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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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慕容鐸安靜下來,在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眾人卻沒有散去,聚在書房里,等著莊然給大家一個交待。
朗四似乎沒有把真相公開的打算,莊然也只得含糊其詞:“王爺對之前的藥物產生了倚賴,這對現在的治療會造成一定的阻礙。因此,我給他服用了另一種藥物。沒什么大事,撐過這幾天就好了。”
“什么阻礙?”喻守成并未被她蒙混過去,狐疑地望著她:“嚴重到需要你擅自做主,更換了王爺的藥物?”
居“對呀~”朗三非常不高興,拉長了黑臉:“王爺那么痛苦,你居然說沒什么大事?“
“莊大夫~”姜梅平靜地道:“我知道你是好意,為了醫治王爺的腿,也的確辛苦了。但是,換藥這么大的事,怎么也該跟大家商量一下吧?怎能擅自做主,說換就換了呢?”
“然然不只是大夫,更是靖王妃~”百里晗淡淡地道:“我想,她有權力替慕容做任何決定,而不必獲得任何人的首肯。”
赭姜梅被他一句話,堵得滿面通紅,半天才訕訕地說了一句:“抱歉,我只是太擔心慕容了~”
“姜姑娘也沒說錯,”喻守成冷冷地道:“理論上講,大小姐確實有這種權利。不過,從感情上來講,似乎對我們缺乏了一點尊重和信任。大小姐覺得呢?”
莊然臉上陣青陣紅,偏又無法解釋,只好垂著頭道歉:“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很嚴重?”百里晗忽然問了一句。
“呃~”莊然愣了一下,小心地斟酌用詞:“目前還不清楚,要看王爺這幾天的表現~”
“你什么意思?”朗三更加生氣了:“什么都不清楚,憑什么就換掉王爺的藥?
一直沉默的朗四慢慢地道:“大小姐的醫術如何,不用我說;這些日子,王爺是如何待她,她又是如何回報王爺,相信大家也看到了。大小姐是個什么樣的人,應該心里也都有數了。所以,我決定相信她。”
“誰說不相信她了?”朗三生氣地大嚷:“就算是為王爺好,那也該事先打聲招呼吧?冷不丁地鬧這一出,不是折騰人嗎?”
“好了,”朗四蹙眉:“不換也換了,先說說以后怎么辦吧?”
“依賴?”喻守業突然開口。
“啊?”莊然莫名。
“大哥的意思,王爺對那藥物為何會產生依賴,嚴重嗎,會不會導致生命危險?”喻守成撇撇嘴,幫他解釋了一長串。
短短兩個字,竟包含了這許多問題,倒是莊然始料未及。
她想了想,答:“之前王爺所服的藥物雖然可以幫助睡眠,但其中有一種藥物長期服用會成癮。雖然對生命暫時構不成威脅,但若繼續服用下去,恐會為藥物所控,故此必需戒除。”
“為藥物所控?”喻守成眉峰一挑:“你的意思,莫非王爺所服的藥物中有毒?”
“毒?”朗三差點跳起來:“誰敢下毒害王爺?”
“老三!”朗四喝道:“你能不能冷靜點,先聽大小姐怎么說?”
“好,你說!”朗三瞪大了眼睛:“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不能說是故意謀害~”莊然神色尷尬:“因為它本身確實有鎮定安神之效,關鍵是王爺服用的時間太久了,才會對身體有損。”
“這么說,換掉是必需的了?”喻守成臉色稍濟。
“別的都不說了~”必朗三性急,一旦接受了現實,立刻跳往最關心的問題:“你就說,咱們要怎么幫王爺吧?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他痛苦?”
“多關心他,鼓勵他,還有就是絕對不能心軟。”莊然嘆一口氣:“戒除的過程可能會非常辛苦,但不論他怎么痛苦,絕不能給他藥。否則,將前功盡棄。”
“這算什么?”朗三嚷:“那不就是要我們眼睜眼地看著?”
“要多久?”朗四問。
“不知道~”莊然無奈地搖頭:“我之前沒有接觸過這種病例,因此沒有辦法給出答案。”
“這么說,只能等了?”
