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時空
夜凰不是那種柔弱的女子,多年的經歷讓她就算落淚,也不曾念想著要一個依靠的肩。她在病房里哭過,在解剖臺前哭過,更在墓室里哭過,但不管哪一種痛徹心扉的哭泣,都是一個人
但這一次,是那么的不同,墨紀那輕柔的話語,就好似催淚彈一般在她的心口炸開,她明明想要推開墨紀,讓自己一個人哭泣,可是一句“你不會孤單”,卻讓她的淚決堤一般而出
面對著這個男人的胸膛,她竟覺得如一面溫墻,忍不住的伸手抱了墨紀的腰,只把眼淚鼻涕狠狠地留在墨紀的胸口,全沒了顧忌。
哭泣,抽噎,她從來沒試過這樣在一個人的懷里大哭,而且還是一個男人。從默默流淚到嗚咽出聲,再到最后的抽噎,她根本不知哭了多久,只在哭的心中痛快后,才漸漸得收了勢。
內心得到了宣泄,人是舒坦了,卻還是因為哭的太狠,而抽噎著停不下來。
墨紀一言不發的伸手撫慰著她的肩背,一下一下的給她輕輕捋著,最后更遞上了一張帕子給她,夜凰這才抓了帕子掉轉頭去了盆架邊舀水洗臉。
冰涼的水讓她清醒起來,回頭看著墨紀,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失態了,而墨紀卻看著她淡淡一笑:“舒服了吧?哭過了,就忘記不快,笑著面對一切”
夜凰沖他使勁的點點頭:“那自然”
墨紀沖她笑了下,忽而咳嗽起來,夜凰見了眼掃到他胸口那濕濡的一大片便不好意思地說到:“你怕是又要換衣裳了”
墨紀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服,輕笑了下轉身去取,夜凰抽噎著使勁把冰涼的毛巾捂在了眼睛上。
“二爺,管家來院里找您了”忽然的院落里有了艾辰的招呼聲,夜凰拿開毛巾回頭,就看到墨紀已經換了件衣服正在系衣帶,當下他聞聲就往屋外去。
夜凰立刻往門口去,于是他看著墨紀站在門口,杜管家急急的言語:“二爺,寒爺來了,說有公務上的急事找您”
“人呢?”墨紀問著掀開簾子出了屋。
“他說在署辦里等您說很急”杜管家說完這話,墨紀又折身回來,夜凰自是去了衣柜旁取了一件外袍給他,墨紀伸手接過:“聽這意思,可能是什么麻煩事,我去處置不知幾時能回來,你別等我,先睡吧若是太晚,我就睡書房,不擾你”
夜凰抿了下嘴唇點了頭:“還是早點回來”
墨紀點了下頭,這就要轉身出去,夜凰忽然喊到:“等一下”繼而匆匆的去了小幾旁取了一包點心到了墨紀身邊:“你還沒吃東西呢,拿著”
墨紀接過看了夜凰一眼,便出了屋,匆匆和杜管家出去了。
夜凰站在屋內嘆了口氣,門簾一掀,卻是艾辰捧了個碗走了進來,夜凰掃了一眼,就看到碗里是兩個雞蛋。
“這……”夜凰詫異的看向艾辰,艾辰則低著頭把裝著雞蛋的碗放到了桌上:“小姐,奴婢不知道您因何而傷心,但此刻您雙眼紅腫猶如核桃終歸不好奴婢剛才煮了兩個雞子,這就給你剝了,你用來滾一滾,總能好些”艾辰說著動手開始剝雞蛋,夜凰則抽了下嘴角沒言語的坐去了桌邊。
艾辰兩三下的剝好一個,用帕子包了遞給了夜凰,便又動手去剝另一個,夜凰將雞蛋在眼圈上方輕滾,口中輕言:“院落里事,我不希望外面有人知道。”
“小姐您放心吧,奴婢知道分寸”艾辰說著又遞送上另一個,便一低頭地推了出去,十分的自覺。
夜凰看了看手里的兩個雞蛋,毫無敷臉的心情,將它們直接丟進碗里后,就徑直去了內室,連屋門也沒閉。
仰身躺倒在床上,夜凰就感覺到了一種勞累,她知道自己是哭的太猛了,便無奈的伸手搓臉:丟人啊,哭成這樣,還在墨墨懷里,這不就是承認我對藍颯動心后又傷心失戀了嗎?人家好歹也是你掛名老公啊,這叫什么事?哎
她轉了身抱著被子把自己縮在其中,但那種臉有所蹭的感覺,竟讓她又想起了墨墨的懷抱,當下不經意的,她想到第一次解剖歸來的哆嗦,想到第一次面對棺槨的激動,最后竟無奈的用被子蒙了自己,稀里糊涂的也就迷糊上了。
墨紀大步進了內堂,一眼就看到在屋里轉圈的寒江,當下出言:“什么事弄得你這么急的找我,還是這個時辰?莫非出了什么事?”
