非,皇上是要升他?”
師爺點點頭:“應該是,因為姜大人不行了,那黃門說了,他出來的時候,京城里的大人們都已經開始琢磨皇上的意思了,畢竟姜大人一去,這總督這位可就空了,二爺這會子又叫準備著上京,嘖嘖,看來二爺這會很可能是要高升了呢”師爺說著手一并,沖墨念一笑:“小的這里也順道恭喜大人您,若二爺高升為總督,這墨家可就……”
“去去去”墨念忽而惱色的一擺手:“我這當大哥的如今已經被他壓著,所幸品級相差不過一階,我還能多少與他平言,如果他成了總督,那可是二品那他可就大我整整兩品四階日后我豈不是還要給他勾身行禮,看他臉色了真不知你恭喜什么”
墨念甩著袖子的轉身進了儀門大堂,那師爺當下往臉上甩了一巴掌急忙的追了進去:“大人勿惱,是小的糊涂,小的糊涂”說著一臉諂媚樣的跟在他后面。
墨念匆匆穿過大堂帶著師爺進了后堂院中后,才忽而站定道:“對了,可知那邊幾時走?”
“哦,說是,姜大人那邊的消息一到,二爺就要即刻出發”
墨念聞言在院里走了個來回言到:“不成,看來計劃要提前了師爺,你速速去準備幾個酒菜過來,記得把東西給我取來,我這就回去一趟”墨念說罷轉身往外走,那師爺趕緊的應著往伙房奔。
墨念匆匆出了衙門直奔墨府,口子上杜管家瞧見大爺回來自是上來迎:“呦,大爺您回來了?”
“嗯,有個卷宗忘了拿”他說著進了門,卻在過照壁時沖杜管家吩咐到:“對了,管家,幫我去王記酒肆弄壇子梅子酒回來,直接送到衙門上”說著從袖袋里摸出塊小銀錠遞給了杜管家:“要二爺喜歡的那種”
杜管家一笑:“我說大爺您怎會要我去呢,原來是要我去品酒的”
“那是自然,您可是老酒鬼了余下的,你也能給自己打上半斤的酒,解饞”當下杜管家笑嘻嘻的應著去了,墨念則快步穿過甬道,到了一門處左右看了下后,便大步去了客院。
一進院門,就聽到了琴聲悠悠,墨念無心欣賞,快步的沖著音律奔到了亭子前:“別彈了快快準備下吧”
霍熙玉聞言抬頭:“表哥說準備?不是說好后天的嗎?”
“別后天了,剛剛得到的消息,昨個京城來人發了手諭給二弟,他的上峰姜大人快死了,他要即刻上京,若然今明到了消息,這人立刻就走,你后天還能算到誰?”
“可是今天的話,我沒法子和阿紀同餐的啊,昨個我送了藥去,原指望著她惱了來尋我麻煩,我再鬧大些,一來壞她名聲,二來阿紀也能來哄哄我;可她竟不惱我不得已就說了請吃飯的話,卻不想那付氏好沒教養竟生生拒了我如此只有到后日上自梳前的晚宴了,這才有機會啊……”
“別指望那個了,還是按咱們說的另外一個法子走,我這就去請老2喝酒,你趕緊準備下,稍后,我就把他給你送來,你可要抓緊時間啊等人來了后,你利索點,我呢會帶人來尋他,來個撞破”
“什么?撞破?那多難堪?”霍熙玉臉見青白之色。
“怎么?你還顧難堪?我可告訴你,不逼在當下把他給困住,你如何如意?難道等他白占了便宜后上京去不成?他若走了,那時你再自梳,不知你那清白指到何處去?”墨念說著瞪她一眼:“我可告訴你,我這是念著你可憐才幫你,你要是怕就明說,反正自梳的是你,這被子清冷一生的人可不是我”
霍熙玉縱有不愿,但聽了這話,卻也丟了顧慮只急急的起身言到:“表哥快別氣,熙玉知道您是好心幫我,那,那就按表哥的意思來”
“那好你快些準備”墨念說著轉身往外去,霍熙玉也趕緊的離開亭子,快步回屋。
墨紀把手里的公文放下,沖門子言到:“把這些趕緊的發遞出去,我將離些日子,若他們不能把所示之事做好,那他們也就準備受罰吧”
門子應著上前抱了那疊公文出去,墨紀就起身活動了下腰桿,往堂外出。
這一早上的全成安排諸多事務了,下午他怕是還要將各處的調撥先做個預計出來,并要安排好人手,以免不在期間,有什么意外發生,也能有個應急的可能。
出的堂口,就瞧見[你讀啊書友更新]抱了公文出去的門子給人勾身行禮,眼掃過去,看清楚是昨日送手諭而來的黃門,自是上前迎了過去:“德公公您一大早這是去哪兒轉去了?要不要我給您安排下,去聽聽戲如何?”