莊然沒有吭聲。
“真的沒有捷徑?”喻守成不死心。
“是,”莊然苦笑:“只能靠病人自己的意志,旁人,最多只能精神支持。藥物也只是輔助手段,并沒有多大效果。”
莊然的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聚到姜梅的臉上。
“姜姑娘,”朗四鄭重地道:“王爺,就拜托你多照顧了!”
“這是自然,我比你們在坐的任何人都更希望阿郁能早日康復。”
“還有一件事,”莊然插了一句:“隨著時間的推移,王爺的情緒會越來越狂燥,到最后也許會失去理智,說不定會做出自殘之舉。他是學武之人,憑姜姑娘一人之力,恐怕很難制服……”
“放心,”朗三立刻拍胸脯保證:“我們幾個輪班,日夜不停地守著他。實在不行,直接點他穴道~”
說到這里,他忽發奇想:“著呀,咱們何不點了王爺的睡穴,他睡個幾天幾夜,醒來不是啥事都沒有了?”
莊然苦笑:“這恐怕不行,戒除毒癮,主要戒的是從精神上切斷對藥物的依賴感,并不是單靠時間的流逝就可以做到的。”
“什么意思?”朗三愀然不樂:“不是說挺過這幾天就行了?反正都是要睡的,為什么點了睡穴就不行?”
喻守成一指戳上他的額頭:“這事需要王爺發自內心地不愿意再服用才算成功。否則,就算過了一年,只要王爺還想吃,那便是不成功了。是這個意思吧,大小姐?”
“差不多吧~”莊然點了點頭:“我先去熬些粥,呆會王爺醒來,剛好可以吃。”
“對不起~”姜梅歉然道:“這事本來應該我做,可是我廚藝不行,只能勞煩你了。”
“舉手之勞而已~”莊然笑了笑,起身離去。
朗四輕咳一聲,慢慢地跟了出去,快走幾步與她并肩。
莊然聽到腳步聲接近,訝然回頭:“原來是四爺,還有事嗎?”
朗四左右掃了一遍,見無人注意,這才壓低了聲音道:“謝謝你~”
沒有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把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
莊然怔了怔,隨即了然,她淡淡地道:“四爺不說,自然有四爺的道理,我雖是個女流之輩,不懂得朝堂那套勾心斗角的辦法,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大小姐聰明內斂,沉穩冷靜,遇事不慌,實在有大將之風。”朗四由衷地敬佩:“在我看來,實在比……”
說到這里,他嘆了一口氣,住口不語。
雖然只是酒后醉語,那些一鱗片爪的故事,在聽了五年后,腦中也逐漸拼湊出了一個完整的形象。
他本來,對姜梅這個女子,是懷著極大的期待的。
若是為了這樣的奇女子,也不枉王爺為她傾盡了所有。
可是,這半個多月的暗中觀察,不禁有些失望。
倒不是姜梅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令他不滿。
也不是認為現在的姜梅不優秀。
相反,她確實象王爺所說,性子隨和,善良開朗,活潑熱情,待人誠懇……看著舒服,最起碼比莊靜強了不知多少倍。
但是,做為王爺心心念念系了五年的心上人,她還是缺了點什么。
具體是什么,卻又說不上來。
似乎,熱情過份,活潑有余,開朗過頭,卻始終欠缺一份端莊。
尤其是對王爺的態度,感覺太過親昵,似乎她一下子就從失去丈夫,家庭,婚姻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很快陷進了另一段感情里面……
不不不,他也不是認為她輕浮。
除了王爺,對莊里其他任何一位男性,她都是謙恭有禮,進退有據,可說無可挑剔。
當然,她與王爺相識多年;她與王爺宿世緣份;王爺為她付出的足夠感動任何一個女人的癡情……等等。
以上種種,她若毫不為所動,未免太過鐵石心腸。
這種心理其實很矛盾。
怎么說好呢?
她若是拒絕王爺,他認為她太冷酷;但是,她接受了王爺,他又覺得她情緒轉換得太快,有點假……
他搖了搖頭,趕走矛盾的心情。
莊然哪里知道他心里轉了這許多念頭?