寒江擺手:“是出了事,但是和咱們漕運上無關”
“那是……”
“你不是叫我找那日巳時末刻出入過竹根胡同的年輕人嘛,我找到了,不是一個,是三個人”寒江說著從懷里摸出幾張紙來,往桌上一鋪,墨紀掃了一眼,便見上面乃是繪的人像。
他快步走到桌案之后,伸手把跟前的燭臺舉得近了些,開始打量,就發覺其中一個他看著十分的眼熟,依稀照過面一般。
寒江此時分別指著三張圖紙說了起來:“開緒你看:這三個全是年輕人,這兩個更是一路的,我當時一路走訪,有人告訴我那日里是見過兩個黑衣人狼狽離去的,我便沿街打聽,恰巧他們在附近的和記衣帽店買過替換的衣服,所以我叫那掌柜的幫著確認,如今查到他們是住在金升客棧里的,而且有些巧合的是,在我查訪時,我見到咱們船上的一個船夫和他們熟識,我便得空去敲問了下,那船夫告訴我,他見過這兩個人,在夾子溝碼頭處,他們曾幫著搬過行李”
墨紀的眉頭一蹙繼而上挑:“你是說,這兩個人可能是和那船上的‘生人’一路?”
寒江點了頭:“極有可能”
墨紀當即眼珠子轉了轉,小聲喃語:“姓韓的一聽到點風聲就迫不及待的要嚇我這尚可說的過,但為何要約她相見?難道真的是入她所言,那紙條是給我的不成?不不,不對……”說著他眼掃到了另外一張圖紙,當下撇了嘴:“這個人我怎么瞧著有些面熟?他是誰?和他們不是一路?”
“面熟?不能吧他可是外鄉人而且和紅衣會有點瓜葛”寒江說著瞥了墨紀一眼,墨紀一愣:“紅衣會?那個騙婚盜物的團伙?”
寒江點點頭,繼而有些緊張的搓了下手,人就湊到了墨紀的耳邊小聲說到:“此人姓余,名字尚不知道,但終日里混跡在古玩玉器店中,手中頗有些拿捏,極有眼色,而且,我跟著他的時候發現,他算不得一個人”
“和他們一路?”墨紀的手指向那兩個,寒江立刻搖頭:“不,不是,這兩個似乎和他有些過節,盯他的梢,而我說他算不得一個人是因為,似乎有人在暗地里保著他”
“保著他?這話怎么說?”墨紀眼盯著寒江,寒江壓低了聲音貼著墨紀的耳朵說到:“你還記得京城里的那個‘富貴閑人’嗎?”
墨紀一愣看向寒江:“你說他是……”
寒江點點頭:“很像”
墨紀立刻擺手:“不會,你剛才說到紅衣會,我便想起我因何對他眼熟了,我是親眼瞧見他設下騙局,那個藍颯還撞上去了的,一個騙子怎么可能和那位爺扯上關系”
寒江聞言伸手抓了下頭皮:“這個嘛,我也說不清楚,只是保著他的人里,有個我打過照片,他可是九門提督的親信”
墨紀當下頓在那里:“九門提督?”
寒江點點頭:“所以,我才想到那位爺,而且似乎年歲,見識上差不離……”
墨紀緩緩地坐入大椅中,他看著這張相熟的畫臉,漸漸的臉有沉色。
“會不會他是來瞧你的?”寒江說著小心的看了墨紀一眼,墨紀捏了下指頭:“我才得了信,十來天前,禮部侍郎羅大人上折子保薦我為漕運總督之補”
“哦?有這好事?”寒江聞言便樂,但看到墨紀那陰沉沉的臉,他一愣,繼而眨眨眼:“我說錯了?”