德公公臉上紅紅,目光略有迷離之色:“哎呦,墨,墨大人,你們真是太親切了,這墨大爺大早上的就叫師爺來請我去天門樓吃了一席,這才回來,您就要給我安排聽戲,小,小德子哪里來的福氣啊”
墨紀聽的眉眼一挑當即笑言:“德公公這話詫異,我們不敢說什么福氣不福氣的,只來了就是客,好吃好喝好玩,總不能怠慢了您不是?不知您今早這一席吃的如何啊?”
“甚好,甚好”德公公一臉的迷醉之色,墨紀與他相近,不但聞到他一身的酒氣,也聞到他衣衫上那些香粉氣息,便思量著這是去喝的花酒
可是大早上喝花酒,這實在太奇怪了,而且是師爺去請,更加的不合適,當下便言道:“誒,聽著是師爺陪的您,難道我大哥請您,他自己沒過去?這可失禮啊”
德公公一聽嘿嘿的笑了,當下竟把墨紀的胳膊一拉說到:“墨公這是心細,那師爺說了,我們吃席的地方他實不便出來,故而沒來,但墨大人您放心,這不是失禮,灑家絕不會錯怪你們,我呀,承情”
墨紀當即笑著說到:“德公公真是體諒那我這就給您安排戲去?”
“成啊”德公公笑得滿臉嫣紅色,墨紀只好立刻召喚來門子,當下叫著人安排了一番,著請這位德公公去了梨園班子處聽戲,人也自是裝模作樣得說到:“德公公,您可體諒,我手里還有一堆的公務要安排好,實在不能陪您去,而且我去了,也擾您雅興,故而這就……”
“大人客氣了,小德子聽戲就是,大人快去忙活吧,說不定明個就來了消息,咱們可就得上路回去,您呀,還真是要趕緊的把事都安排好”德公公說著人就轉了身,墨紀立刻叫了門子扶著這就陪同而去。
黃門搖搖晃晃的又出去后,墨紀就皺了眉:怎么大哥的師爺會去見德公公呢?還安排的花酒,難道是要巴結他?可是一個小黃門,又不是皇上跟前的親近太監,巴結他有什么用呢……難道是打聽什么事?
他正想著呢,藍颯從大門里進來,看見墨紀就快步到了他的跟前:“大人”
墨紀點了下頭:“藍幫主,你這幾天可查到那人下落了嗎?”
藍颯搖搖頭:“暫無頭緒不過……”他說著掃了下周圍:“你真要帶著夜凰上京嗎?”
墨紀當即眉眼一挑:“‘夜凰’這個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嗎?”
藍颯抿了下唇,低了眉眼:“你真要帶著她上京嗎?”
墨紀看著藍颯:“你應該稱她為‘墨夫人’或者‘墨**奶’”
藍颯捏了下拳頭:“是,大人難道真要帶著墨**奶上京嗎?”
墨紀此時卻反問道:“你怎么知道這事?”