“四爺不必夸我,我也會盡心醫治王爺。”
“不,”朗四真誠地道:“朗四句句,出自肺腑,絕無半字虛言。”
甚至,他最近偶爾會冒出荒謬的想法。
在某些方面,莊然其實比姜梅更接近他腦中“梅子”的形象。
他也知道這個想法荒唐之極,卻總也忍不住要想:
如果,她臉上沒有那塊該死的胎記,該有多好?
莊然笑了笑,不欲多說:“若沒有別的事,我就忙去了?放心,我的嘴很嚴。”
“你,”朗四瞧著她,略有些驚訝:“真的一點也不好奇?”
“好奇什么?”莊然一派淡定:“我只是個平凡的女子,并不想卷進政治風暴。”
暗害慕容鐸之人,不是為名就是逐利。
能夠得到慕容鐸的信任,并且能在他身邊長期潛伏下來,想必也是大有來頭。
就算她知道了又能怎樣?
她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幫他解除上的痛苦。
以她的力量,難道還妄想螳壁擋車?
“那藥,是皇后娘娘送來的。”朗四苦笑一聲,揭開了謎底。
莊然失去了平靜,訝然變色:“怎么可能?”
“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更是他不敢公開的理由。
“先別忙著下結論~”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莊然倒是很快冷靜下來:“也許,皇后也是受人蒙蔽,不知藥中另有乾坤?”
若不是她深諳醫理,熟知藥性,怎會發現這藥中藏了玄機?
“我也是這樣想,”朗四面色凝重:“但是,他可以不動聲色地通過娘娘之手除掉王爺,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萬一……”
他雖然沒有再往下說,莊然當然也猜到他在擔憂什么。
“別急,”莊然安慰道:“他下手如此隱晦,足見是個極有耐性的人,更是個極有心機的人。但這樣的人,通常都有一個毛病。”
“什么毛病?”朗四隨口一問,并不是真心求教,不過是不想她難堪。
“因為他太想取勝,所以太過求穩。非到十拿九穩,不會輕易下手。這就給了咱們機會,不論是防范還是反擊,都有了可能。”
“你說得對~”朗四一臉新奇地瞅著她:“與其憂心沖沖,不如及早布署,抓住時機反擊!呵呵,多謝提醒,卑職去了~”
莊然微愕:“走這么快?”
她隨口一句,他干嘛這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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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繁星滿天。
慕容鐸從沉睡中醒來,只覺萬籟俱靜。
睜開眼睛一瞧,一只手掌,瘦瘦小小,白白凈凈,五指纖細修長,輕輕地握著他的手。
床畔的地氈上,盤腿側坐著一具纖細的身子,一只手擱在床邊,支著頤,另一手正無意識地在他掌中摩挲。
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怕驚醒了他的好夢。
他閉上眼睛,細心體會,驚訝地發現,她在他的掌心,一遍一遍勾畫的竟然是他的名字!
“梅子?”他心中一熱,抬起另一只手去撫她的發。
莊然駭然,猛地抬起頭來,雙頰滿是紅暈:“你醒了?”
死定了,被他逮個正著,這下該發飚了!
慕容鐸微微蹙眉,手尷尬地停在她的發間:“怎么會是你?”
她什么意思?
難道,真的喜歡他?
在他如此明白地拒絕過她,如此殘酷地對待她之后?
“餓了吧?”莊然避而不答,迅速抽回手,垂下眼簾,輕聲道:“我去給你拿粥。”
說罷,匆匆起身,欲逃離現場。
低頭,看著突然空出的手掌,慕容鐸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象是,若有所失。
“等等~”他搖了搖頭,趕走那種奇怪的念頭,冷著聲音叫住她:“現在什么時辰了?”
莊然扭頭看一眼墻角的沙漏,低聲回:“丑時末,快寅時了。”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在這里?”慕容鐸訝然問。
“我不悃~”莊然淡淡地道。
“王爺,你醒了?”兩人的對話,驚醒了在門邊打盹的喻守成,他打著呵欠走了進來。
看到莊然,也是怔:“咦,怎會是你在這里?姜姑娘呢?”
說好了,晚上由她守,他才會避到外面的起居室。
結果,她中途溜走,要莊然來值夜?