墨紀看著他言到:“如果你是皇上,心里有兩個人選正在考慮時,忽然有人跑到你跟前說,這個好,您就用這個吧,你會怎么想?”
“那我就會聽聽他怎么好,然后覺得不錯就用他啊”寒江說完就看到墨紀搖頭:“我不該讓你想的,你乃武夫,再是心細,有些東西看不透”
寒江愣了愣:“那你的意思是……”
“我在帝師門下讀書,皇上他老人家的心思,夫子早已揣摩的清楚,否則也不會把我捧送上來做皇上的心腹,畢竟伴君如伴虎,若不能知他的心思脾氣,那個難以立足”
“所以呢?”
“所以,這個時候最好就是沒人在皇上耳邊扇風,只要他自己平衡一二再觀察一二,總會做出好的選擇,可如果有人跑去說到一二,那皇上的心里,可就認定這個人太過有心,那么很可能就是,你想要,反而,得不到”
寒江聽了這個話,當即一拍大腿:“哎呀,我真糊涂啊還說是好事原來這可是害你啊但是……”寒江糾結起來:“羅大人不是和你關系不錯嘛,還經常讓你關照他兒子的,怎么這事上如此露頭?他可是人精啊,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沒道理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啊,他這不是害你嗎?誒,他會不會和我一樣,沒想到那么深啊?”
墨紀垂了眼眸伸手在桌案的邊沿上摩挲:“你也說了,他是皇上跟前的紅人,那武王爺是皇上的心病,他就終日里盯著這心病,終究是抓到了把柄,讓皇上安心,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的脾性?”
“可他要是知道干嘛還要害你?”
“我也不明白這其中的原由,昨個我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就糊涂了,我在想會不會是姓韓的把他給拉攏過去了可是這不可能啊,他兒子羅鳴在我這里,我是他的上峰,我還在此位,他沒道理去從河道那里討個承諾啊要知道,我現在和姓韓的比,可算勢均力敵,而且因著帝師一系,我甚至是高過了姓韓的,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會舍好求次?何況我已經扶他兒子到軍門一職,這是賣了人情給羅大人的,就姓韓的那肚量,真要做了漕運總督之位,羅鳴那小子只有被刷下來的份畢竟人家的手里還有一套班子,要安撫的”
寒江立刻點頭:“是這個道理,怎么看這都不應該啊可是,他就是上折子了啊誒,會不會這消息是假的?”
“不會張大人能低下腦袋來和我爹套近乎,那分明就是消息確鑿而且是董大人露出來的消息,還不是當我面提的,而是從張大人的嘴里給兜出來,你可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是暗示于你?”
“對”墨紀點了頭:“他雖然年長我二十有余,可到底與我同門,乃是我的師兄,他有心露這個消息給我,也不過是想我知道,他已經提醒了我”
寒江聞言轉了轉眼珠子:“你師兄好心提醒你,就是不想你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給整了,可是這姓羅的為何這么做,還真不好猜啊”
“猜不了,咱們就要去找答案啊”墨紀說著一摟寒江的肩膀:“你從羅鳴那里詐一詐吧”
寒江點了頭,繼而眼掃到岸上的三張圖像,他又看墨紀:“那這三個……”
“你把這兩個人的事,告訴藍颯”
“告訴他?莫非你是要他……”寒江比劃了個砍殺的動作,墨紀卻搖了頭:“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藍颯身上有點什么故事。”
寒江聞言一愣:“難道你疑心他和這幫人有關?當初他可是動手要了那幾個人命的”
“那又如何?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真有什么盤算的勾當,舍幾條人命,他們怕也不眨眼的”
“可是他是交了‘狀子’的”寒江不解的言語著,墨紀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地說到:“正因為他動手動的很干脆,那就說明他是十分想得我信任的,但不過是個運送的差事罷了,洗清自己的途徑有很多,為何殺的那么干脆?甚至是殺的問都不問一聲?”墨紀說著站了起來看著寒江:“我叫你殺個人,你總也會問我一句為什么吧?”
寒江當下一頓,繼而點頭:“嘶,這么說來,似乎還真有點不對。”
“相識于巧合,殺伐又決斷,此人心中怕有深意就一個運送的差事,再是肥缺,也不至于馬幫的幫主親自這般表態,所以……一定有問題,而是什么問題,只怕是要你我,去找出來的”
寒江看著墨紀那一張透著冷色的臉,使勁的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留心的但眼下呢?我是不是要去找姓藍的也詐一詐?”