圣上手諭并非圣旨,說白了,就是不予昭告的事,但因為不是密旨,也不會特別保密,可是,這事說到底不是個主動宣揚的事啊,所以,墨紀很意外藍颯為何會知道內情。
藍颯撇了下嘴:“我查那人未果,早上走街串巷的時候,瞧見墨大爺那邊的師爺陪著那位公公出入天門樓;那位公公就算此刻是便裝,但無須音娘的,加之舉止都有些傲氣,因起了我的注意,再發現他是太監后,我就擔心會是……所以我跟了過去偷聽了下,結果那師爺問起公公所來何事,我才知道有圣上手諭的事,才知道竟是要大人你帶著,帶著墨**奶一起上京……大人,您難道真要帶上……”
“藍幫主,你聽了他們對話多久?可有聽全?”墨紀此時插言先問,那藍颯點了頭:“聽全了,從他們進去到出來,我全跟著的”
“那他們都說了什么?除了打聽公公到來所謂何事外,還說了什么?”
藍颯看著墨紀眨眨眼:“沒了,他們就只說了這個”
“就只這個?”
“對”
墨紀此刻陰沉了臉,而藍颯急著問:“大人,您還沒回答我呢,您難道真要帶上……”
“是,必須帶皇上手諭里點明了的,若我不帶就是有違圣意。”
“可是那是京城,她要回去了,豈不是,豈不是……”
“你怕她自投羅網?”墨紀挑眉看向藍颯。
“這不是明擺著的嘛”藍颯說著已經雙眉緊蹙,墨紀看著他那樣子,伸手在他的肩頭拍了下:“有道是,關心則亂,看來你在她身上的心思不小”
藍颯一怔繼而言到:“大人這話什么意思?”
“你素來冷靜,怎么自己亂了?”墨紀說著將手放下背于身后,向前一步側行,站在他的身邊與他并排,當即言到:“手諭上叫她去,圣上是念及我們新婚之情:不管真假,這是圣上對臣子的體貼與關照,更是對臣子的恩典,你說我能拒絕嗎?;誠然,也許它背后是有所試探的,可是你因此而亂了手腳,不想帶她去,這不是自保行蹤嗎?也許別人沒注意到你,只是隨意的一句話而已,可你草木皆兵因此而暴漏了自己,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嘛”
藍颯聞言當下面有愧色:“大人說的有道理,我是有些魯莽了,可是,那里終歸是京城,她回去,豈不是入了虎狼之地?”
“你也說了那是虎狼之地,連你這個堂堂的馬幫幫主都有所顧忌不敢讓她前往京城,那么,她一個[你讀啊書友更新]獨身逃亡的弱女子,又怎么敢回去?”墨紀說著一笑:“說真話,與其在外面四處躲藏,倒不如就在他身邊吃香喝辣,反正現在大家都在外面找,相對來說,這也算是個好去處,倒也少些人尋麻煩”
“你到一點也不擔憂?”藍颯挑眉的打量起墨紀來,墨紀卻是呵呵地笑道:“我何苦擔憂?你不還在嗎?若真有不測,你還能帶她逃不是嗎?不過,我個人覺得,應該到不了那步,但話說回來,我可能需要一個和夜凰年紀相仿的姑娘幫幫忙”
“做什么?”
“替身啊萬一,有必須夜凰陪同而去的地方……安全為上不是?”墨紀笑嘻嘻的看著藍颯,藍颯低了頭:“我明白,我會安排”
“那就好,辛苦一下,你們也隨同一起吧”墨紀說著沖他擺手:“去吧,我還有事要處理呢”
藍颯當下答應著去了,墨紀則快步入了屋:哎,大哥叫人打聽手諭的內容這是做什么呢?