“我讓她回屋休息了~”莊然一臉心虛,垂著頭不敢看人。
她不放心,半夜起來察看,見姜梅縮在軟榻上睡得正香,根本就沒守在王爺身旁,索性打發她走人,自己替她守著。
但,這中間難道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冒出來。
你難道,不是想借這個機會,接近他,跟他在一起嗎?
正因為他在沉睡,不可能發脾氣趕你離開,你才能珍惜所剩不多的時間,默默地陪在他的身邊,不是嗎?
喻守成不高興了:“你白天那么多事,晚上再不休息好,哪吃得消?萬一你倒下去,王爺誰來負責?”
“呃~”莊然臉上陣青陣白:“我,考慮不周~”
“行了,”慕容鐸淡淡地道:“哪有這么脆弱?不過晚睡一會,死不了!”
“王爺,”喻守成這才想起正事,試探地問:“你好些沒有?想吃什么?”
慕容鐸不悅地道:“你們都杵在這里做什么,守靈啊?”
“呸呸呸!”喻守成忙不迭地吐口水:“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慕容鐸崩緊了臉:“找死啊?”
“嘿嘿~”喻守成見他不再提藥的事,提著心放下一半,嘻皮笑臉地道:“只要王爺不死,卑職活不活著倒無所謂~”
慕容鐸眼角瞥到莊然彎著腰,踮起腳,小心翼翼地往門邊挪。
他眉心一蹙,冷冷地喝道:“干嘛,做賊呀?”
“我,”莊然無奈,只得停下來,背對著他:“我去給王爺拿點吃的過來。”
“不用,”慕容鐸淡淡地道:“你回去睡,叫珠兒過來侍候就行。”
“是~”莊然如蒙大赦,應聲奪門而出。
“奇怪了~”喻守成盯著她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好奇地撫著下巴:“她干嘛跑那么快,象是有人拿刀追殺她。”
慕容鐸一窒,不自在地撇過頭去,冷著嗓子喝道:“別胡說了,回去睡覺去!”
“王爺都沒睡,卑職哪敢睡呀?”喻守成十分狗腿地回。
“滾!”慕容鐸一掌,把枕頭拍了過去。
姜梅其實也不敢睡得太踏實,這邊鬧出響動,她立刻披衣起來,見慕容鐸已醒,飛奔而入:“阿郁,你終于醒了,嚇死我了~”
“梅子~”慕容鐸詫異地摟著她:“怎么啦?”
不過是睡一覺,干嘛這么激動?
“阿郁,”姜梅神色焦灼,雙手在他身上不停地摸著:“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會不會痛?”
“等等~”慕容鐸抬手阻止她,眼睛盯著喻守成:“到底怎么回事?”
“呃,”喻守成輕咳一聲,下意識地移開目光:“也沒什么大事,就是大小姐給王爺新服了一種藥,王爺吃了有點不適應~”
“不適應?”慕容鐸挑眉,想起白天之事,神色冰冷:“所以,本王才會有如此反常之舉?”
難怪她心神不寧,半夜不睡,跑來守著他!
原來是做錯了事,唯恐受到責罰!
虧他還疑神疑鬼,以為她……
“阿郁~”姜梅忙道:“你不要錯怪莊大夫,這不是她的錯……”
喻守成打斷她:“是啊,大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再說,她也是為了王爺的腿早日康復,才會兵行險著。”
“本王也沒說要罰她,你們一個個干嘛這么緊張?”慕容鐸不悅。
給糖的才是好人,這種荒謬的想法只適用于三歲孩子!
那個丑八怪,樣子長得雖然丑,壞心卻是沒有的。
他又不是瞎子,處了這么久,她對他怎么樣,哪會不明白?
“還有,”喻守成趁熱打鐵,抓緊游說:“大小姐說,這種藥與王爺之前服用的如意丹藥性有所沖突,吃了這種,那藥可就得停服了。”
“是嗎?”慕容鐸蹙眉。
“對呀,”姜梅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莊大夫還說,這種藥藥性極烈,接下來,王爺可能會很難熬。但不論怎么辛苦,我相信,你都能挺過去!”
“所以,”慕容鐸未置可否,冷冷一笑:“你們打算從今天起,輪班守著我?”
“人家擔心你,不可以嗎?”姜梅嫣然一笑,偏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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