墨紀聞言笑了一下:“你詐他?算了吧他可不是羅鳴,別看他只是一個幫主,不如羅鳴這個軍門管的多,但他的心智可比羅鳴深多了”墨紀說著手指便捏在一起,眼露一抹厲色。
“那,我該如何做?”
墨紀看著前方的燭火轉了轉眼眸,一拉寒江就在他耳邊低語,寒江聽得眼眸幾轉后回頭看向墨紀:“你小子就是鬼點子多,但這真的成?”
“有什么不成?既然咱們看不清楚,那咱們就退出來,做個觀棋者試問,不在當局中,焉能不知路?”墨紀說著眼里透了亮,寒江立刻點頭說好,繼而收那圖紙是,又把余少的畫像拿了起來:“他呢?也撂著?”
“撂著,是狐貍總要露出尾巴來”墨紀說著擺了手:“回去吧,哦,這事,你懂得,只咱們兩個清楚,就是嫂子那里……”
“我懂,有些事她不知道才會成真”寒江說著立刻把三張圖紙一折就往懷里塞,可墨紀卻出言道:“你就別放在身上啦,嫂子心眼多”說著他看了眼寒江,寒江就點了頭:“我會收在署辦的”說完就大步而出。
墨紀看著寒江走了出去,人便陰陰地坐在了大椅上,手依舊開始摸索那桌案的邊沿,但口里卻是輕吟:“這余少到底是和誰相見?是我還是你?還有這藍颯,真的只是你一時情動嗎?”
他輕輕的問著,可夜晚的堂內怎會有聲作答?于是,他伸手摸索了幾個來回后,一拍桌子起了身,吹滅了燭火人便往外去。
月亮高掛于天正灑銀輝,他走在署辦的路徑上也覺得份外清晰,于是抬頭望月他出言輕語:“呵,照得再亮又如何?你依舊只是月背陰之處的勾當,又能幾時清?”
言語罷,他搖搖頭往外去,才走到署辦的門前,便聽得有馬車聲響,心道這么晚了,誰家馬車還過此,人便已經推了角門往外去,結果剛出署辦之門,就偏頭看到了前方衙門的門口聽著馬車。
難道大哥此時才歸?墨紀想著邁步向前,人便看到他大哥從馬車上下來,心念果然,墨紀便欲抬手招呼,豈料那馬車里下來一個女子將他大哥的衣袖抓住似與他大哥說著什么。
墨紀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停步閃躲在一邊,將身幾乎是貼在了墻壁上,但卻看見他大哥左右看了看后,就轉身摟上了那女子在她耳邊說了什么,隨后那女子便被他攙扶著上了馬車,顯得他大哥極為體貼與關愛。
女子歸于馬車內,他大哥一擺手,馬車便急施而去,他大哥立在衙門前依舊是左右看了看后,才整理了下衣服往衙門里去了。
墨紀一愣:這女子是誰?怎得和大哥這般親昵?還有他此時竟不歸家,怎得還入衙門?
心中想著,他慢慢的往前走,將將快到衙門前的時候,一盞燈籠出現在眼前,他大哥竟舉著燈籠手拿一卷卷宗的走了出來。
“誒,二弟?”墨念下完臺階看到邊上有人,舉燈一照,就見是墨紀,當下一驚出言:“你怎么在這里?”
墨紀抬頭應聲:“大哥?”當下兩步到他身邊,抬手就指向署辦:“我還不是才出來?這本來都歇下了,寒江卻尋我有漕運上的事,我又只好過來,將才忙完出來,竟不想遇上大哥你怎么你還忙公務?”