堂外廊下,藍颯回頭看著那已經無人的堂口,捏緊了拳頭:藍颯啊藍颯,你竟不如一個書生沉得住氣哎
杜管家把酒送進衙門的時候,墨念早已回來。
聞過了酒,贊了聲好,杜管家就回了墨府而墨念則捧著酒壇子快步去了后堂院里的小廳。
那里擺了張八仙桌,上面已有幾個菜品,師爺正在把一盤燒雞放上,瞧見墨念捧了酒壇子進來,趕緊的過來幫拿,給端去了桌邊一放。
“東西給我”
師爺立刻從懷里摸出了藥包來,墨念一把拿過,當下沖師爺說到:“去,到隔壁去請二爺,就說我請他過來吃飯,若他還當我是大哥,那就來”
師爺點點頭,轉身就出去相請,墨念快速的進了旁邊的隔間,從一個柜子里把個紅色的木匣子打開,從中取了個瓷壺出來。
這瓷壺略有些奇特,通體若圓柱形,偏無提壺的壺把,單有一個鳳嘴造型的壺嘴,卻偏偏還是壺口,立在這圓柱形的頂上。
墨念將它取出來,快步的到了小廳,取下壺嘴兼壺口,倒了些水沖洗了下內里后,便舉了酒壇子給裝了酒。
他裝的很小心,因為壺嘴一取下來,內里便是雙膽。
這種酒壺通常是裝兩種酒,一勁一綿,一杯后自轉壺口,再嘗另一味,頗有酒意,也有人喜歡就一種裝煮過的熱酒或是冷水里浸過的酒,求個冰火兩重天的講究。
這酒壺是雙膽,各占一個半圓,而壺口呢,它的下方是將一個圓形一分為二,一便是半月瓷封,一邊是壺嘴直通,說白了,就是想喝那邊的,把壺口一轉就成,賭上另一邊,倒這一邊
墨念將酒倒好,就急忙的把藥給拿了出來,下去了左邊的格子里,繼而蓋上壺口,將壺口一旋,去了右邊,當下滿意的擺在了桌子中間。
此刻倒出的酒就是無藥的,只要一轉,那酒倒出的可就是有藥的了。
做好這一切,他滿意的把酒壇子收去了一邊,這就拿了把花剪去了院里開始修剪花草。
少頃,師爺迎在前的進來,其后便跟著墨紀。
“大哥”墨紀進來便是略欠身,墨念回頭看向他一笑:“二弟來了?”說著剪掉一節枝椏,才放了手里的花草剪刀,沖那師爺一擺手:“我和二爺吃頓飯,勿擾”
師爺應聲退了出去,墨念看向墨紀:“二弟,可原諒大哥?”
墨紀當即躬身:“大哥這話嚴重了,誰人無錯來著?就是我也時常犯錯,還不是大哥原諒了我,若是為這一點錯就反目,又哪里稱什么兄弟,也對不起你我親親的血緣不是?”
墨念聞言略是尷尬的笑了一下,伸手捋胡子:“大哥一時糊涂讓小妹遭了罪,家人看我眼里有異,我心中也委實不舒坦,這兩日上仔細的思量反省,也的確是自己過分了些,但我們畢竟是兄弟,兄弟相見卻好不尷尬,也令我苦惱,故而今日里好生想了下,還是決定錯者認錯,置幾碟菜,一壺酒,你我好化了這場錯”“哎呀大哥,您這話見外了,咱們是親兄弟啊人家夫妻都床頭打架床尾合的,你我哪里還用酒水菜肴做那和頭酒?快收了吧,弟絕不敢擰架于大哥”墨紀說著再是欠身,人并不往廳里去。
墨念感覺出墨紀有要走的意思,忙一把拉了他手說到:“罷罷罷,你不想喝,我也不為難你,但你坐一坐,陪大哥吃頓飯飯后陪大哥去小妹處一趟可好?”
“大哥您是想……”
“到底害了小妹一回,大哥此刻也心有歉疚,說來真想去給她道歉,但是,你也知我是大哥,確實拉不下臉,還是略等等我,少時陪我同去可成?萬一她還惱我,你也幫我說和兩句嘛”
墨紀一聽這話也在理,并未推辭,跟著墨念進了廳內,一瞧見那酒壺,他就挑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