他指了下大哥手里拿的卷宗。
墨念點了頭:“是啊,從那邊陪席回來,又不停歇的去找鄉紳們議事,這春末夏初的,各地又要繳納冰敬銀子嘍,將才弄了回來,又想起還有個案子沒結,便去內里看了會卷宗,陡然發現都這個時候了,不敢再看下去,免得你嫂子擔心,可不看完吧,這心里有掛著,只好拿回去看”
墨念說著揚了下手里的卷宗一臉疲色的淺笑往前邁步,墨紀聞言心中一嘆,卻跟著前行的陪了笑:“大哥真是辛苦可您還是應該注意身體,別太勞累了自己”
墨念聞言看了墨紀一眼,輕笑:“難為你知道大哥的辛苦,也知道心疼你大哥可你你大哥我沒你好命,不能一步登天扶搖直上,我呀,只能這般拼命”說著他嘆了口氣:“京查已經結束,也不知你大哥我今年能否調升”
“大哥治理江安府頗有成效,這次我在京里,聽戶部尚書說吏部侍郎整理的核效折子里,大哥可是列的一等”
墨念聞言一笑:“一等又如何?不過一個知府罷了,若能提到刺史為一地之轄,還差不多只是,咱們墨家已經有了你,皇上只怕要壓著咱們墨家的,所以你大哥我不求刺史,也不想著挪窩了,但求能升上一階也好”
“大哥如此費心治理,皇上自會看在眼里,想必,會有這天的”
墨念點點頭:“那就借二弟美言了”說著他一舉燈籠照著前方的側門:“走吧,趕緊回去吧,你嫂子等我多年早已習慣,弟妹這才開始,你若讓她空床,只怕要尋你的不是”
墨紀聞言一笑同大哥大步前行,轉眼也就從側門回了墨府。
杜管家閉了門上閂,墨念同墨紀閑話著兩人入院,眼看走到二門處兩人要一左一右的分開,墨紀忽然開了口似是自言自語:“這幫鄉紳風花雪月的緊,但也過了些”
墨念聞言一愣站定看向墨紀:“二弟怎的這般說?”
墨紀伸手一拉墨念的衣衫:“大哥您就別替他們這幫老不休的遮臉了,您聞聞您這身上的脂粉香怕是那幫鄉紳又趁著冰敬銀子的事,推酒換盞里沾便宜哎,但愿爹別跟著一起,不然哪日里沾了這味回去,咱娘聞著嘍,又是麻煩”
墨念聞言一愣,趕緊點頭:“是啊,那就真麻煩了”說著自己抬了胳膊一聞,繼而蹙眉:“哎,當官難啊人人都道咱們是官爺,可沒這幫鄉紳,掛著官名也沒用啊,各處沒得牽頭的,誰會理你到最后什么也辦不成”說著轉了身:“行了,快回去吧”
墨紀當下應了一聲,這便轉身大步往左而走,腳步似飛,似急著回家見嬌妻似的消失在月亮門里。他一過月亮門,便小心的露頭而觀,就看見他大哥回頭已看不見他,便急急的放了卷宗和燈籠,將外袍脫下細細的聞。
墨紀見狀扭頭往回走,眉卻是蹙了起來:大哥啊大哥,你可別做了傻事,這官養外宅若是被人知道,可就難看了
他低著頭一路慢慢的走回院落里,一入院,就看到正屋的門竟打開著,當下一愣,這便往里而去:她難道還沒睡?又或者是在等我?
心中略有一喜卻又轉瞬即逝:你糊涂了嗎?她的心里可裝的是別人吶
手碰觸了竹簾,他一時有些猶豫,但見門開始,又疑心她是在等自己,就還是掀起了簾子進屋。
屋內靜靜地沒什么動靜,桌上更有一個碗,碗里丟著雞子與帕子。墨紀看了一眼便走進內室,就看見夜凰鞋子都沒脫的斜躺在床上,那被子更不是蓋在身上,反而是被她抱成一團在懷,連腦袋都埋在其中。
“哎,這樣都能睡著”他輕聲地嘀咕了一句,人便趕緊上前,瞧她睡的正香不忍叫她,便彎身去給她脫鞋。
小心地取下兩只鞋,抬著她的雙腿往床上放,豈料才抬了一半,夜凰嘴里嘟囔一聲,雙腳便亂蹬了下,雖然一腿到了床內,卻另外一腿空懸在外,襪套更是蹭得半掉,露出了腳踝。
墨紀愣愣地看著那腳踝,只覺得雙眼難挪,終究是不自覺的蹲在了腳踝跟前,小心翼翼的脫去了她的襪套,便看著那白嫩嫩的腳,伸手輕摸。
“嗯”夜凰口里哼唧一聲,腳縮回了床上,墨紀一愣趕緊起身扭頭,掩飾自己的心慌。
他站了站沒聽到夜凰再言語,慢慢地轉頭看她,就看到夜凰已經睡姿便為仰睡,而她紅腫的眼皮當下入目,便令他心中一緊,又覺得心疼:怎得還腫著?難道敷了都沒用嗎?
心中想著,他伸手去摸她的臉,結果手指還未觸及她的肌膚,便看到夜凰皺了眉頭,口中喚出一聲:“颯……”
手停在她的眉眼上方,墨紀僵在那里,足足有三分鐘的時間后,他才收了手,繼而昂著腦袋深吸了一口氣,便一把撈過旁邊的被子給她蓋在身上,繼而匆匆的放了帳子下來,給她掖進了床鋪之下,而后便急急的奔出了屋。
這些他做的很急切,好似有人后面催著他一般,他一出屋,便帶上門,繼而放下簾子,人就大步往書房而去。
“砰”“啪”開門關門,那聲音都很響,驚得斜對過的小屋內向外偷瞧的艾辰一愣:“誒?他怎么不歇在主屋呢?”
書房里沒有燭光照亮,只有一片漆黑,艾辰在窗口處盯了半天都不見有燭火亮起,當下便轉了轉眼珠子,摸回了床上歇息去了。
天剛蒙蒙亮,夜凰便睜了眼,習慣性得抻個懶腰后,才發覺自己穿著整齊的在被窩內。轉頭看到邊沿掖在床鋪下的帳子,夜凰才想起自己昨晚是怎么睡著的,趕緊動手撈開帳子,卻看到床下空空地,并無地鋪。
他說了回來太晚就睡書房,難道是他昨個真的回來太晚人就睡書房去了?那這被子誰給我蓋得?帳子又是誰掖得?是艾辰嗎?
夜凰想著起身下床,腳一穿鞋才發現自己一只腳是光的。
夜凰看著那腳愣了下,便笑了:不用說,肯定是墨墨這呆子給我蓋被放帳了,不然若是艾辰,她沒道理叫我穿的整整齊齊的睡覺的,至于這襪子,又怎會讓我穿一只脫一只呢?哼,這家伙,弄不好想給我脫來著,結果脫了我一只襪子后,大約覺得于禮不合,便就這樣了吧?
她想著趕緊找了襪套穿好,匆匆起床,在洗漱和整理好衣服之后,發都沒梳理,這就打開屋門出了來。
站在院落里,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便笑嘻嘻的往書房去。此刻的她心情還算不錯,縱然昨天的事沒有答案,但歸功于昨日的一場宣泄,她此刻只覺得自己輕松無比,剛走到書房門口,艾辰捧著一束鮮花進來,看到夜凰自是招呼:“小姐……”
“噓”夜凰回身比劃一個噤聲的動作,就笑嘻嘻的推開了房門,跟賊一樣的躡手躡腳而進,艾辰見狀自是欲言又止立在院口。
夜凰摸進了書房就往側間去,她伸著兩手捏了嘴臉,蹭的往榻前一跳:“墨墨起……誒,人呢?”她松了肉皮詫異的四處看了下完全不見墨紀,當下就跑出了書房沖著艾辰發問:“二爺人呢?難道昨個沒回來?”
“回來的,還進屋看了看您,許是太晚不想擾了您的夢,就歇在書房了”
“那他人呢?”
“二爺現在在太太那里吧?大約一刻鐘前,署辦里喊著有事,二爺起來去了下,回來就叫著收拾東西,還叫了馬車,說是有公務要出趟遠門,現在應是去了太太那邊辭行呢”艾辰才說完,就看到夜凰往外跑,當下就跟在了后面:“哎,小姐,您就這樣過去?你發還沒梳呢”
夜凰理都不理只管往前跑,哪怕屁股疼呢她也顧不上:死墨墨,你怎么說走就走啊,你走沒關系,可東西你還沒給我呢現在好歹咱倆是掛名夫妻啊,你這走都不和我說一聲,你去多久我都不知道,這說的過去嘛
她急急地沖往太太的院落,在口子上遇上陸媽媽,陸媽媽見二奶奶破頭散發的就是一愣,還沒張口呢,就被夜凰抓了胳膊:“陸媽媽,二爺還在婆母這里不?”
陸媽媽伸手指了院口:“沒,人已經辭行了,剛去了院口”
“什么?”夜凰一聽咬著牙轉身就往外跑,而此時那譚氏從屋里出來就看到了夜凰那披頭散發撒丫子跑的背影,當即一愣就問像陸媽媽:“這丫頭干嘛那”
“太太,好像二奶奶是在找二爺,瞧著,瞧著像是著急,是不是還不知道二爺要出門?”陸媽媽說著趕緊去扶譚氏,譚氏當即一撇嘴:“瞧著媳婦當的,自己男人出門不出門都不知道還披頭散發的沒個樣子,去攆她去,別讓她出去丟人,那門口可都是官家的人”
陸媽媽應了聲趕緊的相追,但等她跑出了院落的時候,放眼前望,二奶奶和丫鬟艾辰都跑到一門外了,當下她只能咬著牙追。
夜凰呼哧哧的直接沖到了府門前的照壁處,那里杜管家正往回走,看到二奶奶這個樣子就是一愣,還沒說話呢,二奶奶就從身邊跑了過去,他一把年歲的只能擋下了艾辰:“二奶奶這是做啥?”
“她追二爺呢”艾辰急急地答了一句就追著跑了出去。
夜凰跑到么門口,小廝正要閉門,夜凰二話不說一把拽開他就把門閂一拉,這就拉門奔了出去。
門口是車隊,三輛馬車和七八匹馬以及十來個人正往前行,夜凰一見這架勢左右是看不到墨紀在哪兒,立刻就撤了嗓子:“二爺,二爺”
寒江在前聽到聲回了頭,一看見夜凰立在府門前,便叫了聽,此時墨紀也掀了車簾出來,一看到夜凰披頭散發的站在府門口喊他當下心中一熱,卻又是大窘,急忙地應到:“我在這兒”人便趕緊下了車。
有了這動靜,車隊內的人紛紛瞧看向夜凰與墨紀,繼而有些類似哄笑的聲音發了出來。
夜凰當即抬眼瞪了那車隊里大大小小地人一眼,便盯向小跑過來的墨紀,恨恨地陰了臉。
而那邊寒江聽了哄笑聲,便出言喊道:“都笑什么啊?誰沒老婆孩子這般拉扯的?都把嘴閉上”
墨紀一上前看到夜凰這種臉色二話不說的將她一拉要往府門里帶,可夜凰去一甩手,抬手看著他就問到:“你走怎么不和我說?”
“事情急,我需要立刻走,你又睡著,我不忍吵你”墨紀說著回頭看了下車隊的人,臉有一絲淡紅。
“可你是出遠門啊,你不和我說一聲合適嘛”夜凰不滿地瞪了墨紀一眼,墨紀只好抬手將她的肩一摟:“好了好了,我的錯,回來我再給你賠不是行不行?事急,我要馬上走的”
夜凰撇了嘴:“那走多久?”
“三到五天吧”
“什么事啊這么急?”
“漕運上的事,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和你說明白回來再和你解釋吧你照顧好自己,我忙完就回來”墨紀說完就要轉身,可走了一步他又轉頭看向夜凰:“乖乖地待在屋里,過幾天我就回來”
夜凰點點頭,擺了手:“那你路上小心”
墨紀點著頭的快步跑了回去,夜凰瞧著大家都在紛紛看自己便趕緊的轉了身,身后的艾辰自也跟著回了府,府門便閉上了。
墨紀一上馬車,車隊便前行,寒江伸手敲了下車廂,墨紀就挑了簾子看他,寒江一臉淺笑:“你怎的不和弟妹招呼一聲,瞧把人家給惦記的”
墨紀垂了眼眸:“這不急嘛”
寒江撇嘴:“拉倒吧,就急成這樣?”
墨紀看著他伸手在嘴上比劃了下安靜,那寒江再度撇嘴,但臉上卻帶著點笑:“剛才上車還陰著個臉,只會有了笑了,就叫我閉嘴你呀”說完打馬前行。
墨紀放下了車簾坐正在于車內,臉上浮著一絲淺笑:若不急急離去,怎像有要務纏身?只是誤打誤撞的倒知道她心里多少還是有我的。
車隊消失于街口后,卻從牌坊后面閃了個人出來,他立在牌坊前伸手撥弄了一下額前的劉海,便將手中的扇子一甩打開在胸前輕搖:“怎么她在這兒?”
夜凰回身走到照壁處,陸媽媽便已經跑到跟前,只是她一把年紀此時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的,根本說不出話來,夜凰見了便湊過去給她撫背不說,還順手攙扶了她:“陸媽媽,瞧您跑的,你慢慢的,緩過來了,再說罷,咱們不急”
陸媽媽點著頭的又喘息了半天,略好些了這才開口:“二奶奶啊,您,您還是注意點身份,您,您這樣發都不梳的就,就跑到外面去,讓人瞧見了,可笑話”
夜凰吐了下舌頭:“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可墨墨出門都不和我說一聲的,我要是在晚點不就瞧不見他了嘛”
陸媽媽瞧著夜凰那孩子般的可愛樣子,也不忍再說下去,倒是拍上了夜凰的手:“二奶奶,您別擔心,二爺是漕運上的官,常常是有事,要離家個三五日的,我們早都習慣了,您,您也要習慣”
夜凰見陸媽媽這氣還沒太順呢,便趕緊笑了下:“好啦,我知道了我會習慣的”
陸媽媽見狀拉了她的手:“二奶奶,奴婢瞧著您打心眼里為二爺不再是一個人而感到高興,可奴婢有兩句心里話想和您說一說”
夜凰眨巴了下眼:“那就說吧,我聽著呢”
“二奶奶,您現在到底是嫁進墨家做了墨家的媳婦,太太就在近前,您做事前都略略掂量些,太太雖然脾氣上是大了點,但說到底,這人不壞,并不是個有意刁難的主兒,倒是您現在是做兒媳的,各禮數都還是應了好,老話說的好,這家和萬事興,您啊,還是合著些禮數不是?太太高興,二爺高興,您不也高興嘛”
陸媽媽倒算實心眼的言語,夜凰也聽了自是明白,當下便眨巴了下眼說到:“好好,我知道了,其實婆母真的挺好的,您看,我傷著了,還叫我歇著呢,都不叫去問安了,我真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么好的婆婆”
陸媽媽一聽二奶奶這般言語,當下忍不住的撇嘴笑了一下,繼而扯了夜凰的胳膊說到:“您要這么說,那奴婢只能說,你趕緊養好了傷每日里早一點來瞧瞧太太,給她問個安吧”
夜凰自是點著頭的應了,當下便轉身把艾辰一扶:“好了,咱們回去吧,我頭發還沒梳呢”說著這就走了,陸媽媽站在口子上看著夜凰的背影笑了笑:“真是個孩子,也真難為她”
夜凰扶著艾辰一進院就松了手,不在做著行路艱難的樣子,艾辰見狀噗嗤一笑,就輕言:“小姐這傷真奇怪,跑著追二爺的時候就不知道痛,如今的人走了,它倒痛了起來”
夜凰聞言撇了艾辰一眼:“死丫頭,你還打趣起我來了我可是你主子”
艾辰笑著點頭:“是是,您是我主子”說著把手里的那把鮮花遞給艾辰:“那主子您可拿好,這是二爺早上見您還睡著不忍吵醒你,便在院里摘的,叫奴婢給您,說等您醒了,叫奴婢解釋一下,就把這話給您賠罪呢”
夜凰一聽伸手把鮮花抓了過來,只是此時這花因為被拿捏著追跑了這么一圈,有幾朵花瓣都殘落了,便頗有些可憐像,便弄得夜凰掃了一眼艾辰:“這么丑的花往那里插啊”
艾辰笑了下:“這個全憑主子做主,奴婢給您弄吃的去”說罷就退去了灶房,夜凰見艾辰這般知道進退的,便心中念叨:這丫頭還真是機靈有眼色,只可惜這來路嘛……羅玉蘭啊,這該不會是你給我送的大禮吧?
是的,她想到了羅玉蘭想到了羅家,畢竟羅玉蘭是身在梁國公府的,那府里的事自是可以說到點子上,而那封信就這么沒了,促使夜凰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陷害了便宜爹的羅家,故技重施想用一封假信來獲得自己的信任,而后塞下這么一個丫頭來候著自己。
她心念著抓著那把花回了屋,左右看了下,便隨手抓了個瓶子把花插到里面放著,連水都沒加,這人就坐在了桌邊尋思起來:艾辰,你是羅家的一個棋子的話,她是要你從我這里挖到什么東西呢?還是希冀著你得到我的信任后把我騙出去,然后里應外合的要了我的命去?
想到此處她眼珠子一轉,便笑了起來:好,既然正好墨墨不在,不如我就趁機試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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